“霍正东,我不想……”夏雪惜扭头欲阻止这场没完没了的戏码,霍正东却打断了她的话。

“事情是真是假,真相就在你的脑中。记忆虽会消失,却不会消失一辈子。”

伸手摸上她的头顶,察觉到她不再抗拒,霍正东放柔了声线,“我们进屋吧。”

转身拉起她仍旧呆怔的小手,他带着她便向前方走去。

夏雪惜茫然盯着他的背影,本以为无论什么事都不会再引起她的波动,然而这一刻,她再次陷入了迷惘之中。

记忆是不会欺骗的存在,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底确确实实地低颤了一回。

霍正东,他从未对她撒过谎,就算是在他计划着追求她的时候,他确实是从未说过喜欢过自己的话。

这个男人是高傲的吧,所以,才会吝于说出一句谎话。

可是,现在呢?他有必要因为现在的情况而对她说谎吗?哪怕情况对他再糟,她想,高傲如他,对此都会嗤之以鼻的吧。

当木质的门被推了开来,丝许的尘沿着抖动的门扉而撒下,暗哑的吱呜声终是让夏雪惜从迷离的思绪中醒来。

抬头看着空中撒落的灰尘,这里应该很久没人来过了吧。

宽敞的大厅内,室内的家私均用白布盖上,无形中添加了一股死寂般的压抑。

在这种沉寂的压抑中,夏雪惜不自觉地抿直了唇,霍正东伸手放开了她,任由她在这空置的厅内走动

“多年前,尹氏、美亚、祥和分别占倨一角,并各自平衡地发展,直至,16年前尹家罹难,祥和因没了尹氏的牵制而迅速崛起,成为了今天的祥和集团。”霍正东看着厅内缓缓走动的她,决定将一切道出。“这里,是尹氏尹阭琛和刘思璇的家,也就是你尹雪婧曾经的家。”

行着的步伐停滞了下来,夏雪惜抚着沙发的手顿在原地,,白布之上,凝满了厚厚的一尘灰,沾上指尖,留了一层的印记。

“所有的人都认为在那场大火中,尹家全体罹难,可是,直至昨天……”

“霍正东,你不觉得,你太轻意相信别人了吗?”低头,盯着沾满灰尘的指尖,夏雪惜轻笑,莹润的指尖被淡淡的灰尘沾污,显得污秽不已,难道,这不就是现在的她吗?

曾经,因为别人故意落下的线索而报复于她,现在又因为他人口中的字句而讨好于她。霍正东,她是应该为他曾经的作为而憎恨他呢?还是应该为他被别人玩弄于掌间而可怜他?

“惜惜,事实的真假可以寻找,只要你愿意。”

“霍正东,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转身面对他,夏雪惜脸上有着讥讽的笑,“就因为我可能是你认识的某个人,所以你便可以轻易地忘记过去你所对我做的一切来要求我?”

如果她是尹雪婧,那么,他会怎么做?补偿她?

如果她不是尹雪婧,那么,他又会怎么做?漠视她?

可笑,就因为一个身份的象征,却操控着他人对她的方式。

是狠是柔,全凭一份之差。

夏雪惜唇上的笑,勾勒得渐深,却透出了些许的冷,他一切迎合的举动,无非都是想要让她证明,她是不是就是他心中那个人的存在而已。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并不是想要掀开她的伤口,也不是要确认她的身份,其实早在之前,她的身份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不论她是不是是小婧,他都不会再放手了。

只是,心中虽这样想着,他却没有办法可以表达出他的情感,看着她疏离的眼神,他眸光半闪,却是只是能够说出这句半分意义都没的话。

“我要回去了。”转身疲惫地垂下双眸,这一切,她都不想再继续了。

“惜惜……”启唇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什么也解释不了,霍正东这刻真的恨极了自己的不善言词。

看着那抹瘦小的背影,他终是握一握手,而后追上前。

…………

……

时间在忙碌中走动,霍正东看着夏雪惜毫无回旋的坚定心意,心中只泛开了苦涩的涟漪。

他知道他给她带来了很多的伤害,而现在无论他做什么,在她眼中就只会沦为恶意的举动。

然而就算如此,他都选择跟在她的身侧,任凭她如何恶言相向,讥讽相逼,他都只是抿紧了唇,不言不语地跟着她而动。

她可以不坐他的车,但他却可以选择和她同乘公共交通,初时她不信,仍旧向公巴走去,可在坐上的途中,某个跟在身侧的人影果然如期跟上,然而,他的身上并没有零钱,正准备被公交司机轰下车之际,郭寒辉却来到了,看着郭寒辉为他交纳了车费,看着郭寒辉将一叠为数不少的钱交至他的手中,看到郭寒辉转身离去,却只是走至一旁停迫的路虎,如影如随地跟随,看着他将那叠钱明目张胆地胡乱塞入外套的口袋,向她走来,夏雪惜当下眼神微闪,却只是微咬双唇,不再言语。

本以为看到他因没零钱而尴尬地站在原地,会转身离去,所以,她才会故意坐在原地,漠视他向她投来的眼神,谁知,他却仍旧顶着被人当面的奚落而停在原处,更安排了郭寒辉前来为他圆场。

想来他是提前便安排郭寒辉前来吧,为了就是他这些有钱人所不懂的事。

只是这个一向高傲的男人,怎么能忍受被人当面奚落的嘲讽呢?

高傲如他,甚至连进大排档时也是那样地别扭,更别提和那么一大堆人挤这小小的公巴

眼看越来越多的人涌上这个公交车,眼看他不适地站在一侧,眼看别人有意向他贴近,夏雪惜终是忍不住站了起来,“坐下。”

霍正东莫名望着她,不明所以。

夏雪惜吸气,伸手指着刚起来的位置,加强语气道:“坐下。”

霍正东的神情渐渐地不自然起来,虽然自从上公交车以来,他的神情就一直处于不自然的状态,可是这刻,他的脸更较之前沉了些许。

毕竟男人在女人的面前,怎么可以自己坐下,而要女人站着,这根本就有违绅士风度。而且,更重要的是,眼前的人分明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喜欢的人站着。虽然他从未在公交车上站过,显得有些别扭,四周的人经常将目光投射在他的身上,让他下意识地厌恶,然而这不是能让他成功坐下的理由。

所以,他拒绝。

“不。”

“霍正东。”眯眼,警告着,夏雪惜的声音沉了许多。

这个白痴,也不看看情况,还在这里顾什么形象。

“不。”尽管被瞪着,然而霍正东仍旧拒绝。

虽然不想让她生气,可是有些事情,他仍会保持原有的立场。

“你!”气极,怒瞪着他,可双眼在遇上一侧人影的动作后,夏雪惜立即勾着他那一侧的手,大喊,“司机,麻烦停车。”

车缓缓再继续走了一段不短的路程才停下,夏雪惜不顾霍正东不明所以的目光,径直扯着他便下了车。

“白痴。”落车,待车走远后,夏雪惜立即放开了勾住他的手臂,骂道。

霍正东莫名其,却又不好顶撞她的话,只得自个儿抿唇,站在原处。

这时,路虎停在一旁,郭寒辉匆忙上前来

夏雪惜睨了一眼,转身对郭寒辉道:“看好你家老板,别再跟着我,不然,我不负责他出了什么事。”

郭寒辉不解,直到低头瞧见了霍总东的外套时,大悟。

霍正东不管她的恐吓,继续追上前。

“我说你烦不烦。”知道他的前来,夏雪惜怒,这两天的时间,她真受够了,“你明明什么也不懂,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刚刚你知道别人要对你做什么吗?人家故意靠近你,为的就是要偷你的钱。公交车本来就多小偷,而你这么明目张胆地将钱摆在外套里,不就是摆明让他们偷吗?”

那么一大叠的钱,口袋也被挣开,想要不引人注目也难,虽知这些钱对于他们这种有钱人来说,并不算得了什么,她却不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我不知道。”抿唇,垂落双眼,对于这些钱,他早就忘记了它的存在。可他哪敢继续说,只怕惹来她更多的不快。

“所以我叫你不要跟着我。”愤然开口,夏雪惜半点不留情地驱赶着他。

郭寒辉看到这幕,只怔在原地瞪大了眼。

看着夏雪惜宛如泼妇骂街般的景致,看着霍正东宛如小媳妇般忍气吞声的情景,他怎么也很难相信,在之前,那个曾经柔柔弱弱的家庭主妇,和那个叱咤多时的冷硬老板相连接起来。

呃……看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娜。

惊叹着世间的转变,当郭寒辉再度回过神来之际,已经看到夏雪惜和霍正东走得更远,就在前方的公交车站上,本来已经上车了的二人,再度从车直走了下来,而夏雪惜满脸通红,愤愤不平地向他这边走来,噢,不,是奔来!

天!

郭寒辉当下一惊,心底着着实实地跳漏了好几拍。要知道现在连老板也让她九分,如果她要对付自己,怕只怕老板为讨她一时高兴,将他打下十八层地狱也有这个可能。

脸上忍不住滴下了几滴虚汗,郭寒辉强自镇定着,却依旧免不了脸上越加紧崩的神色

。瞧瞧在夏雪惜之后,老板那一脸本来是苦瓜干般的神色渐渐有了几丝的暖意,然而,这份暖意却只让他瞬间从地上被拧至半空,荡呀荡,仿佛随时被扔落在地,溅碎了一地。

妈呀。

惶恐地站在原地,郭寒辉垂低了脑海,只感觉到一阵凉风伴随着夏雪惜的到来而扫至他的身上,冷得他抖了几回,却没有如期等到料想中的虐待。

“郭寒辉,开车。”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却少了平常那份冷意,更有点点情绪显露在内。

郭寒辉一惊,瞬间转身车内坐着他们二人,虽然相处紧崩,却没有任何将要打斗的迹象。安心低呼,郭寒辉抬手摸了一下额际渗出的冷汗,这才慌张上车,驾着这阴晴不定的定时炸弹,走在路上。

当车在路上平稳地开着,沉静的车内,突然响起了电话的铃声,郭寒辉的身体子陟然一振。

这个时候,谁找他!

颤巍巍地自倒后镜中轻觑了一眼身后人影的神色,郭寒辉这才慌忙接上,可在谈了几句后,他脸上的神色迅速转换,并将电话交给了霍正东。

霍正东伸手接过,脸上的神情有顷刻的迟缓,可很快便消失无踪,只是,在他清冷的眼底下,有着幽光流转。

…………

……

时间又缓缓过了几天,在快接近月尾之前,夏雪惜在用午餐之时,突然看到了电视报导。

画面里是那张熟悉的优雅面容,带着令人窒息的慵懒,站在众人之前。

他其实一向很出众,无论身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下,他身上都有一股吸引人眼球的特质。

而这份特质,也成功地吸引了很多人的青睐,其中就包括了凡雅思的存在。

早在这之前,她就听到昊浩天要和凡雅思订婚。

订婚!

在得知凡雅思是丁健仁的孙女后,他就做出了这个决定,看来在那段相处的日子里,他还是很介意她的背景,不然也不会在得知凡雅思是丁健仁的孙女后,便仓促做了这个决定

或者他之前已经有这个想法,只是那时的对象是她,他不能接受而已。

自嘲地勾唇,这刻,她放下了手中的叉子,只呆呆地望着盘中的餐点,没有继续进食。

今天霍正东没有在她身边,应该说自昨天下午他便返回公司,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她被他缠得烦了,却又无力反抗。然而缠归缠,她要做的事却没有停止,虽然被拖长了一些时间,可大部份的事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

明天她就会离开这里,离开这块喧哗之地。

虽然她没有跟霍正东说,可她想这些天的情况,他总归是会知道的。

将盘中的餐具向前推了一下,她找来了服务员结帐。

现在她只想出去走走,或者私心里,她并不想要继续听到任何有关昊浩天的消息吧。

就在她结帐过后,准备走之际,电视里传出了这么一段报导:

朝阳集团的老板昊浩天决定返回美国发展,朝阳和祥和的商业联婚正式宣布取消。

夏雪惜走着的步伐顿时僵住,不敢置信地回头,她紧盯着电视,想确认消息的真假。可这刻新闻报导已转至下一条国际新闻。

不可能,这不可能……

混沌地走出餐厅,夏雪惜茫然向前走,昊浩天,他明明得到了一切,为什么要在最后这一刻撒手离开?

“小姐,麻烦两元。”当一抹声音突地在她面前响起时,夏雪惜才惘然发现,自己竟来到了报亭,并伸手抄起了那份报纸。

惊醒着掏出了两元,她交至卖报的人,转身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她仍是压制不了内心激烈的动荡而打开了报章。

报章被打开的一刻,昊浩天慵懒雅魅的脸立即跃上眼前,可在她仍未看清之际,身边突然停了一辆商务车,她下意识地移至一侧,却不料车在打开的同时,一双手臂突地伸出,以极快的速度,将她拐进了车厢之内

手在挣扎的同时,放开了手中的报纸,报纸翩然滑落,最后跌落在地。

商务车在成功截人后便驾着离去,偌大的马路上,依然静默如昔,仿佛适才的一切均没发生。只是,那张印刷着昊浩天面容的报章,静静地躺在地上,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

……

当霍正东从公司返回之际,他在酒店里并没有寻得那抹熟悉的身影,伸手拔动她的电话,却是处于关机状态。

心里有着一丝的慌乱,霍正东连忙让服务员拿来了酒店的门卡,打开了她的房间。

房间之内仍旧摆着她那一小箱的行李,当霍正东看到行李时,并没有安然,反倒更加不安。

惜惜在这几天从不关机,甚至他肯定,在她离开后,也不会关机。

因为他曾经和她说过,如果是他要找她,就算她将一切信息都封锁起来,他仍然有办法可以找到她。所以他不会再阻止她离开,只求她保持着唯一的联系方法给他,不然到时他会用尽一切办法找她,而她也不希望被人再次打乱自己的生活环境,所以就答应了他。

本来他打算在一切落幕之后,就放下手中的一切去找她。

谁知,现在的她却不见了踪影。

慌乱地奔出了酒店,霍正东开着车四处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途中他多次重新拔动着她的号码,可回应他的是一次又一次冷冰冰的语音提示。

“**!”愤然捶打胎盘,霍正东低吼。

这刻的他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或者,他该找找那一个人。

关于今天的新闻报导,他也看见了,只希望这刻的惜惜是前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