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像是从天空中飘落的小鱼,带着调皮的,怪笑着从衣领处钻进来。

周祁阳低着头匆匆忙忙的向外走去,身后便是冷漠的背影,刚才的擦肩而过,让周祁阳感到一阵不安,冷漠的表情很怪异,周祁阳做医生看过很多人,见过各种的江湖上的三教九流,阅人不能算是多,但是其心机也是可以的。

他已经感觉到冷漠已经发现他了,并且正在怀疑他,可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一旦冷漠发现韦奂和自己有关系,那么欧阳淑肯定会抓住把柄,他不知道欧阳淑的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其心思肯定是对韦奂么有好处的。

他想起了自己和欧阳淑第一次见面后说的话。

那时一个黄昏,雨后的天空如碧洗,周祁阳带着一身疲倦,那时刚刚看到韦奂在晋亲王府出现,并且第一次成为冷漠的王妃,他找了那么久,找的那么累,可是再次见过他的时候,却已经物是人非,却见她成为别人的妻子,成为别人的妇人,成为别人的王妃,第一次,周祁阳感到怎么痛心,痛到骨子里。

晋亲王府,那个自己仇视的地方,那个把周家打败的王府,可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竟然嫁进那座王府中,他宁愿相信韦奂是不情愿的,是被逼的,他有办法将她带出那座金丝笼,然后带着她去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告诉她这个世界除了王府,还有那样美好的东西。

自己的世界那么小,小到让所有人都会感到好笑,但是那是自己的世界,自己的世界就算再小,那也是自己不能抛弃的世界,因为那就是自己的生命。

周祁阳不知道韦奂是否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但是,韦奂却像是长在他骨子里的,无法摆脱,再也无法改变。

每一次剔除,都是一种痛,但是剔除之后,才发现,只不过是为了下一次的想念做准备。

人生能够痛多久,难道是一辈子?

周祁阳不敢确定,但是心痛的却像要死去。

那时的欧阳淑在名昭街看到自己,却派王妈妈把自己叫到天下第一楼——醉上云霄。

周祁阳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组织的这一切的,但是还是好奇的去了,没想到见到的竟然是自己的幼时玩伴,当却也是自己周家的半个仇人。

“没想到会是你。”周祁阳的声音冰冷而又泛着仇恨的味道。

“过去了那么多年,还在意吗?”欧阳淑像是在谈一件早已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

“可是,我们周家都是拜你们欧阳府和晋亲王府所赐,还说我们不介意,如果你们欧阳家也落到我们周家的位置,恐怕就是另一番摸样了吧,毕竟你们欧阳家好像一直是吃软饭的,一直都是靠着你们这些女人去联姻,然后才能站住脚。”周祁阳心中怒火不觉得上来了,话语上没有半点退让,有些女人甚至比男人更要可恨,周祁阳没有半点同情之心,比起满门被除名,这点口头上的狠毒,周祁阳还是差欧阳家很远的。

“你什么意思!”欧阳淑听到这句话,心中怒火也燃烧不断,这句话中明显就是在讽刺自己。

当年,周家、欧阳家、晋亲王府都还是顶峰的时候,周祁阳、冷寂、欧阳淑,冷漠都还是很好的玩伴,那时周祁阳就知道欧阳淑是喜欢冷寂的,但是却被家族中的人利用,嫁给了晋亲王冷漠,而不是冷寂。

当年,也是因为欧阳家和晋亲王府联姻,周家才失去优势,在朝政中落败,但是念在三朝元老的份上,周家才只是在官职上革了名,没有满门抄斩。

但是,这件事情,却让周祁阳经历了一个家族从繁华道落败的历程。

看着最美的东西凋败,却无法阻止,这样的痛恐怕只有少数人才拥有的吧。

“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到,我们从没有见过面一样,你是欧阳家的大小姐,晋亲王府的正王妃,而我只是一个小郎中,咱们没有半点交集。”周祁阳说着,就往楼下走去。

欧阳淑倒是冷静下来,平心静气的笑道:“看来,周家大公子还是有点脾气的。”

周祁阳冷笑一声,没有回答,这样的问题,谁会回答呢,谁没点脾气。

我对你好,是因为我还认为你这个人可交,但是你不能把我对你的好,当作你放肆的资本。

“既然周大少爷这么有脾气,那么韦奂那个小妮子在王府中受尽委屈,可就没我的事儿了。”欧阳淑重新坐下来,端起茶杯,慢品着茶,一副清闲的样子。

周祁阳的身体震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欧阳淑会突然没由来的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这里没有别人,肯定是说给自己听的,难道她知道自己和韦奂之间的事情了?

还是说,那几天韦奂从王府中消失,而后被强盗掳走是欧阳淑安排的,周祁阳不敢确定,但是欧阳淑这句话却像一道惊雷出现在周祁阳耳边。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周祁阳停下脚步,反过身来重新问欧阳淑。

“看来周大公子还是很在乎这个名字的。”欧阳淑像是在调侃周祁阳,嘴角翘起道:“韦奂——韦家之女,被皇帝赐婚,嫁给冷漠,也就是我现在的丈夫,这样的女人难道和周公子有关系?”

“欧阳淑,你又在卖什么关子?”周祁阳低声道。

欧阳淑知道这件事情,周祁阳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于是点头示意跟在身边的王妈妈出去。

王妈妈心领意会的离开,并且还带上了门。

“你真的不想知道那个女孩子现在的状况?”欧阳淑倒是显得轻松的多:“放心,王妈妈是自己人,刚才的话是不会被泄露的。”

但是周祁阳真的想想不到欧阳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难道是韦奂那里走漏了消息?”周祁阳不敢相信。因为这段时间,冷漠那里一直都很安静,假如冷漠知道自己爱妃和另外一个男子相处过,而且那个男子是他的一个幼时好友兼仇人的周祁阳,那么冷漠早该按捺不住了。

但是一切都是完全不合逻辑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周祁阳试探性的打探到。

“我不知道是谁昨晚在我们晋亲王府的后院门外溜达着,而且却不断的向韦奂院落看去。”欧阳淑笑道。

周祁阳心中一惊,原来是昨晚自己大意了,一心知道韦奂在晋亲王府时,便义无反顾的往晋亲王府的方向走去,竟没有想到,被欧阳淑看到了。

“一个深闺倾城之女,一个妙手回春之郎,然后一见倾心,但是不想被自己的老爹为了自己的前程,让皇帝赐婚,嫁给王府的冷漠王爷,而真正的青梅竹马却在外面远远望着,但是什么也做不了。这样的情节在那些稗官野史中是很常见的。”欧阳淑像是知道了全部,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什么都逃不开。像是掌握全局的将军,把握着敌人的任何一举一动,把敌人的喜怒哀乐都算在心中。

但是周祁阳听到这句话,心中不觉放下一块大石头,原来只是被欧阳淑看到自己出现在晋亲王府的门外,并未看到自己真正的目的。

周祁阳装作无奈的模样,并且还用力捶了一下桌子,展示出自己悲愤的样子,好像自己真的是很一个被人忽略的失恋少年,而且是那种青梅竹马的妹子被人夺走的感觉。

欧阳淑看到这里,心想,都这么大的一个男人了,还这么冲动,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可是周祁阳心中道:“原来这个女人都是在猜测自己和韦奂之间的事情,那样的话到可以为自己所用。”

两个人都在打着自己的小主意。

“你到底想怎么样?”周祁阳愤愤道。

“我想知道你想怎么样?”欧阳淑反问道。

“你真想知道?”

“我为什么不想知道?”

……

欧阳淑和周祁阳开始卖关子,一来一往,真有浪费时间的感觉。

“我想要韦奂从晋亲王府消失……”欧阳淑从闲侃中突然抽离出来,然后抛出一个话题,这是一个新的问题,不是疑问,而像是断头台上,那八尺壮汉,举着阔刀,撒下半坛烈酒,然后说道:“午时已到,鬼神皆避,勿来相扰,生死无关……”像是唱着咒语一般,然后一刀劈下,顿时,半丈鲜血,冲向空中,在白练上涂上最鲜艳的红色。刹那间,被斩的人气息全无,身首异处,而看热闹的人,则是一身冷汗,顿时场上安静非常。

这是的周祁阳如同那被行刑之人,顿时一刀下去,便没有气息,再也动不起来,心智全无。

“什么?”周祁阳道,他不知道为什么欧阳淑突然说道这上面来,这样的事情不是应该偷偷的藏在心里,不能告诉任何人,但是为什么欧阳淑要告诉自己。

周祁阳想到一个场景,一名官场大臣,三朝元老,是看着小皇帝随地拉屎长大的,抱着小皇帝的,连小皇帝屁股上有三块痣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为人正直,做官两袖清风,为民鞠躬尽瘁,差点死而后已,但是突然有一天,大皇帝驾崩,小皇帝即位,处死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他也不明白,自己已经是三朝元老了,就算是小皇帝他爹大皇帝都得叫自己一声亚夫,为什么小皇帝会这般做呢?

处刑的刑官只是低声告诉他:“你知道的太多了!”

小皇帝怎么肯让一个知道自己小时候随地拉屎的人存在这世界上,万一哪一天这个三朝元老老糊涂了,漫天遍地的说皇帝小时候还尿了他一身,这让皇帝多么丢面儿。

可是现在呢,欧阳淑竟然把这么直接的话都告诉自己了,那么下一句话是不是会是——我其实喜欢你很久了,杀了韦奂,杀了冷漠,杀尽晋亲王府中的人,我就跟你远走高飞……

周祁阳不敢相信这样的话,难道自己的春天这么频繁?

周祁阳胡乱臆想着,唯恐思绪跑的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