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红叶照例服侍小皇子睡午觉。辰妃独自出了想容阁。

皇上不來。宫人们心中都有数。不得宠的主子总是得不到热情的对待。尤其在这么一个尴尬的时刻。沒有人愿意跟辰妃沾上边。她既然不主动吩咐宫女太监随侍。旁人也乐得清闲。

这个时候。乐无忧全副精力都放在了出征上。沒功夫來留意她。而午后又是比较安静的时候。辰妃不担心会引起别人注意。

辰妃一直在愁着怎样建立自己的势力。如何跟邵漓斗。如何夺下江山。她毕竟沒有任何依靠。

但现在。辰妃已经想到对策了。乾安殿之争一传到她耳朵里。她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承熙堂已然在望。辰妃谨慎地四下打量一番。沒见到什么动静。忙快步走了进去。

承熙堂的大门半开半闭。里头一丁点儿响动都沒有。当日容妃触怒乐无忧。承熙堂所有宫女太监被贬的贬撵的撵。一个也沒留下。如今容妃身边只有一个家人送进來的丫头伺候着。

辰妃心里有微微的凉意。曾几何时。容妃也是风光无限的宠妃。高高在上。众星拱月。走到哪里都有一大群人笑脸相迎。如今。竟落魄到只有一个随身丫头的份上了。

辰妃有点儿怯了。容妃背后有身为兵部尚书的父亲做支撑。还落得个如此地步。她呢。她什么也沒有。她跟乐无忧作对。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辰妃的脚步有些迟疑。然而。转念一想。爱子的性命。自身的荣华……

赌了。这一把。她赌了。

辰妃加快脚步。穿堂过院。径直进了寝殿。

这个点儿正是午休的时候。容妃又沒有什么去处。承熙堂也不会有客來。她不在寝殿还能在哪儿呢。

红颜未老恩先断。这是每一个以色事人者的悲哀吧。古來宠妃多是如此下场。她。不也如此么。

辰妃一面感慨着作为昔日宠妃的悲哀。一面。不由自主又想到了乐无忧。

那个女人。论容貌。不及辰妃美艳。论性情。不及福贵人温婉。论气质。不如皇后高贵。但。她偏偏却是圣宠不衰。将整个后宫所有的荣宠尽数集于一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管发生什么事。她便如同乾安殿前的盘龙柱一般。屹立不倒。沒有任何人能撼动。

辰妃停住了脚步。唇边勾起一抹狠戾的冷笑。屹立不倒么。呵呵。她倒要看看。那乐无忧究竟是有哪路大神护佑着。是不是当真能永世不倒。

容妃正在寝殿廊下的美人榻上卧着。一个小宫女伏在榻边。听得脚步声。小宫女抬起头。揉着眼睛向辰妃处看了看。怔了好一会子。才认出來人是谁。忙跪趴着给辰妃请安。

声音惊动了容妃。容妃微抬起身子。看了看辰妃。随后又躺了回去。似笑非笑道:“草儿。上茶。”

宫女草儿应声退下。片刻。端上一盏早已凉透了的茶水。

茶水自然不是什么好茶。容妃神色有些落寞。轻叹了声。懒洋洋的。打不起精神來应付辰妃。

这个时候。辰妃來找她。是为了什么事。她心里也摸得出**分。

东辰西秦一开战。辰妃处境立时尴尬起來。她虽诞下皇子。但这皇子却不受宠。连带着她的地位更加卑微。也愈发尴尬。而这个时候。她來找容妃。自然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容妃本來是想嘲笑辰妃一番的。毕竟前任宠妃对后任宠妃总是不会有什么好感。但她转念想到如今自己的处境。立时泄了气。再也提不起兴致來。

同为深宫女子。辰妃好歹还有个儿子作伴。她却是真真正正的一无所有。她又有什么立场去嘲笑辰妃呢。

“容妃姐姐向來可好。妹妹身子不便。多日未能前來向姐姐请安。还望姐姐莫要怪罪妹妹。”辰妃浅笑施礼。娇媚的语声柔婉中带着一丝委屈。令人无法生出任何责怪之意。

容妃却不吃她那一套。同为女子。勾 魂之术她并不比辰妃差多少。这一套装可怜扮无辜的把戏她早就用烂了。

“辰妃妹妹说笑了。难得妹妹今日有兴致。想起來到这么个冷冷清清的地儿來看看姐姐。姐姐在此谢过了。”容妃假笑应答。却并不起身。依旧半躺在美人榻上。一双杏目含着轻微的讽刺。不冷不淡地望着辰妃。

“姐姐风华正茂。说这扫兴话做什么。皇上不过是被那个妖女暂时蛊惑了。对姐姐有了些误会。姐姐与皇上多年的情分。哪是她一个残花败柳能比得过的。姐姐只管放宽心。皇上早晚会看到姐姐的好处的。”辰妃笑意盎然。似乎这一番话是发自肺腑的。

容妃不置可否。辰妃这么弯弯绕绕地与她套近乎。目的只有一个。不外乎是拉拢她。企图得到她的支持罢了。

辰妃见容妃不说话。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便端起茶盏喝了一小口。随即两道弯弯的柳眉紧紧皱成一团。撇了撇嘴。用一副抱不平的口气说道:“哎呀姐姐。你……你这儿的茶水怎的如此……唉。那妖女做得当真过分之极。竟……她那冷宫金碧辉煌。简直要比凤仪宫还华丽。吃穿用度无一不是顶级。却……唉。姐姐。当真是委屈你了。”

容妃心头一酸。她是大户人家出身。自幼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等凄苦生活。辰妃这几句话说的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却如一把刀一般。直直刺进了容妃的心脏。

“妹妹……唉。谁叫人家得宠呢。”容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无论如何。她总算沒对我赶尽杀绝。你看看皇后。唉。同皇后比起來。我这……已经算是祖宗保佑了。”

辰妃俏脸一板。越发愤怒。沉声道:“姐姐说的是哪里话。她一个残花败柳。论姿容。论才情。哪一点比得过姐姐。凭什么由得她在宫中称王称霸。也是姐姐好脾气。前皇后懦弱。否则……”

辰妃冷笑数声。眸中是浓郁得化不开的愤恨。

容妃默然良久。说实话。辰妃的话犹如一阵狂风一般。将她本就隐忍着怒涛的心湖搅动得连表面的平静也维持不下去了。一股压抑的火气从心底钻出來。轰的一下子就将整颗心点燃了。

“妹妹今日來此。又说了这许多话。姐姐便是再怎么蠢笨。这个时候也该明白一二了。”容妃眸中寒芒一闪而逝。柔媚一笑。不疾不徐道:“妹妹只说要姐姐怎么做便是。”

辰妃眼珠子一转。以绣帕掩口。吃吃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此來。乃是向姐姐求助。还望姐姐大义援手。你我姐妹二人既然是皇上的女人。自当为皇上尽忠。若有人意图危害西秦江山。咱们姐妹自当……”

辰妃眸光流转。刹那间狠戾之气盈满周身。她那掩着檀口的小手缓缓平伸出去。做了个砍的动作。斜斜向下一挥。

“你是说……”容妃腾的坐了起來。被她的大胆言行吓了一跳。紧张地四处张望一番。见沒有外人。这才安下一颗扑通乱跳的心。

容妃沒那么大的胆子。她原 ...

本的骄扬跋扈早就在捉 奸风波之时被乐无忧给抹杀了。如今的她。空有一腔愤恨。却沒了兴风作浪的胆色。

容妃脑中浮现出一张清瘦冷漠的脸。在她仅有的记忆中。那张脸的主人不是笑得讽刺不屑。就是高傲得连一眼都不愿多看别人一眼。

那张脸太冷。那颗心太狠。那个人太毒辣。容妃并不想去招惹乐无忧。

容妃思索了好一阵子。辰妃等得有些急了。她的时间本就不多。再这么耽搁下去。就算最后容妃同意站在她这边。她也沒时间布置了。

“红颜未老恩先断。姐姐。你当真甘心就这么在高墙里寂寞凄凉地度过余生。”辰妃语声转哀。长叹了一声。起身缓步踱到庭中。初秋午后的阳光还很强烈。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你我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容颜正盛。正如这秋海棠一般。堪堪初绽。却……且不说那女人害了你我。害了后宫中所有女子。单只她是南昭公主的身份。如何上得战场。”辰妃回头。院中一丛丛盛开的秋海棠在她身后。似乎陡然之间染上了寒霜。凄楚之意油然而生。

“我虽曾是东辰公主。但如今。我已是西秦皇妃。且诞下西秦皇子。而乐无忧。她无名无分。又无子嗣。难保不对皇上生了异心。”辰妃说得头头是道。似乎她并不仅仅是为了跟乐无忧使绊子而來。

“平心而论。那女人为皇上做的比任何人都多。她绝不会背叛皇上。”容妃想了想。缓缓答道。她已经失了宠。就算除去乐无忧。只怕也沒有多大好转。况且。这当儿乐无忧已经是力挽狂澜的唯一法宝。她怎能自毁长城。

辰妃脸上隐隐有怒色闪现。然而强烈的阳光下。容妃根本沒能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