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了两根肋骨。还要昼夜兼程飞马赶往东辰皇宫行刺。饶是有百日红暂且护体。乐无忧也是苦不堪言。若非历年來在军中磨练出的非人的忍耐力。只怕早就倒下了。

乐无忧带着陆远征与陈其庭赶到东辰京城时。天上正飘着细雨。蒙蒙的秋雨带來阵阵寒意。三人的衣衫都被濡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飒飒的冷风一吹。遍体生寒。

三人着了东辰普通百姓的衣裳。堂而皇之入了京城。在皇城外大街上寻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店子。不紧不慢地吃吃喝喝。直到二更过半才散伙回房。

回房。自然不是为了休息。三人换了夜行衣。趁着打更人刚过。悄无声息地跳窗出房。按照白天看好的路线向皇宫跑去。

马蹄上包了布。走在青石板路上沒有发出什么声响。夜又深。东辰的夜禁极严。街道上根本沒有行人。沒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就像所有皇宫一样。东辰的皇宫很大。很奢华。极尽豪华绮丽之能事。三人顺着围墙溜了好一会儿。选定了翻墙的地点。陆远征率先跃上墙头。探了探下面的情况。这才叫二人也上來。

入得宫墙内。刚好一队侍卫巡夜至此。三人忙藏好身形。待得侍卫巡夜经过时。陆远征蹑手蹑脚上前。一把掩住最后一个侍卫的口鼻。将那人给点了穴道。制住了暗暗弄了回來。陈其庭乐无忧依法炮制。不多时。三人解决了三名侍卫。这一切沒惊动任何人。

雨夜中唯一的光源便是廊下的风灯。然而雨夜本黑。风灯又隔了老远才有一盏。很多地方都是黑暗的。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乐无忧打个手势。三人一齐出手。制住走在最后的三名侍卫。依法处理了藏在暗影中。

很快。一队侍卫都被处理了。除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人。许是雨夜之中。巡夜的侍卫大都心有郁闷。想着别人此刻正高床软枕。自个儿却要苦哈哈的淋成落汤鸡。心中深有怨言。再加上精神不振。竟沒发觉身后有人。而且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处理掉他那么多兄弟了。

“喂。”乐无忧左手搭上那侍卫肩头。口中轻唤了一声。

侍卫还当是同伴。回头一看。黑暗中瞧不清三人的脸。只能见到三双不怀好意的眸子。疑惑道:“伙计。干什么呢。”

乐无忧嫣然一笑。道:“借你脑袋一用。”说着手上一紧。将侍卫几处大穴扣住。右手随即抓住他左臂。一捏一绞一扭。将他的一条小臂折断了。侍卫眼中顿时露出痛苦惊惶之色。要不是乐无忧早就封住了他的穴道。他这会儿早就哀嚎起來了。

“伙计。咱们是來告御状的。识相的。乖乖告诉咱们皇上在哪儿。否则……”乐无忧的眸光往角落里的尸体那儿瞟了一眼。呵呵冷笑两声。“否则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侍卫眸中一片惊惧之色。两腿止不住发抖。若不是乐无忧点了他的穴道。只怕他早就瘫软在地了。

侍卫惊惶的眸中紧紧锁住面前的人。那人比他足足矮了一个头。暗夜中隐约能看到她身形单薄瘦弱。听声音是个女子。且那声音娇柔婉转。十分动听。若在以往。听到这么动听的声音。他一定会忍不住有什么绮思。但此刻。他只恨自己交了华盖运。竟遇到了这么心狠手辣的女人。

乐无忧看侍卫沒反应。右手如闪电般伸出。在那侍卫左上臂轻轻一按一拗。又是“喀喇”一声脆响。将他的上臂也折断了。

侍卫额上冷汗潸潸而下。疼得叫不出來。只有不断加重喘息声。

“不乐意么。”乐无忧的声音寒了下來。右手扣上了侍卫的脖子。

侍卫眼中现出求饶之意。果然“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在一个心狠手辣。不拿人命当回事的女人面前。若不乖乖屈服。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很好。带路。”乐无忧轻笑一声。解开了他腿上的穴道。

侍卫心中如擂鼓一般。被那笑声震得心肝儿剧颤。怎么会有人前一刻还喊打喊杀。后一刻便能笑得如此娇柔动人。

一旁的陆远征与陈其庭看在眼里。心中万分敬畏。他们的将军总是能看清每一个人的弱点。知道怎样才能再最短的时间内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们也是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多少年的。本身也够狠够毒。自然不会有什么心软不忍的想法。对于他们來说。能达到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从前夜闯西秦皇宫时。乐无忧轻信了一个小宫女。结果身份被暴露了。导致行刺失败。还差一点儿被困在皇宫中。这一次她吸取了教训。只让那侍卫能走动。他若是想耍滑头。那就是自寻死路。

侍卫带着乐无忧三人弯弯绕绕。一路穿廊过院。不知绕过多少宫殿。最终停在一处看起來十分宏伟华丽的宫殿前。

“就是这儿。”乐无忧挑眉问道。声音清脆娇嫩。叫人听不出情绪來。

侍卫激灵灵打个寒战。这清脆娇嫩的声音听在他耳中。不啻于催命厉鬼。忙不迭地点头示意。只盼能早早送走这尊瘟神。

“很好。你可以走了。”乐无忧一笑。伸手拢了拢被夜雨沾湿后贴在脸上的鬓发。说得十分随意。

侍卫如蒙大赦。一转身便要快步溜走。谁知刚走几步。便站住不动了。片刻。喉咙里发出几声极低哑的呜呜声。壮硕的身子向后便倒。

陆远征上前接住侍卫的尸体。拖到宫墙的暗影下。朝乐无忧点了点头。他知道乐无忧不会放过那侍卫。所谓“你可以走了”。是“你可以回老家了”。毕竟他们是來行刺的。留着这个侍卫。岂不是自寻死路。等着东辰人來抓他们。

处理了那个侍卫。三人相视点头。乐无忧当先跃上墙头。进了宫院。打量一番。沒发现什么守卫。随即发出一声极轻微的虫鸣声。外头的二人得到消息。跟着翻墙进入。与乐无忧会合。

灵犀堂静悄悄的。暗夜中细雨敲窗的沙沙声清晰可闻。风过处。院子里看不清是什么的树木上。叶子发出哗哗的响声。一阵似有若无的暗香隐隐传來。

乐无忧心头升起一丝怆然。秋海棠开了……

那年。“霜哥哥”的尸体被运回京城时。正是这样一个秋海棠开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他说。会在秋海棠盛开的时候回來。带她去看京城郊外西山的海棠花海。他回來了。可……回來了的“霜哥哥”再也不能带她去看海棠花了……

如今看來。那些往事不过是一场笑话。但那时的心境。却是真实的。即便隔了九年。依旧清晰的恍如昨日才发生过的一般。

乐无忧悄然步入内堂。兜兜转转绕到了寝殿外。宫殿的设计大体都差不多。她自幼生长在宫中。想要找到寝殿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寝殿的廊下挂着几盏风灯。幽暗的灯光将方圆五尺笼上一层昏黄的微光。然而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夜色反而更深浓了。

乐无忧就站在整个庭院中最黑暗的地方。静静地站着。静静地想着。

这是她第三次进皇宫行刺。三次都是为了同一个人。而她人生的 ... 转折。就是从行刺开始的。

因为行刺。她与秋月明的纠葛越來越深。因为行刺。她得知了足以毁灭她的真相。因为行刺。她付出了她最后所能付出的一切代价。

这一次的行刺。她又会付出什么代价呢。

乐无忧不知道。事实上。她也沒有知道的必要了。行刺成功。死路一条。行刺失败。还是死路一条。不论怎样。她都是死定了。

本已熄了灯的寝殿。忽的亮起了一点灯光。想來是里头的人醒了。外头守夜的宫女太监却不进去服侍。只是隔着窗子向里张望了一阵。又倚着廊柱打起了盹。

片刻。屋子里传出一阵阵娇笑声。伴着男人猥琐的调笑声。随之而來的。是女子销 魂的呻 吟声。咿咿呀呀叫得特别卖力。带着刻意讨好的成分。不过片刻功夫。响起了男子浊重的喘息声。一个苍老的声音用极其粗鄙的话语调弄那女子。

庭中的乐无忧暗暗皱眉。这老东西。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还不忘风 流快 活。也不顾虑一下自己那把即将油尽灯枯的身体。

想到这儿。她又不自觉地想到了秋月明。她第一次主动去找他时。也是这副场景。他正与一个妖媚粗俗的女子做着那档子事儿。

想到秋月明。乐无忧唇边扬起一丝连她自己都沒察觉的笑意。他虽负了她。但对她却是一心一意。从她将他从停凤居带出來以后。他真的再沒碰过别的女人。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乐无忧会念的诗词不多。在这个时间、地点、情势完全不对劲的当口。她居然想到了这么一句情诗。

很快。屋子里的声响便停了。隐隐透出女子略带不满的娇嗔声。

乐无忧微微一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