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霜与秋落霞不过是两个人,便被王猛的手下察觉了行踪,乐无忧数万大军,还沒走多远,便被王猛的探子寻了來,暗地里跟踪着,打探了消息,一条条一件件的往上报。

乐无忧虽忧心秋风清与秋月明的伤势,对于军务却丝毫沒疏忽,先前秋月明便是因为情殇失意,颓废过度,导致兵败被俘,引出來那么大一场祸患,乐无忧怎么可能重蹈覆辙?她虽未亲自去监督坐镇,但该有的布置她早就布置好了,并且有赵朗郑航陆远征相助,她无需事事亲力亲为。

张达率了南昭军径自回朝,乐无忧修了书,言明事情的來龙去脉,又许以重利,拉拢南昭与西秦联盟,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西秦虽败,挎的却是邵漓,这个当口,南昭睿帝必然不敢拒绝西秦的结盟要求,也就不会将张达怎样。

乐无忧为所有人安排好了退路,却唯独沒给自己留一条,她亲手将自己的所有后路尽数斩断了,她只有向前走,向着未知的困难和已知的悲剧走去。

大军到了京城郊外的时候,乐无忧等了许久的人终于出现了。

城门紧闭,城墙上竖着“李”字帅旗,李锐全副披挂,王猛也穿上了盔甲,二人并肩站在城楼上,听着下面传來的回报。

“启禀大将军,作乱反贼率领六万大军,已经进了城郊,于二十里外安营扎寨,大有与我军背水一战之势。”一个探子模样的兵卒跪地回报。

乐无忧宠惯深宫,但沒有名份封号,军中士兵大部分都只知道她是南昭公主,却沒什么人知道她是西秦皇帝的心头肉。

“來得好快!”王猛惊叹一声,他们不过在此等候了六天,她就已经到了,算算时日,她从前线率领大军赶來,顶多花了十日功夫。

“來得正好!”李锐冷笑道,“好个南昭公主!此时此境,竟敢快速行军,哼,且待我军以逸待劳,杀她个片甲不留!”

王猛本想提醒李锐,乐无忧并非等闲之辈,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但转念一想,他虽是武官,然而一无军功,二无战绩,军中上下无人对他心服,李锐却是久历沙场的老将,他若是质疑李锐,难保不得罪了他。

想到这儿,王猛又有些不是味儿了。想他李锐,区区守边将领,官微人轻,若不是他一力保举,他又怎能得宠于太后,一举从不起眼的戍边将军平步青云至护国大将军?现在可好,李锐官至极品,手中又握有兵权,倒是他这个宰相,要处处被他压上一头了。

“來人,大开城门,三军听令,随本将军出城会会那南昭国的昭阳公主,本将军倒要看看,那妞儿是否当真长有三头六臂,哼哼,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翻了天不成!”李锐说得豪气干云,大手一挥,一道军令便颁发下去了。

王猛心里很是矛盾,李锐全凭一股狂妄之气,本身并无什么了不得的军事才能,否则不会再军中混了十多年才混成个守边将军。要是由得他这么冒冒失失去找乐无忧打仗,只怕一个不留神便会全军覆沒,到时候岂不是连累得他也跟着倒大霉?

可他若是阻止了李锐,先不说能不能阻止得了,李锐必定恼了他,万一战败了,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什么都不必说了,若是战胜了,李锐必定更加得意,那时候可有得他受的。

王猛额上很快冒汗了,这一战,不论出不出,早晚都是要打的,就算李锐不主动出击,乐无忧也不会一直按兵不动,双方势难共存,总是要有一方用鲜血洗清这笔债的。

事已至此,王猛已经无力改变什么了,再说李锐也由不得他來指手画脚什么。王猛转念一想,反正这场仗是一定要打的,倒不如趁早出击,趁着士气高涨、乐无忧人困马乏之际,说不定就能讨到什么便宜了。

沉重的城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李锐一马当先,冲出城门之后回神一扬手中长刀,大喝一声:“出发!”顿时三军雷动,马蹄声急如骤雨,脚步声闷如重雷,两万多人马倾尽全力向城外开动。

探子所谓的安营扎寨,不过是乐无忧的诱敌之计,她不过是吩咐人搭了几座帐篷而已,做出安营扎寨的样子糊弄人罢了。想秋风清重伤未愈,秋月明生死不知,她哪里那个闲功夫耽搁,此时的她巴不得王猛尽快主动出击,最好是能一下子倾尽主力,好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拾了他。

二十里路程,依照军队行速,不过一个时辰而已,很快,两军短兵相接,满腔豪气誓要将南昭公主斩于马下的李锐骑着高头大马,下令军队停止前进,看着前方已经能看得见的营帐,轻蔑地笑了几声,唤來了一个副将。

“去给那位了不得的女将军下个战书,莫要说咱们不宣而战,欺负她一个女人家!”李锐笑得极其张狂,所谓战书,根本就是派人上去叫阵,给乐无忧一个下马威罢了。

一个黄毛丫头罢了,还能翻了天了不成?李锐向天翻了个白眼,对王猛很是鄙夷,堂堂兵部尚书,居然被一个废人丢进了天牢!真是窝囊之极!

乐无忧一身白衣,扶枪而立,秋风将她鬓边乱发吹起,衬着翩翩白衣,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是这仙子眼中的光芒冷冽彻骨,唇角的笑意鄙夷不屑。

“我乃西秦士卒,奉护国将军之令,前來向尔等宣战。”那副将走进了,大声向着乐无忧喊话。

乐无忧冷笑一声,随意朝一边递出一只手。身边的郑航与她默契极深,见她伸出手,立马将背上的弓解了下來,又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箭,一并递到乐无忧手中。

乐无忧接了弓箭,弯弓搭箭,连瞄准都沒有,随意一扬手,便将箭支放了出去。箭矢去势疾劲,带起刺耳的破空之声,直直朝副将射去。

副将大骇,转身欲逃,谁料那箭來得太快,他刚反应过來,箭支已经到了眉心,噗的一声自他印堂正在刺了进去,狠狠将他的额头刺了个对穿。

乐无忧营中立时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两国相争,不斩來使,李锐沒料到乐无忧竟会反将他一军,不顾规矩将前來叫阵的副将给当场射杀了,顿时勃然大怒,催马上前,手中大刀一扬一扬的,看起來似乎愤怒到了极点,不顾一切地要上前将乐无忧绽于刀下。

乐无忧可不跟他讲那么多,她打仗向來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更何况刚才那名副将是西秦叛将,本就死有余辜,杀了他也算不得什么破坏规矩的事。

秋风清虽然醒了,但还有好一阵子要休养,打仗这种事他还沒办法处理,乐无忧也不会答应让他露面,因此他还在车里躺着,由重兵护卫着,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如何了。

李锐催马行近,打眼一望,但见乐无忧的军队阵容整齐,气势高涨,一时间心头有些怵了,按照探子报來的消息,她应该在安营扎寨,可现在看來,如此整齐的军队,凌厉的阵形,根本不是仓促之间布置的,看來所谓安营扎寨,不过是她的诱敌之计罢了。

李锐心头一凉,乐无忧手上有六万兵马,他只有四万, ... 就人数而言,他处于劣势,况且乐无忧似乎也不像他想的那么沒用,至少她的诱敌之计使得他掉以轻心了。

李锐的惊讶只是片刻之事,乐无忧虽然让他小吃了一惊,但还不至于能使他心里产生什么了不得的惊天巨浪,李锐扫了一眼乐无忧及她身后的几位将领,冷冷说道:“乐将军,我手下的,全部是西秦百姓,你手中的,大部分也是西秦子民,这一战,不论谁胜谁负,对于西秦來说都是一场灾难,都会对西秦造成巨大的损失。”

李锐等着乐无忧接话,等着她问他想要怎么办,于是带着轻蔑的笑意住了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乐无忧。

乐无忧并沒有接他的话,她甚至连看都沒看李锐一眼。她只是用一种很平淡的神色看着她手中的那杆银枪,仅此而已。

“本将军认为,既然你我二人身为主帅,不如你我单打独斗,以二人生死定全军胜负!”李锐一脸挑衅的表情,带着满满的自信与高傲,笑话,不就是一个风一吹就会倒下的小丫头么,他李锐怎么着也是戍边多年的将军,要收拾一个小丫头片子还不是小菜一碟的事情!

李锐想得很美,四万对六万,他不一定能取胜,就算硬碰硬干上一仗,他剩了,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会势力受损,危害了自己的利益。但他若是与乐无忧单打独斗,以一己生死定全军胜负,只要他赢了,他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把乐无忧手下的西秦兵收归己有。

李锐相信,他是必胜的,乐无忧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