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会好好招待她,她哥哥害我吃了那么大的苦头,我保证会让她过得很‘舒坦’!”某人以指天誓日的诚恳说着乱七八糟的话。

犹记得那日御书房行刺之时,她是如何的刻骨决绝,又是如何的撕心裂肺,初入宫中,她悲伤难遣,整日默默无言,对任何人都不予理睬,一副心如死灰之态……

这么个天性活泼的孩子,要有多绝望,才能变得那般死气沉沉?那双灵动慧黠的眼里曾经一片死气,她那时承受的,是多么深重的悲伤绝望?

秋风清既喜且怒,喜的是狡黠灵动的乐无忧又回来了,怒的是……这个死丫头!

“你当真那么希望我娶别的女人?”不满,很不满,即使努力克制,出口的话语还是带着些许落寞忧伤。

“说实话,不愿。”流光溢彩的明眸倏地黯淡下来,是的,不愿,但,那又如何?他是西秦皇帝,她是南昭公主,两个对立国家的皇室成员,中间还夹杂着刻骨铭心的背叛,她接受不了,若真要与他长相厮守,她将如何自处?

一国之君,本就有很多女人,爱他至深,容不得有半分瑕疵,便是儿时的背叛,她亦无法释怀,更何况他国君的身份,满后宫的女人?

无情最是帝王家,看多了后宫的尔虞我诈,她不愿自己陷入那般境地。

对于以身殉夫的母亲,她怨过,但如今,她理解、敬佩,甚至羡慕母亲能有个值得她以身相殉的好夫君。

“好,我娶。”他握了她手,明朗一笑,“联姻之事明日再议,今夜君臣尽欢,不醉不归!”

心情瞬间大好,她说不愿,她不愿她他娶别的女人,她这么做只是为了霞儿,在她眼里,他娶个女人不过是拨座院子供吃供喝的事。

她是这么的信任他,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或许,用不了多久,她心里的芥蒂就会消了,那时,他便可娶她了。

娶她,好美,光是想,他就已经喜上眉梢了。

“霞儿中意的是洛寒霜,你可不能把她嫁给别人。”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你怎么知道?”秋风清再次皱起了眉头,这两个丫头都够没良心的!俩人相识才几天?就不把他这个情深意重的哥哥放在眼里了,这么紧要的事,告诉她却不告诉他,谁说“长兄如父”来着?

“哼,我当然知道!”得意地炫耀一番,乐无忧走到秋落霞身边,向她眨了眨眼睛,朗声说道:“霞儿,走,陪本宫找故人叙叙旧。”挽着她的手臂缓缓走到洛寒霜面前。

“你……”洛寒霜站起身来,双目紧锁佳人俏丽的容颜。

“此处人多,不如找个清静的地儿,咱们好生喝上两杯。”她回首,向高位上的君王颔首示意,拉着二人退出钦安殿。

秋风清笑看她牵线搭桥,红娘当得不亦乐乎,由得三人先退了席,继续与东辰来人周旋。

她走了,带着洛寒霜走了。

她宁愿去与洛寒霜叙旧,也不愿同他打个招呼么?

秋月明握紧的左拳骨节“咔咔”作响,她与他,有何旧可叙?

一杯接一杯地猛灌烈酒,想将怒意与心碎一道融进酒中。

酒入愁肠,愁更愁。

俊美如仙的脸上酡红一片,脑袋昏昏沉沉,为何还是挥不去她的身影?为何每次酒醉,明明眼前一片朦胧,她的面容反倒越加清晰?

那倩影,那姿容,早已深深镂刻在心间,雕琢在脑海里,即便看不清世间万物,她的脸她的身影仍是清晰得纤毫毕现。

摇摇晃晃地起身,他跌跌撞撞走到殿前,躬身行礼,含糊不清,道:“皇兄,臣弟不胜酒力,请皇兄允许臣弟先行告退。”

秋风清使个眼色,王德胜立时唤过一名小太监,嘱咐了几句,名唤小李子的小太监上前搀扶着秋月明,一步三摇晃地走出钦安殿。

秋风清担忧地看着六弟的背影,今日让无忧出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专门做给他看的,想让他看到自己有多宠爱无忧,好断了他的心思,也好教他安心。

他知道六弟是真心爱上乐无忧,他又何尝不是?满以为只需一段时间,六弟必能忘了无忧,由今日看来,怕是不太可能了!

他们是亲兄弟,他们是同一种人,他们太像了!若不付出真心,他们可对任何人极尽残酷之能事,一旦交付真心,便很难收回,他们都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主儿。

情爱之事,本就是自私的,不伤人,便伤己,不论伤谁,他都不愿伤了自己。

秋风清知道六弟也是这样的,若他有能力,那么今日将满腹伤心付诸烈酒的便会是自己了。

“王爷,奴才扶您到水月阁歇息。”小李子小心翼翼扶着秋月明,这位爷喝得醉醺醺的,若是磕着碰着,他这颗脑袋可就得晃悠几下了!

“水月阁……”低喃着“水月阁”三字,水月阁……那是整个皇宫看月色最好的地方

水月阁临着御池,夜晚明月高悬,月光洒在水面上,风起时水面漾起清波,折射出星星点点斑斓的月光,格外富有诗意。无风时天上一轮明月,水中一轮明月,两月相映成趣,别有一番风味。

他还记得……

三哥还记得水月阁是他最喜欢来的地方,他还记得是水月阁是他们三兄妹经常来玩的地方,他还记得……

三哥,为什么?为什么要抢走她?为什么抢走她的是你?

若你不是我的三哥,我必定拼尽全力夺回我心爱的女人!

若你不是我同父同母的三哥,我亦会毫不犹豫与你翻脸,即便舍了王位也要带着我的女人走!

若你不是自幼待我情深意重的三哥……

但,你是!

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

甚时是休!

不经意间扭头,一抹白影倏然跃入眼帘,月光下倚着假山石孤坐的,是她?

那身影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她便是以那般萧索落寞的姿势坐在秋千架上的。

遣退太监,他摇摇晃晃向白影走去,步伐太过急切,短短三丈路竟打了两个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