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一个尾音落下,宋宜才满意地伸了一个懒腰,准备叹一口气。

唉——

一个幽幽的,充满说不清道不明哀伤意味的叹气声在狭小的乐房中回荡开来。

宋宜伸直的手臂立刻僵住了,后背凉飕飕地泛起一阵阵冷意。

她的确是要叹一口舒畅的气,但毕竟还没有叹。

这叹气声是谁发出的?

随即,宋宜暗自安慰自己,可能只是有同学从外面走廊路过而已,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即便先有迷蝶香将她与两百年前的岁月短暂地联系在一起,但这个世界仍旧是以社会科学和无神论作为主宰的。

想到这里,宋宜快速地将立架上凌乱摆放的纸笔连同写好的乐谱一齐收进挎包里,正当拉链拉到一半,一个声音惊雷般地在宋宜耳边乍起:“第二段用f大调会更好。”

这下,宋宜再也坐不住了,但还是勉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踯躅片刻,慢慢支起腰,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小心地倾听外面的声响,过了半晌,猛然一举拉开门,左右看了看——

走廊上方古典的洛可可式吊灯正散发着晕黄的光晕,格子间似的乐房,每一扇门都紧闭着,前后两方的通道寂寂无人,显得有些清冷。

鸡皮疙瘩立即爬满了宋宜的手臂,脑袋里也像有一展大钟在不断敲击危险警钟。

宋宜小心翼翼地将门阖上,百忙之中瞟了一眼手表:10::26,这个点除了她自己,还有谁在作曲大楼里?

声音既然不在门外,那就在屋内。

宋宜悄悄打量乐房,十平方的空间,一架钢琴过后,空间就所剩无几,一眼可见的,除了钢琴、立架、长凳,就是头上的空调。

宋宜暗暗心惊:声音到底从哪里来的?

“谁?谁在说话?”宋宜不着痕迹地抓起立架,微微弯下腰,视线低低地在地上扫描,奈何声音发虚,中气不足,暴露了外强中干的事实。

“别找了,我在你的身体里。”一个听不出是男是女的声音再次在耳旁响起。

饶是说话的人语气放得很低,很缓,也把宋宜结实地吓了一跳,她仔细地将声音在脑海中过滤一遍,不得不说,这说话的人的嗓音像是被上帝亲吻过后的嗓音,清澈纯粹,不带一丝杂质,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说话的人的性别,但听上去,似乎……有点熟悉。

见宋宜没说话,声音的主人以为她吓坏了,慌忙劝慰:“你别害怕,我并不是撒旦的使者,不会伤害你。”

宋宜微微皱下眉,心底里的疑云忽然有了一丝的豁口。

这声音,纤细,柔媚,轻盈,请快,像一片绿叶落入透明湖水中那样温和散漫,又像门德尔松指挥棒下的《仲夏夜之梦》,充满不似人间所有的梦幻色彩。

宋宜迟疑地问:“……你叫什么?”

对方仿佛也没想到她会这么一问,顿了顿,“我的名字是……卡拉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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