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宋宜从座位上站起的那一刻,讨论声就已经静悄悄地发生了。

“你说谁的作品会更好,我猜是傅雪吧,毕竟有的时候考试凭了一定的运气,真正优秀的反而不是第一。”

另一个女孩子耸耸肩,目光在宋宜和傅雪指尖逡巡了两个回合,低声说:“我看这两个人差不多的感觉呢,都很有气势的样子。”

的确,傅雪重金属感的妆容和富含金属元素以及皮革元素的服饰,让她整个人都像一把铁质刀具一样锋利,欧美风格的披肩波浪卷发,以及让许多男孩子都相形见绌的身高,让她的气势显得咄咄逼人。

但是相比于她,宋宜只是浅浅地打了一层隔离霜,淡淡地刷了一层睫毛膏,涂了透明润唇膏,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了。长袖收腰浅粉衬衣和淡蓝的九分牛仔裤加一双平底帆布鞋,看起来清爽而且简单。

但是偏偏如此简单的装束,放在傅雪身边比较,却没有给人丝毫的弱势感觉,宋宜眼中带着内敛的自信和微笑,来到钢琴旁,放好了谱子。

“宋宜,这不是一场比赛,是一场和钢琴谈恋爱的过程,明白吗?”卡拉蒂悄悄地在耳边说道。

“谢谢,我不会在意除了乐曲以外的东西的。”

宋宜的内心一阵暖流流过,不仅仅是因为得到了vivian和卡拉蒂的支持,而是她感觉到她和卡拉蒂在音乐灵性上的契合,音符不是显示高超技巧和博取眼球的所在,而是一场诉说心灵的旅程,正如画家用画笔和颜料描绘自己的内心,作家用纸笔描写自己的心灵,一个将理想和人生奉献给音乐的人,音乐绝对不是自尊和荣誉的产物。

那心灵契合所带来的感觉像潮水一样漫过宋宜的心脏,居然带来了些许酸涩的感觉,在心岸的礁石上冲刷,带来一阵阵细小的战栗。

宋宜赶紧收拾自己的心情,看着面前的88个黑白琴键,仿佛看着自己手指的舞台,一张任由她抒写的白纸。

在1764年的意大利内陆的丘陵上,拥有稚嫩的脸庞和暖金色头发的卡拉蒂和妹妹朱蒂丝在进行人生最后一刻无忧无虑的嬉戏,接下来的战火将他们的命运送进未知的深渊。

低缓丘陵上的雏菊如同他们最欢乐的那一刻的小脸,更如一个短暂的迷梦,abaca的回旋曲式,很快诉说着这个迷梦的破碎,令人不安的音符在干净柔美的音乐曲调中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g大调那如歌柔软明媚的旋律很快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宋宜眉间裹挟着一丝淡淡的皱纹,眼睛至始至终来回游走在琴键上,背部低缓地一起一伏,娇小的手指无比灵活细腻地游走。

她的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方,投下半片阴郁,仿佛注视着一幅幅夹杂欢乐与哀伤的画面自她的指尖慢慢升起。

有人发现费德利克原本轻轻阖上的眼睛此刻也睁开了,他和同学们一起注视着背部微微耸动的女孩子,眼中的神色有一丝丝的惊讶,而这惊讶被傅雪敏感的捕捉了过去。

傅雪隐隐地皱起了眉头,指甲缓缓嵌进手掌。

在大键的音符渐渐清扫着乐章中所隐含的阴霾时,乐曲截止了。

宋宜舒了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朝费德利克教授点点头:“教授,这就是我的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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