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绝在上,月凌汐在下,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嘴唇,在一旁的血迹处停下,黑眸看着她,深不见底:“疼吗?”

月凌汐很认真地摇了摇头,这点伤,她还不放在眼里。

他抬手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忽然笑开来,轻轻吐出两个字:“傻瓜。”

怎么这么傻?替他挡那一招攻击。

怎么这么傻?就算疼也自己忍着。

怎么这么傻?明明嘴上硬着不说,却偏偏行动如此强烈。

她看清他如暗夜星辰一般的黑眸,那里面翻涌着的情绪,看清他魅惑的笑容,愣了愣,旋即也勾起唇角,笑道:“你再这么看下去,我会以为你喜欢上我了。”

这话一说完,她便哽了一下,想起他前几天对自己说的话,有点想抽自己。

北堂绝的唇角挂着千年都难得一见的笑容,他本就俊美无双,平时冷着面孔的时候让人感觉倨傲冷酷,如今一笑,倾城一般耀眼夺目,甚至比上独孤子何那邪虐的笑意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的目光像是胶水一样凝在她脸上,怎么都不肯动,声音低沉而清清,没有了往日的冰寒:“是啊,我喜欢上你了。”

那个拉远他们距离的尊称被他摒弃,此时与她你我相称。

如此直白的话语,饶是月凌汐也眨了眨紫眸,朱唇抿了抿,看起来毫无感觉,可是白净的耳根却是渐渐粉红了起来。

这里漆黑一片,就算北堂绝能看清黑暗里的物品,但也分辨不出来她的脸色有什么变化,只是看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身上的伤有什么变化,急忙问道:“你怎么样了?”

“没事啊。”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臂勾着他的脖颈,好像自己在勾、引他一样,咧了咧嘴,准备放下手。

他却先她一步拉住她的玉手,握在掌心里,低头吻了吻,从指间到手背,一寸寸吻下

就是这双手,为了他,杀了那么多的人;就是这双手,在关键时刻拨开了他;就是这双手,怎么能叫他如此欢喜。

月凌汐的眉心皱了皱,紫眸泛上一丝疑惑,死死地盯着被他吻着的手,直至他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眸底蕴转着浅淡的笑意,声音也有几分三千精钢化为绕指柔的温润,问道:“怎么?”

“咳……”月凌汐轻咳一声,缩了缩手指,“那个,我怎么感觉你在,啃鸡爪……”

很不舒服哎……

北堂绝身形一个踉跄,实实在在的趴到了她身上,压得她呼吸不顺,这次可是重重的咳了几下。

他着了急,爬起身来,把她揽到怀里,大手轻抚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嘴角忍不住的抽了抽:“我说你怎么……想得到那里去。”

“我……”就是那么以为的啊,很奇怪吗?

“那我不亲那里。”北堂绝愈笑愈发的妖邪,嘴唇向下面移去,亲吻着她的侧脸,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颈间。

“咳咳……”月凌汐突然低下头埋在他的胸前,暴发出一阵猛烈地咳嗽声,抓着他衣襟的手也紧了紧,染湿他的一片衣襟,虽然在墨色的袍子上并不显眼。

北堂绝眉头紧皱,问道:“你怎么样?”这么久,他竟然忘了她身上还有伤,真是该死。

“没事。”她强压下胸腔里的气血,攀着他站起身来,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不清楚,不过,倒像是一座宫殿。”北堂绝也站起来,看了看四周,回答道。却仍不放心的扶着她,话语里是掩不住的担心:“你真的没事?”

“嗯,先找找出去的办法吧。”月凌汐分了下轻重缓急,点点头说道。

要是他们再不找路出去,自己的伤没准会恶化,而且也没有他那压制蛊毒的药,所以这里,绝不能多呆。

想到这里,她从怀里摸了摸,想要取一个火折子出来,却发现它早已不知道被甩到那里去了,于是转过头问他:“你有照明的东西吗?”

“嗯

。”北堂绝自然也知道自己的火折子不见了,于是摸到腰间,从那腰带模样的东西上一扣,便弹出一柄软剑来,在剑柄处拿去遮盖的装饰品,里面立刻显出了一颗夜明珠,散发出柔韧的光芒。

拿夜明珠做腰带?月凌汐抬头看了两眼,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他一个三王爷,值钱的东西应该不少,这么点小事,不足为奇。

夜明珠照亮的地方并不大,只是一小片空地而已,月凌汐就着看了下,只能看到用白玉砖铺成的地面,上面刻画着浅浅的古老花纹,神秘而美丽。

“也许有什么机关。”北堂绝往上扶了扶她,低沉的嗓音如泉水般流淌在她头顶,“你拿着它,我去看看。”

“好。”月凌汐站直了身子,头脑还有点不大清醒,唇角却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手里接过他递来的软剑,眼瞧着他身影飞速闪去,探查着四周。

若是在以往,只有自己孤单奋斗,不管有什么,都是自己一人。

可是现在……她簌的一惊,刚才自己,想的,是孤单么?

孤单……那么陌生的一个字词,自己从来没觉得自己会孤单,可是,现在这个男人在自己的身前,这种感觉还真的很好。

或许,自己可以真的尝试一下。

北堂绝探了探,在一处类似于祭台的地方前停了一下,黑眸眯了眯,抬手刚抚上冰凉的桌子,四处就飞速亮起了灯光,他一愣,把手收了回来。

月凌汐还不太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抬手遮了遮,北堂绝急忙翻身回来,手一伸揽住她的腰肢,身躯挡在她前面,把光线遮了个严实,逆光使他的脸隐在黑暗中,只是那双褶褶生辉的黑眸亮的耀眼。“没事?”

“没事。”月凌汐点点头,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紧张过了,那张平时一直摆酷的脸也温和了好多,怎么觉得,有点可爱?

刚才北堂绝还没注意,这下子两人面对面,他可是清楚地看见了她耳根处可疑的红晕,恍然大悟,再也压制不住满心的喜悦,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她眨了眨眼睛,万分无辜,疑惑地看着他止不住的笑意。

这男人平时没笑过,所以这回就要笑个够?

“汐儿,你那是什么眼神?”他好不容易停下了笑,可是脸上还是消散不了淡淡的笑意,手指把她的碎发别至耳后,眼底带上了一抹醉人的流光。

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个男人如此温柔?

月凌汐撇下目光,微微撅了撅小巧的朱唇,头一回在他面前露出如此小女人的姿态,自己却毫不自知,目光停在他健硕的胸膛上,本来他就习惯敞开一些衣襟,刚才又折腾了一阵,现在早已大开,一眼便可以瞧见里面古铜色的肌肤。

“汐儿……”他的声音带着蛊惑人的味道,轻轻低下头,“还满意吗?”

“什么?”她没搞清楚状况,一抬眼便对上了他幽深不见底的眸光。

“你可还满意……自己看到的?”北堂绝故意把她搂的用力了一些,让她与自己紧紧相贴。

月凌汐一愣,随即有点气恼的推开他,眼睛已经可以适应这明亮的宫殿了,仔细打量一下,她一下子敛去了自己不悦的气息。

这一座白玉宫殿,到处雕着龙凤飞舞,空旷幽静,抬眼根本看不到他们掉下来的地方,也就是说,这里到底是离地面多远的地方啊。

宫殿正前方是一座大大的祭奠台,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上面竟然还摆着一具棺醇,不对,应该是一具两个人的棺材,但是使用材质却不是同一时期的,应该是被人加以改造过。

这里的照明工具和迷雾花林里的一样,都是大大小小的夜明珠镶嵌而成,十分华贵,再往里看……竟然是一抹抹人影!

月凌汐的目光狠狠的颤了一下,与身旁的北堂绝对视一眼,一同向那里走去,虽然那东西是人形,可却并不动,她扯下唇角,莫不成,是红毛粽子?

走近了,她才松下一口气,这只不过是一具具栩栩如生的人形雕刻而已,只不过这里或坐或躺,姿态多样,却无非都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甚是亲密

两人缓步走过,甚至都没发现他们的手一直都紧紧相扣,走到一半,北堂绝忽然停了下来,半低着头略有所思。

“你看出什么了?”月凌汐一语指出重点,目光里带着询问之意。

“汐儿,你看这些雕刻,是不是并不只有雕刻那么简单?”他忽的抬起头,黑眸里闪过一丝亮光,又拉着她往回走,重新走了一遍这条路。

“你看,这是不是在讲述一个故事?”

“是啊。”一个飘渺的声音响起,游荡在空旷的大殿上,显得万分突兀。

月凌汐狠狠地抽了抽嘴角,这可不是她,真的不是。

北堂绝皱起好看的眉宇,脸色又封了一层寒霜,手里握紧了软剑,打量着四周。这么空旷的大殿,他竟然感觉不到那个人的气息,说明此人,定然不简单,甚至武功远远凌驾于自己之上。

“别看了,走过来吧。”那个声音似乎是叹了一声,又缓缓地说:“走过来,你们便能见到本尊了。”

自称本尊?月凌汐握住玄丝的开关,警惕提到极点。

“这是一个故事,凄凉的故事。”那个声音随着他们的脚步也响起来,似乎是在替他们讲述,“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前,在还没有大晚这个国家的时候,有个男子,从小便立志报国,成年后,娶了如花美眷,却仍是致力于治国,从不过问家事,于是那女子便独守空闺……”

雕刻中,一女子抚琴静坐,眉宇间满是相思憔悴之色,目光空幽,没有焦点。

“如此一来,过了数十年,或者更久,直到那男子功成名就,才恍然想起家中亲眷,待回首之时,却发现那女子早已等白了头,哭花了如萍黛眼,相见,却早已不相识。”

雕刻中,那男子仿佛正一步步向着心爱的女人走去,三尺男儿泪滚滚而下,前方的女人却根本不认识他一般,痴痴傻傻。

再后面,那个女人竟然在他走到自己面前之时拔剑自刎,目光却清明了,眉目之间满是哀伤、绝望等等……

“当男人肝肠寸断,他才忽然发现,自己一生追求功名,到最后却惨失自己的挚爱,再也触不到她的笑靥,她的眉目,女子冰冷的尸首却在第二日便不见了,男人拼力寻找,却也是在暮年才发现她被葬在了这里

。”

“于是便改了棺木,强行合葬?”月凌汐走到尽头,却发现他们不知何时起便又转了回来,他们正冲着的,就是那座两人合墓。她嗤笑一声,眼底涌动上深深的不屑,“人都没了,这样还有什么用?

他以为可以悔改吗?可以弥补吗?女子为了他耗尽一生年华,要的是什么?要他在死后拆了自己的棺材和自己躺在一起?还是要他死缠着自己到地底也空留等待?”

北堂绝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眸底的意味让人看不懂,只是手上的力道也愈发紧了。

那个声音静默了许久,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说些什么,只是轻轻地哀叹。

北堂绝抿了抿薄唇,忽然问道:“那个男人,就是我们北堂皇族的第一位建国皇帝--北堂夜,对不对?”

月凌汐半仰着头看他,他会意,低低的说道:“北堂夜一生戎马,建立了大晚,却在开国后就下命寻找一名女子,寻了三年,终于找到,然后他便突然传位给他的弟弟,消失了。”

她点点头,明白了。

“是。”那个苍老的声音仿佛又老上了几百年,变得虚弱无力,轻轻地答道。

“尊主是谁?为何不出来?”北堂绝挡在她身前,冷冷的问道。

“你也是北堂一族的?”

“是。”北堂绝大方地承认,目光搜寻着可能会藏人的地方。可是这里除了那个棺材以外,哪里还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难不成,一会儿会有个人从棺材里面满脸忧愁的跳出来,一边给他们讲述着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八卦事,一边叹着气,脸上贴张符纸,一边悔恨不堪?

真抱歉,他们可没那个兴趣

“你们不用找了,我的肉身,早已没了。”随着这声音的由远及近,一个幽灵缓缓从远处的黑暗中飘了过来。

对,这是月凌汐见过的第一个幽灵。透明的身子,眼睛如同一个大铜珠子一样,闪着阴森森的幽绿,面目已经看不清了,灰暗暗的一片,更显得那双眼睛吓人。

月凌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来她还是个东方人啊,想的都是些东方的玩意,谁知道这里竟然冒出来一个西方的怪东西。

北堂绝眼皮跳了跳,十分镇定地问道:“不知尊主生前是何人?”

“本尊……”那团人模样的幽灵似乎是抬起手抓了抓脑袋,绿幽幽的眼睛转了转,很努力地想啊想……

月凌汐已经想找个葫芦收了这个东西了。

“那个……本尊,本尊是……”那个幽灵似乎是有些着急,在原地飘过去,又飘回来,带起一阵阵诡异的阴风。“本尊已经几百年,哦不,上千年……或者更久,哦,小孩子们,本尊已经不记得了。”

北堂绝有些怀疑刚才滔滔不绝给他们讲故事的人是不是这位尊主了,于是黑眸闪烁两下,安定下来,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出来?”

出来吓唬他们玩?因为自己已经在这里呆了不知道多久了?

“胡说!”那双大眼珠子忽然瞪得更大了,像是不太高兴,“你以为本尊愿意出来见尔等卑微的人类?”

“卑微的人类?尊主呀,你别忘了你死之前也是一个卑微的人类。”月凌汐索性懒懒地斜靠在他温热的怀里,手指勾起他的一绺黑发在手里把玩,无聊了,就恶意的揪揪。

北堂绝倒也不怪她,眸底染上淡淡的宠溺,轻柔的把她揽了揽,一边继续和这位尊主幽灵沟通:“既然你不愿意,又为何要出来呢?”

“哦,本尊为什么要出来……”那只幽灵大大的眸子忽然染上一层哀伤,还装模作样地眨了眨,“那是因为本尊感觉到了很熟悉的气息,那是家的味道,在冥冥中召唤着本尊前来寻找伟大的冥主。”

“可是我们只是两个‘卑微的人类’”月凌汐明媚忧伤的叹了口气,戏谑地看着他,“真是抱歉了,让尊主大人您失望了

。”

“本尊也是这么想。”那团灰暗忽然向着二人扑了过来,却很徒劳的穿过了他们的身体,眼睛愤怒地瞪大,再扑,再穿……一边还很不懈地说道:“不可能,本尊的判断力是不可能错误的!那股力量,一定就在你们身上!”

“北堂绝,我饿了。”月凌汐索性无视他徒劳无功的动作,拉了拉北堂绝的衣服,面容坚定的说,“我们应该先找些东西吃。”堂汐忽绝伤。

言下意思就是:他们可以直接把他当个透明的东西。

不过,本来幽灵也就是接近透明的东西。

“好。”北堂绝点头,向着空旷的大殿搜寻起来,这的确是他们当下该解决的问题,不然他们饿上几天,估计就要和这位幽灵尊主一同飘荡了。

“哦,蝼蚁一般的卑微人类啊,竟然不把本尊放在眼里。”他被气得不轻,在后面吹着渗人的寒气,可是除了这些却无能为力了,只好瞪着大眼睛哀怨的看着他们。

“哦,亲爱的尊主啊。”月凌汐笑开来,故意学着他的语气,谁知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腰上就被惩罚似的捏了捏,她转过头,不解地看着北堂绝。

他的目光冷冷的,直直看进她的眼底,脸硬成了棺材板。

她恍然大悟,原来是那句‘亲爱的’才让他如此的啊,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幽灵更愤怒了:“你们,你们竟敢无视本尊的存在!”

月凌汐闻声,又转回身去,冲着他伸出两根芊芊玉指,比划了一下:“现在呢,尊主大人啊,你现在可以选择两条路:16656220

其一,给我们找些食物来,然后我们替你想一想那什么冥主的事情。17t2i。

其二,等我们饿死了,那什么熟悉的气息就连带着一起没了,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都无从得知了吧。”

“哦,你这个女人好大的胆子,是在威胁本尊吗?”那幽灵冲她狠狠喷了两下凉气

“嗯。”月凌汐不紧不慢地点点头,眨了眨漂亮的紫眸,大方承认。

“哼,你休想!”

“好吧。”她也不急,拉着北堂绝就悠悠的往后面走,理都不理一下飘忽着的幽灵。

“哎?哎!”幽灵急了,要是他们真的死了,那冥主的事可就真是没有着落了,于是飘忽着在他们四周转圈圈,试图挡住他们的道路。

只不过,这位高贵的尊主幽灵又被无情地忽视了。

“北堂绝,其实也不错的,等我们死了,就从这里出去吓唬人好不好?”月凌汐摸着白润的下巴,啧啧的评价着。

“嗯,好。”北堂绝弯了眉眼,听到她的未来里有他,哪里还记得这是在说他们变成幽灵后的事情,心里高兴,手上也加大了揽着她的力道,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头顶。

“然后我们就想去哪里去哪里,坐着风就走了。”她似乎根本不把死放在心上,依旧嘻笑着打趣。

“嗯。”北堂绝还乐着呢,听她说什么都觉得好,笑容随着她的笑容增大而增大。

“我说什么你都觉得好……”

“嗯。”

“……”

孤单的幽灵尊主在风中凌乱了,半晌才嗷叫一声:“你们回来!”

“怎么,您有什么选择了吗?”月凌汐停住脚步,淡淡地问道。

“恩恩。”尊主耷拉下根本看不出形态的脑袋,“我带你们去找吃的,好了吧。”

幽灵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忽悠到前面,飘啊飘,觉得要给他们一点教训,于是忽的一转身,以为能吓到那两个人类,却不料自己被惊住不敢动了。

那是……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