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渐起,仲夏夜在星云密布的天空下悄然拉开序幕。

二号公馆外已是锈璀璨,虫鸣声声,夜色愈静,卧室里更静。阡陌捧着托盘轻轻推开门,台灯亮着,浴室里水声哗哗。阡陌仿佛听到那水声在说着话,像是在嘲笑她,更像是在勾引她。

她慌忙远离浴室,把手中的托盘放在靠近窗子的桌面上。

浴室门咔哒响了下,阡陌将要直起的腰身顿时一僵,从托盘上端甜点的手瞬间起来,她蹙眉盯着自己的手迫令它停下,端起放在桌上。

“连盘子也端不动?”傅凌霄在阡陌背后问,目光有些深邃。他记得那段时间她的手已经恢复到可以应付自己的生活,如今反而更差了吗?

阡陌眸子一颤,立即掩盖般的垂下,转身对傅凌霄道,“不是,可能,可能只是今晚用的太多……”说完她后悔了,觉得自己像是在他面前诉苦似的,晚上的一顿饭而已,又有那么多佣人帮忙,何至于如此?

但傅凌霄却当了真。

晚餐他吃的很好,可以说是三个月来唯一吃的舒心舒服的一餐。虽然餐桌气氛一如既往差,阡陌更是自始至终垂着头几乎没动筷子。但因为她拿出了所有他喜欢的她的拿手菜,傅凌霄吃了不少

如今想想,那满桌子的菜她都要亲自下厨,又只能靠左手,怎么能不累?原本强迫自己冷下的心又软了。俯身把牛奶端下来,抽走托盘。

阡陌看着他的动作,低头轻轻笑了。他虽不说,她却明白他是心疼她。彼此八年,她自觉她懂他。

傅凌霄关门回来,恰见阡陌低头偷笑,心里没来由的愉悦。到窗前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看了眼精致的白色釉彩磁盘里放着的暗红色菱形小糕点,问,“这是什么?”

“红枣豆沙糕。”

听他问话,阡陌忙回答。

自他回来一直不理她,阡陌都以为他整晚都不准备和她说话了。阡陌知道他生气,厌恶她做那种事,这一百多天不回来不见她是什么意思阡陌心知肚明。所以她没承认错误前以为他根本不会理她。

傅凌霄听着名字,微微蹙眉,他不吃甜食。继而眸色都沉了几分,她知道他不吃!

“不甜的。”阡陌低声说,手却不自主的想要拿走盘子。

小手,小小的声音,孩子气的话,还有那淡淡的失落,瞬间软化了傅凌霄。他按住盘子,叉一块送入口中。

温暖的唾液瞬间融化了膏体,完全没有拒绝便融化成浓浓枣香的汁液滚入喉头,还带着丝丝缕缕的暖意和豆香味,入了肺腑,一股清凉感随之散开,丝毫没有甜腻的感觉。

忍不住想再吃第二块,抬眸,却见阡陌呆望着自己。

“还不错!”他挑眉,夸赞她。

阡陌扯了扯唇角,似是笑了,可傅凌霄却觉得她笑的很苦。心底微沉,也许是他冷落她太久,突然的夸赞让她思绪万千。其实他又何尝不是,这么自然的面对她,对他来说竟已经有些陌生了。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儿做作,但看着她沉寂的双眸和眸底那抹也抹不去的清冷,他就想给她点儿安慰,哪怕只是简单的夸赞。

想着,早已吃下去好几块,盘子空了。

傅凌霄一愣,没想到自己居然贪吃了从前完全不喜欢的东西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阡陌能做到让他如此。

抬头,阡陌却不知何时垂下了头。曾经她喜欢笑眯眯看着他吃东西,如今,是不愿意,还是触景伤情而难过?傅凌霄想问问,却终究没有问出口,只端起牛奶喝干净,连同盘子替她送出去。

倒是转身时看到她跟上来,眼里有些惶恐。

他心疼,知她几乎没让自己做过这些事,素来也认为不是他做的。终究忍不住俯身牵起她的左手仔细看看,温和的问,“好些没有?”

阡陌点点头,咬着唇瓣,仍是一言不发。

想起傅川说她晕过去七八次,这三个月来必定受了太多苦,必定委屈。傅凌霄竟忍不住俯身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好了,我不是回来了吗?陌陌,只要你……”他蹙了蹙眉,那句话顿住说不下去,她的身体里仿佛有股奇异的香气正慢慢钻进他身体里,抱住她的片刻,他突然觉得身体起来,这感觉有点儿突然。

傅凌霄忙松开阡陌想推开,却不知怎么竟本能的更紧的抱住她。她在他眼里变得朦胧,变得漂亮,甚至性感,像是正在勾引着他做些不该做的事情。

他蹙眉,理智的别开脸,却觉得头一阵发晕,空气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被阡陌的香气沾满,那令他熟悉的香气,正散发着女人诱人的魅力。

久经沙场,傅凌霄立刻意识到他中了媚药。借用最后的理智一把推开阡陌踉跄到浴室爆可近在眼前的浴室却在不断晃着,他试了几次都没找到门锁。

一只小手带着轻微的喘息和靠近他拉住他的手,傅凌霄想甩开,却不知怎么竟然狠狠握住了那只手。

理智的瞬间,他眼前闪过方才的场景,她突然僵硬的身子,自始至终低着的头,想要拿走盘子的手还有呆滞的目光,傅凌霄眸光一凛,红枣豆沙糕,是那盘红枣豆沙糕里混了高级!

是她,居然是阡陌算计了他!傅凌霄心里一片苍凉,狠狠把阡陌拉到身爆“你……”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被她突然而至的吻堵住。

傅凌霄愣住了。

眼前的小脸儿晶莹剔透,眉目清晰如画,扑鼻的少女香气温暖的如同夏日的风,还有那双眼睛,比夏日的星星还璀璨明亮的眼睛,懵懂、干净、澄澈的令人怦然心动

。她在看他,眼底一丝轻微的哀求,像是求他温柔的对待她。傅凌霄闭上眼睛企图冷静下来,可滚烫的身体却在此刻做出了比理智更为忠实的选择,他俯身抱起她狠狠把她压在,双手支撑禁锢住她小小的身体,居高临下却近在咫尺的凝视着她。

阡陌微微仰着头,漂亮的下颌,的唇瓣像是等待着他的摘取。

“就这么想让我要你?”他蹙眉,理智正在这句话以后消失,手指像是凉爽般的凑上她向来清凉的脸颊。

阡陌的眸子颤了颤,似有泪光涌动,看着他,坚定的像是赴死般的点了点头。她要,她付出这么多,就是要他现在就要她!

傅凌霄冷笑,沙哑的声音里涌动着,却听起来那么苍凉。

“好,我要你,我要你!”

衣衫飞落,雪白色的纱帘被风吹起,带着遥远的一号公馆荼蘼花的香气拂过阡陌刚刚换上的雪白床单。

傅凌霄曾问阡陌,为什么每次杀人喜欢穿白衣?阡陌笑着说,据说荼蘼花是白色的,花开到荼蘼才是人生最美的盛景。所以当预知到今日时,阡陌也用那如荼蘼花般的白,来祭奠自己开到荼蘼的少女时代……

即便夏日,终是深夜,夜色苍凉。

阡陌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便是那雪白色的纱帘在飞动。她起身想去关窗,竟浑身痛得跌回,她歇口气,小心翼翼爬起来扶着墙面勉强一步步挪到窗前,抱住纱帘,关上窗子。

“沫沫……”

傅凌霄沙哑的呼唤突然在深夜里响起,阡陌身子一僵,呆呆望着窗外黝黑的山脉。他,醒了吗?

“沫沫,别死,不要死,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傅凌霄沙哑的呼喊着,阡陌回头,看到他的手在身侧不停的动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可空荡荡的空气竟让他的睡颜上满是恐惧。

“不要,不要死,不要死……”喊声越来越无助,阡陌的心疼起来,咬紧牙关快步回到床爆把自己的手送进他手中,他突然紧紧抓住她,抓的她手腕都疼起来,“不要死,沫沫,不要丢下我……”

凄然的声音,像是哭了,虽然阡陌没有看到他流泪,可她知道他的心在流泪

“沫沫,我的沫沫……”他似是终于感觉到她的小手,叹息着呼唤着,睡颜逐渐平静下来,陷入又一轮平静的梦里,只是手依然握着她的手。阡陌不敢松开,生怕一松开他就会醒来。

沫沫,他的沫沫。不是她。

曾经她听到过他这样的喊声,是小时候他受伤严重生死垂危的时候不停喊着‘沫沫’,曾经她一直以为是喊着自己。直到后来才渐渐明白原来世上还有一个叫做‘沫沫’的女孩儿,和她拥有相似的一双眼睛,却拥有她从来没有的他的爱和他的心。

她死了,可是傅凌霄永远都记得她。

所以见到她的时候,他破天荒收留了她这个半死不活的流浪儿,并且给了她一个名字‘阡陌’。阡,向南是生,向北是死,生死相交的那一年,他遇到了和她相似的她。陌,他说是陌路相逢,其实,是她的名字‘白沫’中第二个字的衍化罢了。他也许不适意,只是希望像她的女孩儿,有和她一样的乳名,他可以铭记一生。

阡陌跪坐在床边静静望着他,唇角扬起的笑容来。

小叔叔,我终于知道了,你心里爱的那个人一直都是白沫。你和伍思璇在一起是有目的的吧?白沫当年死的莫名,你从不甘心,你想从伍思璇身上找到答案。现在伍思璇成了植物人,即使你再照顾她,她也未必能醒来了。

可是没关系,小叔叔,阡陌帮你找回答案。陌陌,不介意做那个‘沫沫’的替身,因为陌陌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她俯身靠在他肩头,就那样睡着了。只是梦里不知为何落了泪,泪水湿透了傅凌霄的肩头。

终究是不甘,终究是委屈啊!

天光透亮,傅凌霄突然闷哼出声,狠狠汲取着新鲜空气,脑子里陡然清醒过来的瞬间他差点儿笑出来,幸好是梦,他做了个从未有过的可怕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