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北到家的时候,看到的是湿嗒嗒黑乎乎的断砖残瓦和袅袅上升的灰色的烟。他听着刘管家解释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刘管家的哀叹声叹得他的心好痛。

“先生!您看我现在是不是把小姐找回来。”

夏之北摆摆手:“你先回家吧。这么多年,你也没怎么休息过,就当放个长假,好好休息休息。我也累了。”

“那您今晚......”

“我住酒店。”

“要不,我先找人把城西的别墅收拾一下。您和夫人先住到那里。”

“不用了。我看我们还是先住酒店吧。”

站在一旁的裴亦云听到夏之北坚持住酒店,心开始发凉。她听刘管家说过,城西的那个别墅是夏之北送给关雪的生日礼物,而类似于这样的礼物,不止水城有,美国有,法国也有,只是,他从来没有让她见过,也从未送给她这样的礼物。

“看看其他人,有什么损失,报上来,加倍赔偿。还有,林妈妈和阿里怎么样?”

林妈妈站在一旁:“先生!我很好。阿里住校,周末才回来。我先在外面租间房子,等收拾好这里,再做打算。”

“好,就先这么办吧。你们也累了,休息吧。”夏之北的声音竟在瞬间苍老了许多。

天空抑郁阴暗,深灰沉重的云进入夏之北视线:小雪,我忘记了,我把什么都忘记了。

回到酒店,夏之北整个人陷在椅子里,老宅没有了,在他手里没有了。百年老宅,他母亲在那里生活了四十四年,临走的时候,她将他的手覆在关雪的手上,深情地看了他最后一眼。

他知道母亲那动作代表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是中国人对爱情最古老的诠释。

他后悔了。他不应该一时冲动,听取裴亦云的建议。的确,裴亦云说的没错,他们结婚三年。可他们的婚姻始终笼罩在关雪去世的阴影里,他没有真正面对过他们的婚姻,好像他们还是情人,不是夫妻。女儿好不容易开始接纳自己,开始和自己亲近,他应该再忍两年,等女儿再成熟些,情绪再稳定些,他再和裴亦云讲究这些仪式上的东西。

如果,当初他没有和裴亦云在一起。他和关雪也不会离婚,女儿亦不会发生那场该死的车祸失去记忆,更不会像现在这么离经叛道,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别人可以有七、八个情妇相安无事,他只想和一个人相守到老却如此艰难。华雄在公司里已经蠢蠢欲动。他已经感到了来自华雄的威胁,家?已经被女儿烧掉了。人到中年,却什么都开始从他指缝中溜走。

他什么时候沦落到如此地步,他夏之北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现在想这些还有用吗?他睁开眼睛,房间已经黑下来,窗外华灯初上:“云!开下灯吧。”

房间很安静,夏之北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回应。他起身打开灯,诺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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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的不仅仅是夏之北一人。

裴亦云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大街小巷,她要好好思考一下,自己这条路走得对吗?先是蓄意接近夏纤凝,然后靠近,然后装无辜。等待他离婚。

当这所有一切都按着她预先设计好的进行着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开始混乱......

弟弟深爱的人是夏纤凝,夏之北忘不了关雪,她生命中最挚爱的两个人,爱的都是别的女人。

当她竭尽所能地努力留住夏之北的心时。夏纤凝又失忆了。

一切好像都是命中注定的,一切好像都被上帝关注着却又被撒旦紧盯着。

她得不到夏之北全部的心,想得到他的人。

上帝给了她希望的同时,撒旦也没有忘记她。

别人的婚礼都是浪漫愉悦的,充满鲜花祝福与笑声。

她的婚礼上,除了惊异的目光和苍白的天空,就是那鲜红的血浸透的洁白的婚纱。

她的孩子——那唯一能将她送到夏之北身边的筹码,消失了。那一刻,她早已不知什么是疼痛,她的心早已痛的麻木不已。

即使那样,她也安慰自己,无论如何,关雪不在了,从此以后,夏之北的心里只能有她。可他有吗?自己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能这么说,至少自己得到了她想要的物质,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为生计奔波了。

可为了这些,她的心没有了善良、丧失了道德亲情、充满了谎言与不安、为了那金色的虚幻的东西,她人生中所有美好的都消失了,值得吗?

值得,值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不都是为了这些吗?

不能否定自己,不能否定自己努力多年的心血!裴亦云不停地对自己这么讲着,不停地,生怕‘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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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北打起精神来到公司,刚坐到办公桌后面,刘秘书紧随其后。

“董事长!外面都在谣传,说齐先生已经将他手里股票全部卖给了华雄。下周的股东大会上,就会公开此事。”刘秘书很紧张的样子。

“有这样的事?”刘秘书说其他人夏之北可能会相信,但说到齐振晖,他不相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董事长!您要早做打算啊。”

“我知道了。”

“董事长!李总监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是十分钟后到您的办公室,有急事。”

“嗯。到时候你直接让他进来就好。”

古秘书走了,夏之北打开股东资料,他要再确认一下华夏公司的大小股东,还有哪些人他平时没有关注到。

十分钟后,李平安很准时在站在夏之北面前。

看到李平安额头细细的汗,夏之北问道:“有事吗?”

“董事长!维奇利亚......这是公司二季度的帐目明细。”

“怎么回事?怎么下滑这么多?”维奇利亚是夏之北送给关雪的结婚二十年的礼物,可关雪只经营了半年就走了。

她走的很高傲。维奇利亚是夏之北送给她的礼物,她原物奉还。

关雪走了以后,夏之北交由副经理娄强打理,娄强人缘好。但能力太差,业绩一天比一天差。

夏之北没办法,华夏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他无暇顾及维奇利亚,最后他在公司挑选了李平安。

李平安有才华,做事情严谨,与其找一个新人来领导公司,不如找一个熟悉公司的人来领导维奇利亚。

“对不起!董事长。我刚接手就让公司业绩下滑百分之五十,我......我真是无颜面对您啊。”

“别着急。你分析原因了吗?”

“这是我的分析报告。”李平安将分析报告递上去。

夏之北打开一看:“什么?设计部只有三个人?”

“上个月走的只剩下这三个人了。大概是因为我的缘故,也许在他们眼里在。我不过是个设计师,怎么可能把公司管理好?”

“你没有再招聘人?”

“招聘广告打出去一个月了,应聘的人少,有能力的......我要聘就聘那些有能力有潜力的,没有实力的人我不想聘。”

“我欣赏你这种做事态度。没关系。只一个季度。我相信你,用不了一年,你会将维奇利亚做到年利润过百万的服装公司。”

“董事长,您不处罚我?”

“公司交给你的时候什么样子我很清楚,你刚接手,只是一个季度而已,好好干。我相信你的能力。如果明年的这个时候,维奇利亚年利润过百万,你会拿到维奇利亚百分之五的股份。”

“谢谢董事长的信任,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李平安好兴奋。他这次算是跟对人了。

夏之北揉着发紧的太阳穴:不好的事情总是喜欢结伴同行。

女儿失忆,小雪死了,老宅让女儿烧了。紧接着,公司又......他有预感,华雄这次一定会有大动作,可他现在还找不出自己的死穴在哪里。

即使是老李把手里的百分之七的股份都卖给华雄,华雄也动摇不了他在公司的地位。毕竟他持有公司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除非王福武把他那百分之十七的股票转让给华雄。可谁会平白无故地将自己手中的好股票拱手相让?华雄即使是买,他有那么多资金吗?

夏之北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华雄能够将他挤下去的办法,可他心里就是不安,很不安,凭他在商场打拚这么多年,他已经嗅出浓烈的火药味。

批完所有的文件,夏之北站起身来,无论公司要发生什么事情,他得先去看一下纤儿,看看她气消了没?现在什么状况。

身体上的撞伤只会让人痛一段时间,可精神上的创伤会让人崩溃。

女儿在青春期失去记忆,关雪又没了,他一定要在这个时期对她多加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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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北推开门,整个人呆在那里。

阳光透过玻璃从落地窗照射进来,华丽的光束里飘浮着颗颗尘埃,暮思雪就在那尘埃里,像天使又像精灵,纯洁亦妖娆。

很难想像清丽和妩媚怎么会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出现,可暮思雪就是这样的人,那迷人的眼睛里明明射出妩媚性感的光,如花的脸庞却闪现着无与伦比的清丽。

此刻,她几近全果地半躺在亦是全、裸的金发男孩子的怀里,男孩子的手放在她雪白的胸上,更可气的是,暮思雪双臂吊在金发男孩的颈上,仰起头,时时亲吻那男生的唇。

另一个裸、露的棕发男孩握着暮思雪的脚,正在给她脱丝袜,不,应该说是暮思雪的脚在那棕发男孩的大腿上摩挲着。

沙发后面,一个丝缕未着的金发女生正在用轻佻的手指拨弄另一个男生的头发,丰满的胸轻轻地擦着男孩子的肩;而那个男生则在轻抚暮思雪如脂的香肩玉臂。

没有人在意夏之北的到来,他仿佛空气一样,透明无色,在人们的视线之外。

“都给我出去!这是我的家!”夏之北暴跳如雷,声音撕裂劈哑,雄狮一样绝望地怒吼着。

裴亦云被夏之北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差点儿坐在地上,她几时看到过如此发怒的夏之北,简直是狮王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