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了。自从外婆去世后,夏纤凝就再也没有走进过这个园子。

江南还是葳蕤繁盛的夏,这里已经是落寞浓浓的秋了。为数不多的、并不干枯的梧桐叶缓缓的飘落,慢慢地滑过纤凝的肩、背、衣角,最后落在地上,随风慢慢逝去。

夏纤凝站在大门前那棵高大的法国梧桐下面,风轻轻划过她如花的脸庞,有一丝丝凉意向她的身体蔓延,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伸出手,抚摸着那熟悉的、青灰色的院墙,冰凉的石头再次席卷着她指尖的温度。

她笑了,还怕冷吗?此刻,她的心也许比那石头还要冷漠。

关雪从车内取下行李,:“快进去啊,看看喜欢不喜欢妈妈给你布置的房间。”

夏纤凝推开大门,接过妈妈手中的一个背包,走进了这个她曾经想拥有的、现在却不想拥有的家。

整个院子还是从前的模样。门前依旧是石铺的小路直通三层的洋楼,路两边略微泛黄的小草也和六年前一样修剪的整整齐齐。

院子里面那四棵梧桐繁茂高大,树下的木桌,木椅上铺满了调谢的梧桐树叶。寂寞的秋千在风中轻轻的摇摆,像个迷路的孩子等待着亲人的招唤。

“妈——,你一直有叫人打理的吗?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夏纤凝转过身,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你姥姥把她最宝贝的房子留给我,我能不用心打理吗。不过,也多亏你韦姨,都是他找人打理的,所以这次我们才能这么快就搬进来。要不然,这次回来一定要在外面流浪一段时间了。”关雪停下来:“纤儿,这以后就是你和我的家了,就只有你和我,你······后悔了吗?”

“妈——,你还我说多少次,我怎么可能会后悔。再说,世界上哪有女儿不愿意和妈妈在一起的。”夏纤凝故意嘟起嘴:“妈妈是不是不想和我在一起,后悔了?”

这是一座俄罗斯风格的家庭建筑。房顶色彩明快:以绿色为底色,上面砌有明黄和褐色相间的圆形花纹图案,再配上青灰色的外墙,远远望去就有一种异国风情。半圆顶的大落地窗两边耸立着略有些斑驳的半圆形石柱,尽显这座建筑的豪华与古老。

夏纤凝推开大门,大厅里所有的东西都和她以前看到过的一模一样:“妈,这里一点也没有变!”

“嗯。我们都很喜欢这里,我为什么要改变?你的房间在二楼,左边第一间。我换上了你喜欢的墙纸,其他的也还是老样子。大部分行李都放在里面了,嗯······这个里面还有一些你的东西,自己上去整理房间。”关雪递给夏纤凝一个背包,然后看了一下表:“晚上,我们去你表舅家吃饭。”

夏纤凝走进房间,没想到房间里的一切和水城那个家几乎一模一样,墙纸、床具、就连窗帘都是原来的。

爸爸,无情的爸爸。还有更无情的亦······不要想了,那都是在水城的事了,以后也不要想了,就当是自己做了一场恶梦,就当自己从来没有去过水城,就当自己是在这里——华阳,长大的。

夏纤凝从行李箱中的衣服一件件往外拿,用衣架撑好,挂在衣柜里。

哎——,又一箱,自己怎么那么多衣服,纤凝第一次嫌衣服多。她都忘记了,就这些衣服也就是她原来衣服的几十分之一而已。

“啪嗒”一声,一个相框掉出来。

夏纤凝从地上拾起,如此完美的合影。

夏纤凝用手擦了擦干净得不能干净的相框。这是今年夏天,他们俩一同去云山时请一个路人照的:满山遍野的楚楚动人的大波斯菊,亦尘和夏纤凝并排坐着,亦尘美如妖精的面庞和自己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啪!”夏纤凝把手中的相框扔了出去。她不要回忆,她不要看到这个让她支离破碎的裴亦尘。因为他,她和妈妈失去了亲爱的爸爸,失去了那个妈妈倾尽自己所有心血所维护的家,那个自己无比爱恋温暖的家。

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经爬满了夏纤凝的脸,她狠狠地用手擦去泪水,从地上拾起那个已经被她摔的破碎的相框,丢进了书桌旁的纸篓里。继续收拾她的房间。

等到夏纤凝和妈妈从表舅家回来已经十点了,夏纤凝几乎是倒在客厅的沙发上的。

关雪疲惫地拍拍女儿的肩膀:“快回房间洗个澡,放松一下,明天几点起床都可以。晚安!”

的确,今天一日三千里,接着收拾房间,外加一场热情的‘接风宴’,可以说是风尘仆仆、天上人间。即使是再累,也一定要洗完了才能上床。

夏纤凝不情愿的离开沙发,拖着已经发软的身体移向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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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家的灯火在周末总是彻夜长明的。凌水曜端着一杯iewalker,静静的坐在小休息厅内一个昏暗的角落里,看着那些虚伪浮华的男人和女人。

在他眼里,每一张光彩夺目的面容下面都有让那璀璨光芒遮住的肮脏与黑暗,就像他们家一样,他就是那个被光芒遮住的黑暗。

甘美的酒慢慢地流入他苦涩的心。

大厅的一端,逯美丽正在四处张望:这个该死的,死到哪里去了。平时不想见的时候,天天在眼前晃,现在找都找不到,倪家的千金还在那里等着呢。

“明德!你看到曜了吗?”逯美丽看到正在吃慕斯的明德。

“美姨啊!你今天好漂亮!”明德知道逯美丽这么着急找凌水曜做什么,他故意答非所问。

逯美丽对着明德假惺惺的笑了笑。这个坏小子,平时和曜最要好,他要是不知道凌水曜这会儿在哪里才见鬼呢:“玩得开心吗?”

“谢谢美姨,很开心!”

“那,和谁一起玩呢?”

明德叉了一块草莓蛋糕举在逯美丽面前:“当然是它了。美姨是不是也要来一块?”

“谢谢!不用了。”逯美丽转身要走。

“美姨,”明德喊住逯美丽:“你看到我们家明馨没有,我姑妈在找她。”

“你慢慢用啊。”不提明馨还好,一提到明馨,逯美丽肺都快气炸了。这个丫头更坏,刚才她看到明馨和蓝贝儿在一起,问她看到凌水曜没有,她却冲她做鬼脸说,知道也不告诉你!

逯美丽越想越气,原本优雅的步伐也变得急促起来,一个不留神,迤地的裙摆挂在了餐桌上,又一个趔趄,一份水果沙拉全洒在她火红的礼服上。

啊——!这是她最心爱的礼服!

明德见状,忍住满心的笑,走过来说:“美姨!我扶你回房间。”

逯美丽懊恼地跺跺脚:“不用了,我自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