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劲麻痹了禾锦的身体,都懒得去作反应,任由自己摔下去。鲜红的嫁衣撒在地上,长发如墨泼洒,与她珍珠一般白皙的肌肤构成一副妖艳至极的画。

身后伸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一把揽入怀中,抱进刚硬如铁的胸膛。

禾锦微微睁开眼睛,只睁开一条缝,那双狭长的眼睛染上几抹醉态,总让人觉得媚意横生。她轻轻笑着,勾住他的衣襟,勉强站稳,“原来是小梦,你在后院做什么?”

祈梦之本是见她异常,才一路跟着她来到这里,恰巧见她摔倒便扶了她一把,谁知她开口就是一句“小梦”。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江瑜已经折磨了他几百年,没想到如今连禾锦也这样!

他瞪了她几眼,周身的冷意吓得小妖说话都结巴,“你、你、你是谁?”

“连个人都扶不稳,要你何用?”祈梦之斥责完她,一把将喝醉的禾锦拦腰抱起来,手臂如钢铁结实,踏上台阶的每一步都稳当如山。

小妖被他呵斥得都要哭出来了,哆哆嗦嗦地跟在他身后,都不敢跟得太近怕被他身上的寒气所割伤。

“房间在哪?!”祈梦之冷然问道。

“前边左转,第一间便是……”

他不等小妖跟上来,直接就抱着禾锦一路往前,左转踢开第一间房门。

禾锦抱着他的脖子,躺得很是舒服,一下子要被放下来了,还有些不乐意,连忙抱得紧紧的,“小梦,你要把我扔到哪里?”

祈梦之咬牙切齿,“不准叫我小梦。”

“可是江瑜都能叫,我为什么不能叫?”

“江瑜那人无耻至极,你要跟他学?”

禾锦“咯咯”笑了起来,在他怀里笑得前俯后仰,“对,江瑜就是无耻至极。”

祈梦之冷哼了一声,他当然觉得自己说得对。他性子本就冷清,最讨厌别人烦扰自己,偏偏这几百年江瑜天天往他府里跑,无病呻吟就算了,还要叫他小梦,一天到晚絮絮叨叨絮絮叨叨,人都要被他弄疯。

祈梦之还不能凶他,只要一凶他,他立马跑遍仙界,每家每户说他薄情寡义,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弄得现在每个神仙看他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了。

这不是无耻是什么?

“你都不知道,当年他有多无耻,横在我和余子书之间,只要我和他稍稍一亲热,他就要画下来,说要拿回仙界禀报。”禾锦说起那件事至今都觉得又气又好笑,“后来,又要跟我抢亓笙,强行夹在我们之间,搅得不得安宁。”

“我把他气走了,我以为我会获得平静,可是香炉坏掉的那天,我第一反应就是担心他出事了。”禾锦轻轻笑着,却感觉她并不是真正地想笑,只是心头发出的悲凉笑意,“当年余子书神魂俱灭,我六界寻他,也是江瑜一直陪在我身边。他有时候是嘴贱,可是没了他会觉得心里空空荡荡,好像少了点什么。”

祈梦之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整日瞧着江瑜那般儿戏,还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过如此,可是今日听禾锦一说,竟是患难见真情。

“他当年叫我小锦,我也和你现在一样生气,我堂堂王女,四海八荒都要敬着我,他竟敢像叫妹妹一样叫我……”禾锦隐去笑意,趴在他肩头闭上了眼睛,“可是后来,也只有当他这样叫我的时候,才会让我安心下来,知道始终有人会对我不离不弃……”

祈梦之听得走了神,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抱着禾锦站了很久,顿时脸色一变,“禾锦,下去。”

“我不下去。”禾锦迷迷糊糊地抱着他,“我知道你想把我丢下去,在皎月宫你就恨我,现在可着劲想报复我。”

祈梦之要报复早报复了,也不会是这种幼稚的方法,她此时喝醉酒的样子简直有些不可理喻,就和在皎月宫时一样。

总是要命一样地吸他的血,酒混着血一起喝,醉得稀里糊涂,一会儿要他陪着自己,一会儿又让他滚,就像对待宠物那般。

祈梦之想到这里,面色冷了几分。他用力扯下她的手,想将她扔到**,谁知道禾锦一时情急,竟一口咬在他嘴唇上。

皎月宫一千三百多年,她除了喝他的血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情,所以当她咬住他嘴唇的时候,祈梦之冰山一样的脸突然就红了。

他气急败坏地想将她推开,可她反而像章鱼一样将他抓得更紧,“小梦,别把我扔出去。”

挣扎之间两人双双摔倒在**,祈梦之被她缠得太紧,起不来,只能双手撑在她头两边,和她大眼瞪小眼。

“原来是床……”禾锦松了一口气,把手脚都松开,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我还以为你要把我扔哪里。”

祈梦之没了束缚,反而不挣扎了。他冷冷地看着身下没心没肺的女人,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

当年种种,谁对谁错谁都说不清。

那次天界命他去妖界捉拿饕餮,偶遇禾锦实属意外,她身中毒素双目失明,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得修为尽失,狼狈不堪。

祈梦之冷眼看着她挣扎,他以为自己会快意凛凛,而事实上当他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时候,唯一想做的事情只是将她揽入怀中,骂她一声“蠢女人”。

江瑜让他照顾禾锦,说这样就可以两清,可是祈梦之知道,他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两清。

因为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若谁都没有失去,自然两清。

可是他在这场交易中,早就已经丢了自己的心。

祈梦之凝起锋利的眉目,望着她在睡梦中安然入梦的模样,总会想起她在皎月宫不苟言笑的面目。她从不肯为自己展颜,却愿意为靳褚哭,为余子书笑,为江瑜伤感,甚至是嫁给风绫。

何其讽刺。

她关了他一千三百年,除了喝血丝毫不肯越矩,却会在靳褚房中彻夜不归。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的位置,只是一个低贱的血奴,可他还是产生了可怕的负面情绪。

想离开,发疯似的想离开,可是禾锦在这件事上从不肯松口,如同儿戏一样关着他、引诱着他,又从来都不会多看他半分,每每对他笑的时候,都如同看着宠物那般施舍的笑容。

祈梦之想到这里面色有些发白,鬼使神差地低头,在她唇间落下一个深深的吻。

明明是恨着她,可是又无法恨她,明明是爱着她,可是又无法爱她。

祈梦之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瞬间如同五雷轰顶,连连后退。

他回头瞧见门口的小妖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看着他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魔鬼,连瞳孔都在抖动。

祈梦之眼中迸发出能置人于死地的冷意,捏紧赤焰剑,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