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梦之跨出房门,拉住鹫马翻身而上,那身姿湛湛,任谁也比不过他的俊逸风采。鹫马扬起翅膀,一飞冲天,随后十六匹天马拉着花轿紧随其后,天仙在身后撒花,落入人间,便是一片片的彩霞。

此情此景,总会让禾锦想起当年嫁给风绫时的场景。他给了她世人望尘莫及的盛大婚宴,许了她此生绝不二娶的诺言,十年如一日,宠她入骨。

这世上再无人像他一样艳丽。

江瑜打断了她的思绪:“你要跟着去吗?”

“不了。”

“我送你出南天门。”

江瑜也不管旁人怎么说,摇着手中的扇子就离开了天宫。一路上都是往里边走参加婚宴的,唯有他一个人往外走,都觉得稀奇总要问上几句。

不过江瑜还是那般没个正形,摇着扇子笑眯眯地回他们:“小梦娶妻,江某伤心欲绝,实在没法呆下去。”

那些人恍然大悟,“理解理解。”

这天宫能还真没谁活得像江瑜一样随性,从来不在乎别人看他的眼光,果真是个假神仙。

他送她走的时候还是笑眯眯的模样,摇着扇子随意至极,“以后来天宫别只为了小梦,偶尔也来看看我多好。”

禾锦临走的时候,忍不住回了头,“江瑜,你在天庭活得快乐吗?”

他转身离去没有回头,扬了扬手中的扇子,“能让我快乐的人和事都已经不在了。”

江瑜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其实还是做人的时候,十来岁的年龄,活得无忧无虑。可是自从村子遭遇那一场灾难之后,他就再也不知道快乐是什么了。

已经回不去了。

他摇着手中的扇子又回到了天宫,遇到先前碰到的人,问他:“你不是伤心欲绝,离开了吗?”

江瑜笑着回答:“就算再伤心欲绝,江某也得笑着祝福他们。”

那人直夸他深明大义,不过夸完之后,江瑜在别处看到他,却是听见他和旁人说他江瑜有龙阳之好,污了这天界的名声。

在外人眼里,他江瑜就是个不要名声的假神仙,事情是真是假,不过是平添笑料,也就都不重要了。

江瑜慢慢悠悠来到婚宴,祈梦之已经把晏梁接回来了,正按着礼数一步一步来,周围挤满了神仙,交头接耳,欢声笑语。江瑜自觉无趣,一屁股坐到柳无言旁边,现在不嫌弃他的也就只有这个神棍了。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感叹道:“今时今日,还真是有些伤感。”

柳无言已经习惯了他说话总是半吊子,端起一杯茶,淡定道:“伤感什么?”

江瑜想了想,语出惊人,“就好像是自家种的白菜被猪给拱了,真是可惜。”

柳无言差点把嘴里的茶给吐了出来,呛了两声,脸色都变了,“你骂谁是猪?”

江瑜似笑非笑,“当然不是小梦。”

“不是你极力促成这桩亲事的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江瑜摇头晃脑,凑到他耳边小声道:“若不是没有别的选择,我还真不愿小梦娶她,晏梁不管是哪方面都配不上小梦……”

可他刚才的比喻……实在是太粗俗。

柳无言不想再跟他说下去,转头看向成亲的两人,祈梦之身姿湛湛,在他旁边的晏梁即使盖着盖头,也完全掩饰不住自己的好心情。绕是柳无言淡薄如水,也不得不承认身形高挑的祈梦之穿起喜服来,实在是俊美如玉,难怪能让晏梁惦记这么多年。

此时礼数已经到了最后,轮到祈梦之跪拜天帝天后,奉上一杯改口茶,以示祈梦之正式成为天家的人。仙子端上茶水,祈梦之跪下,恭恭敬敬地奉上茶杯,丝毫不敢怠慢,“儿臣请父皇喝茶。”

天帝接过,便表示承认他的身份。

江瑜正看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小梦的那把剑呢?平日里都不离身的。”

“成亲哪能带剑?自然是交给了别人。”

江瑜还玩笑道:“他很宝贝那剑的,怎么可能轻易交给别人,要放也应该是放在我这里……”

天帝笑着接过热茶,甚是满意,随即轻抿一口。他还在想得亏祈梦之回心转意,否则他的女儿又怎么可能嫁得如意郎君?

他那杯茶还没来得及咽下去,此时正是他防备最低的时候,也是祈梦之离他最近的时候。他找准时机,突然目光一凛,手心翻出一把赤焰剑,直接刺穿茶杯,刺入天帝咽喉,将他狠狠钉在龙椅之上。

鲜血喷溅到祈梦之脸上,映着他瞳孔中冰冷的银色,赤焰如火,“我要用你的性命,祭奠我祈家上下满门冤魂。”

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整个宴会鸦雀无声,随着天后一声凄厉的尖叫,扑过去撞开了祈梦之,整个宴会瞬间都乱成了一团。

赤焰剑燃烧着一切,天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睁着突兀惊惧的眼睛。天后哭着抽出赤焰剑,可是被神器所伤的伤口无法愈合,伤口处燃烧着不灭赤焰,正一点一点吞噬着天帝的*。

“他!他、他、他……”江瑜豁然起身,面色都发白了。他一下子找不到自己的舌头在那里,手指都在抖,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来人!来人!”天后已经完全疯了,按住天帝的伤口,如疯如魔,“来人!护驾!”

侍卫冲上高台,将祈梦之团团围住,他们想尽了办法去灭赤焰之火,全都是徒劳。

周围一片嘈杂,晏梁一把掀开盖头,起初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她看到自己一心想嫁的男人,竟然一剑刺穿了自己父皇的脖子,失声大叫了起来。

她向天后一样冲过去抓住祈梦之的手,想阻止他,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赤焰剑的火焰已经将天帝完全吞噬,逐渐烧为一片灰烬,神器的威力谁都没有能力去阻挡。

“祈梦之!你还我父皇!你还我父皇!你救不活他我就杀了你!”晏梁嚎啕大哭,哭得几近昏厥,揪住他的衣襟,“我命令你救活他!”

可是祈梦之始终不说话,血在他脸上凝成一片,如同鬼魅。他的视线直直落在天帝身上,除去报仇后的强烈快感,又陷入一片白色的茫然之中。

已经,报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