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锦不能读书,也就意味着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又少了。

苏麟天抿着唇,这一顿饭吃得十分不是滋味。一想到自己不在府中,不在她身边,她可能会受到别人的欺负,心里头就像火烧一样难受。

禾锦主动夹了他喜欢的菜给他,示意他多吃一些,可是她仍旧冷淡的模样还是刺痛了苏麟天。就好像从头到尾在乎这些事的人,只有他自己,她永远都不会理解他担心受怕的心情。

“我吃饱了。”苏麟天放下筷子起身离开,碗中的饭菜都才动了几口。

苏麟天回到房中,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总会想到小时候的事情,越想眼睛越干涩。若人不会长大就好了,他仍旧是可以向姐姐撒娇的弟弟,和她每天每夜都待在一起。

人为什么要长大……

禾锦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人进了她的房间,她警惕地睁开眼睛,一个冰冷的身体钻进了她的被窝,带着脆弱的凉薄气息。

“姐……”他抱住她的腰,头上的伤都还包着纱布,委屈地在她怀里蹭了蹭,“我想像小时候那样,每天都能和姐睡在一起。”

禾锦轻轻抚摸着他的头,“怎么了?”

“睡不着。”他收拢手臂,像个孩子一样需要别人的关心和保护,“姐不在我身边,晚上睡不安稳,总会做噩梦。”

这小时候养成的习惯,没想到现在还没改过来。禾锦思索了一下,也觉得有些棘手,思前想后好像就只有一个办法,“要不你每天都过来睡吧。”

苏麟天一下子精神抖擞,眼睛都亮了,“真的吗?”

禾锦点头,“第二天早些回你屋就好了,反正就在隔壁,翻窗户也可以回去。”

“姐。”苏麟天紧紧抱住她,难掩激动,“我太高兴了,感觉像做梦一样。”

禾锦轻笑,拍着他的脑袋,“快睡吧,明天还要去学堂。”

苏麟天躺在她怀里,闻着她身上的气息很快就陷入睡梦当中。

可是禾锦却一夜无眠。

好像自从知道他就是祈梦之之后,和他接触总会让她想起很多事情。

开心的,不开心的。

逃避的,不能逃避的。

一桩桩,一件件,避无可避。

有时候她还真羡慕祈梦之能失忆,可以单纯地活几十年,真好。

次日天亮,苏麟天麻溜翻窗户回去。禾锦起身洗漱,挑选衣服,又开始新的一天。

这或许也是她最后一天去学堂了。

府上的丫鬟将他们送到学堂便离开,苏麟天拉着她的手,刻意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一见他们两姐弟来上学,周围的学生很快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他们昨天为什么没来。

苏麟天指了指自己额头,“我伤到了脑袋,在府里休养了一天,我姐要照顾我,所以也没来。”

“真羡慕你,有个这么漂亮的姐。”

“就是,你姐还会照顾你,我姐成天除了打我,就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想男人。”

好像禾锦瘦下来之后,学堂里亲近她的人就多了起来,不过她是个哑巴,所以他们也只能跟苏麟天说几句。

不过苏麟天脸色不太好看,似乎并不喜欢讨论这些话题,“夫子来了。”

夫子走上高台,身边还带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光看那穿着便知道非富即贵,一开口说话更是谈吐不菲,俨然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禾锦不免多看了几眼,待那人走下来,她注意到他手上的戒指,和风绫送给她的骨戒有七八分相似。越是没看清楚,她心里就越是痒痒,她从九重天上掉下来,随身携带的东西全部遗失,当中也包括这枚

戒指。

这是她最遗憾的事,难免心头一紧。

一堂课下来,禾锦的心思乱得一塌糊涂,旁边的苏麟天也察觉到了,一下课便问她怎么了。可是禾锦的注意力全在那小公子身上,见他离开,自己也赶紧跟上去,在转角的地方拦住了他。

小公子回头,面目清秀俊逸,瞧见是禾锦轻轻笑了,“你上课就一直看我,还没看够吗?”

禾锦见四下无人,也顾不上太多,指着他手上的戒指道:“你这戒指哪来的?”

小公子没想到她打的是戒指的主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是我母亲的戒指,听说是父亲送给她的。”

禾锦急切道:“你能不能给我看一看?”

小公子一愣,随后淡淡笑了,不动声色地将戒指藏在衣袖之下,“对不住,这是亡母的东西,不能给你观看。”

禾锦也知道在凡间死者为大,她不应该一再要求,可是那戒指很有可能就是她遗失的那枚,实在不甘心就这样错过。

她随后换了一个方式去问:“那戒指面上是不是有龙腾图?当中还有一颗不发光的珠子?”

小公子顿时摩挲着戒面,连带着看禾锦的眼神都变了。那戒面上确实有腾图,不过是龙是蛇连他自己都没看清,她又是怎么确定一定是龙?况且……那颗珠子并非一直不发光。

“不是吗?”禾锦略微失望,垂下视线,连眼睛里的光也随之暗淡了。

小公子潜意识里觉得她知道这戒指,忍不住开口:“姑娘你……”

“姐!”苏麟天跑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有人来了。”

禾锦顿时闭口不言,拉着苏麟天离开。

小公子还一直看着她,瞧见她回头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周围都是跟他套近乎的学生,瞧见他一直往禾锦离开的方向看,顿时以为他有什么心思,都七嘴八舌地透露起信息来。

“那是苏麟天的同胞姐姐,叫苏锦绣。”

“以前胖得跟包子一样,现在长得可漂亮了。”

“就是就是,哎,可惜是个哑巴。”

小公子面上的笑意一僵,竟是一点也笑不出来,“她是个哑巴?”

“对啊,听说生下来就是。”

“还怪可怜的。”

小公子又想起她方才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摩挲着手里的戒指,忍不住笑了起来。

哑巴。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