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便是中元节,中元节,又有鬼节之称,而中元节的夜晚,正是百鬼夜行之时,因着这节,处处可见人在烧纸,祭祀先人。

大齐王朝建国百年,嘉和八年这年的中元节,天气出奇的好,艳阳高照,碧蓝如绸的天空上,不见一丝一缕白云。

和往常一样,苏柳姐妹人早早就来到摊子,动作麻利而熟稔地准备食材做包子,而陈氏今儿则忙着烧纸祭祀,便没跟着来,故而姐妹俩忙得不可开交。

因着是中元节,镇上的小贩也多了起来,有卖河灯的小贩更是早早就摆起了摊子,而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烧水,蒸包子,摆桌子,擦桌,尽管忙,姐妹俩却还是妥当地把摊子开起来,也早就有客人坐下来。

“小姐儿,来三笼饺子,再来十只包子。”有人坐下,吆喝一声。

苏柳和苏小应了一声,两人回头,见着点单的那人,却是皱起了眉。

“姐。”苏小抿起唇走到苏柳身边,神色有些担忧。

苏柳摇了摇头,轻声道:“别惹他,见机行事。”

令姐妹俩变色不是谁,而是镇上出了名的混混章刺儿头,只见他带着两个小混混样子的人坐在小凳子上,一边打量着这周围,一边朝街上走过的小媳妇姑娘们吹口哨。

章刺儿人如其名,是个刺儿,又叫刺儿章,平素就爱占便宜,街上小贩,哪个卖瓜果零嘴的没被他顺手牵扯过物件儿?不过是平民百姓,胆小怕事,也就着都不敢吭声罢了。

苏小将刺儿章点的包点送了上去,刺儿章那双眼就不住地往苏小身上瞄去,不掩阴邪之色。

苏小虽然是个农家女,可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肤色也好了许多,再加上她身姿正是长未张开的年纪,倒也是个清秀的小丫头。

“小丫头长得蛮标致的,跟哥哥去顽儿吧?”趁苏小放下包子时,刺儿章笑嘻嘻地抓了一把她的手。

苏小吓得叫了一声,包子一下子跌落在桌面上。

苏柳一直注意着他,见此脸一沉,便拿着擀面的木棍走了过去,将苏小拉到身后,瞪他一眼:“你想做什么?”

“哟喲。”刺儿章上下打量了苏柳一眼,嬉笑道:“这小姐儿更周正呢,你们姐妹二人都随了哥哥去,也莫做这什么包子了,伏侍好了,哥哥也不会亏待了你们。”

跟着他的其他两个小混混见此便也跟着嘿嘿地笑起来。

苏小再泼辣,也不过是面对村里的妇人,她毕竟年纪还小,如今面对的有时真正的混混,也不敢说什么,躲在苏柳身后狠狠地瞪着刺儿章。

“滚,我们不做你的生意。”苏柳将桌上的包子都收了起来,递给苏小,示意她走到一旁。

刺儿章见了,脸一变,站了起来,眯着眼道:“怎么,小姐儿给面不要脸了?”他身侧的两个混混都站了起来,不怀好意地看着苏柳。

有人就注意到了,便都纷纷议论起来,苏柳听在耳里,竟觉得不甚烦恼,前回有那碰瓷的丁瘤子,如今又有这小混混刺儿章,真真是烦不胜烦。

丁瘤子她是给打发了,可这刺儿章,听那议论,竟像是有啥靠山的,可就不如丁瘤子那般好打发了。

刺儿章用自己的脚撞了一下桌脚,便叫起痛来,说道:“这摊子撞了爷,给爷把这摊子砸了,把这两丫头拉回周府去做粗实丫头。”

那两个混混听了立即就应了,搬起凳子就要砸,苏柳脸色大变:“你敢!”

砰的一张凳子砸在地上,那两混混又要砸桌子,一旁的刺儿章看着,连连冷笑,伸手向苏柳抓去。

然而,没等那混混砸下桌子,一道人影闪过,紧接着,那混混就被人掼了出去,砰的一声竟没了知觉,那人影又闪到了刺儿章的身后。

这一幕快得让人看不清,等刺儿章反应过来,手已经被人一扭一折,登时发出尖锐的嚎叫声。

“你是谁?你敢动小爷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啊,还不放手?”刺儿章额上的汗都滴了下来,大怒喝道。

此时苏柳已经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看向那人,只见他看过来,沉着脸问:“可有事?”

苏柳摇了摇头,唇微勾而起,英雄救美,她竟也当了一回主角呢!

苏小见是宁广,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叫道:“宁大哥,他们说要拉了我和姐姐

去伏侍他呢。”

宁广是看见了刺儿章的手抓向苏柳的,这才卸了他的手,听了苏小的手,脸一黑,一脚踢在刺儿章的膝盖后,刺儿章又是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你,你敢!”

“你敢动她。”宁广的手抓到了刺儿章的脖子,阴测测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就这么一句,刺儿章登时觉得整个人都发寒,忙道:“我没动她,我没有,大侠,饶了我吧,我以后不敢了。”

“是么?”宁广又抓向他的手臂,看样子竟是想要再折了那手一般,苏柳忙叫住了。

“宁广,算了。”她摇了摇头,不是她不想教训这混混,而是她日后还要在这摆摊子,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到底她们没有根基,而这刺儿章有靠山。

宁广哪里不知道苏柳所想,可想到刚才看到的,就觉得怒火从心中直窜上脑门去。

他一脚踢在刺儿章身后:“滚!”

刺儿章顾不得疼,连滚带爬的,还没起来,宁广又抓住他,在他耳边阴森地道:“你要是再敢来,我杀了你。”

刺儿章偏头看去,恰好对上宁广那如鹰般锐利森寒的眸子,瞳孔顿时一缩,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冷汗唰唰地流下来。

宁广却是已经松开他,冷哼:“滚!”

刺儿章爬了起来,连跑几步,眼见周遭的人都笑他,不甘心地回头道:“你,你们走着瞧。”话毕,慌脚鸡似的逃了去。

苏小见了,吐了吐舌头,还扬起了拳头。

苏柳瞪她一眼,又对客人说了个歉,这才走到宁广身边,和他一道将弄乱的桌子搬正。

“你怎的来了?”苏柳摆正桌子,这才轻声问。

宁广轻哼一声,冷道:“我不来,你们要如何?”

苏柳抽了抽嘴角,说道:“听说那刺儿章后头是有人的,这下你可给我惹下狠麻烦了。”

她不说还罢了,这一说不,宁广还不高兴起来,道:“我早就让你别开这摊子,女子抛头露面,总要吃亏的,今日我若不是恰恰来了,你当会如何?”

得,这还管上了,苏柳啧了一声,咕哝一句,宁广顿时把眼一瞪,她忙道:“这总不能因噎废食吧?天底下还是好人多的。”

眼见宁广脸色还是很阴沉,她又谄笑道:“再说了,这不是有你吗?”

这一句落下,宁广的脸色才好看了点,却还是很不满的样子,苏柳吁了一口气,看到苏小掩嘴偷笑,不由嘴角抽抽。

她这算不算是作茧自缚,私下定了这么个人,大男人主义也就罢了,如今看这情形,他们还处于交往期,自己却已经像被他吃住了似的。

“怎么没戴上。”宁广突然说了一句。

苏柳啊了一声,不明所以,宁广有些不自在,别开脸去,道:“镯子。”

苏柳这才明白过来,笑道:“这一天都在擀面粉团做包子,要怎么戴?还有戴着镯子做厨食的不成?我还嫌碍事呢。”

宁广听了,脸沉了下来,怕他又恼,苏柳紧接着又道:“等不忙的时候戴。”想起那只镯子,苏柳又道:“谢谢你了,那手镯子我极喜欢。”

这话落了,听他轻哼了声,苏柳抿嘴笑,又一拨客人来了,只好让他坐着,自己则去忙了。

既来了,也真没坐着的理,苏柳两姐妹在忙活的时候,宁广也打下手,而对于突然这摊子出现了个男子,有熟客也不免奇怪。

“是我邻家大哥。”苏柳第五次解释,无奈地看了宁广一眼,见他脸臭臭的,心道,难道还说你是未来男人么?

“就是这里。”

有人冲了过来,苏柳一看不妙,就知今日黄历不对,果然是麻烦,却是那刺儿章带着七八个人来寻麻烦了。

“臭小子,我看你往哪跑,忠哥,就是这臭小子,把老弟我的手给拧断了。”刺儿章被宁广拧断的手用绷带吊在心口前,一脸凶狠指着宁广。

“就是你将我表弟的手给扭了?”那叫忠哥的眼睛一眯,看向宁广。

宁广听而不闻,只一边将袖子掠起来,一边对苏柳她们说站一旁,然后冷冷地看着刺儿章:“你今儿是找死。”

刺儿章心头一跳,躲在被叫忠哥的身后,狐假虎威地骂道:“臭小子,你等着瞧,忠哥,揍他,往死里揍。”

苏小跑到苏柳身边,抄起了菜刀,紧张地倚在她旁边,问:“姐,我们咋办?”

苏柳看一眼又围了过来看热闹的人,抬手抚了抚额,这真是麻烦不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