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昌平县整一个月都不曾下雨,部位地区已经出现干旱的现象,有些稻田的稻谷尚未完全成熟,佃农已经按捺不住收割了,就怕再不收割,就颗粒无数,全部枯死。

炙热的太阳高高挂着,大地像个热腾腾的蒸笼,远远的看去,铺着青砖的地面上升腾起一股股热狼,大街上也没有多少路人在行走。

曹府朱红色的大门前,一个穿着灰扑粗衫的男人抬高头看向那门,眼中闪过一丝艳羡和嫉妒,可想起自己的来意,他就哼了一声,挺直了胸膛,上前敲门。

吱呀,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探出一个人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道:“卖东西的去西街角门。”

说着,也不等那人说话,就要关门。

“哎哎,我说你,咋就关门了,我不是卖东西的,是来找人的。”来人急切地道。

“还懂不懂规矩了?找人去后门,出了路口转左往里拐,不懂事,这门也是你能来的?”守门的很不给面子的哼了一声,嘭的重新关上大门。

来人气得不轻,狠狠地往门上吐了一口浓痰,道:“娘的,狗眼看人低。”但也很快地走去找那个后门。

他的身影才消失,一辆马车就在门前停下,有小厮跳了下去上去敲门,见到门上那一口痰,恶心得快要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门再度被打开,门内的守门人骂骂咧咧的探出头来道:“都说找人去后。。。哎哟,是安小哥回来了?”

“还不快开门,老爷回来了。”被称为安小哥的小厮说了一句,又指着门边上那口痰道:“老黄你是怎么看门的,让人把这恶心玩意的东西吐府门上了。”

老黄一看,脸色大变,连连说自己的错,心里却是在骂,一定是刚才那贼眉贼眼的土鳖干的,娘的,别让他再看见他,不然准一顿打。

门房的很快就门槛拆下,马车驶进府内,老黄又提来一桶水和一个猪毛刷子,一边刷洗门一边将那人骂了个祖宗十八代。

曹奎才吃过一盏茶,就听小厮来报说有个自称是苏大姑娘的父亲人上门来了。

曹奎一口茶吐回杯内,问道:“你说谁来了?他叫什么来着?”

“是叫苏什么生,哦,苏长生来着。”小厮歪着头想了一下,才说了出来。

苏柳家的事,曹奎也调查了个八**九,自然知道苏长生是苏柳的亲生父亲,也知道苏柳她们恨极了这人,只是,自己和他素不相识,他来做什么?

“请去前厅招呼着。”曹奎想了一会,便对小厮道:“叫丫头来伏侍我梳洗。”

不管苏长生来意如何,他都不能失礼,更不能,服输!

苏长生坐在曹家的客厅里,一双眼睛四处打量,见着那些精致珍贵的古玩和大气的装横,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曹家是昌平县的顶级富豪,他早就知道,从前他的东家不过是个小富豪罢了,在曹家这样的大家土豪跟前,那简直是不够看的。

瞧人家这摆设,随便一件,拿出去就是上千两的吧?

苏长生灌了一大口茶,心里很是不平,同样是人,咋人家就能这么发达呢?

没错,他知道苏柳她们和曹家交情匪浅,甚至大姐那儿子,也被苏柳安排到这边做差事,这原也没什么,可自打苏长生听了苏柳和陈氏的那几句话,心里便存了膈应,特意来查一下,这一查才知道那曹家主原来是个鳏夫,到现在都还没再娶。

查到这消息,苏长生可坐不住了,尤其是听到苏柳那意有所指的话,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是陈氏和这曹家主对上了眼了。

那可怎么行,陈氏是他苏长生的女人,怎么可以再嫁给别人,这绝对不行。

男人不同女人,哪怕对方是自己不要的,也不希望再看到她改嫁,永远忠于自己一个,苏长生便是这样的渣货,只要想到陈氏和别人睡在一块,他就嫉妒得心里发酸发狂。

所以,他来了,来警告这什么曹奎,别打他梅娘的主意,哼!

足换了三盏茶,苏长生喝得满肚子水,那曹奎都还没出现,不由暗怒,这是给他端架子呢!

“喂,你去看看,怎么人还没来呢?老子都喝得满肚子水快要尿出来了,你们老爷是生子还是怎的,还没来。”苏长生指着一个小丫头问。

那小丫头也就是才留头的样子,乍一听苏长生如此粗鄙的话,小脸涨得通红,拧着衣角说不出话来。

“问你话呢,小丫头片子是聋的还是哑的?”见她不作声,苏长生很不耐烦。

小丫头都快哭了,支支吾吾的道:“老爷,老爷快来了。”

这话音才落,偏门就传来一声咳嗽,苏长生看过去,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来人不过四十左右的年纪,头簪着一根紫檀木簪,身材修长,着了一身藏青色锦缎,腰间束了一条银腰带,一边挂着一个黄玉佩,一边则是挂着一个玉葫芦。他气质温和,唇角微勾,就这么远看着,整个人儒雅大方,就跟一个读书人似的,让人自惭形秽。

曹奎本就有儒商之称,又生得曹明珠那样的绝世美人,他自己本身的底子又怎会差,加之他又刻意装扮,自然一比就将苏长生给比下去。

在苏长生打量他的同时,曹奎也已经将苏长生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心里暗叹:就这么个人,咋就能生出苏柳那样聪慧机敏的女儿呢?

“这位是?”曹奎客套地上前。

苏长生心里暗骂,明知故问,但也知道两人是第一次见,便挺起胸膛大声道:“我是苏柳的亲爹。”

曹奎眼神闪了闪,笑道:“哎哟,我当是下人糊弄我,原真是苏兄弟。恕我来迟了,坐,快请坐。”曹奎微笑着上前,又对身后的人道:“来人啊,给苏老爷重新上茶。”

苏长生不想承认人家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又想起他刻意怠慢,便哼了一声讥道:“不必了,曹老爷贵人事忙,我可不敢叨扰,说过话就走。”

曹奎生意做得大,哪里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便笑了笑道:“小女和苏柳也是好姐妹,我对那孩子也说百般喜欢,颇为投机,如今倒是第一回见苏兄弟了,何必急着走?咱们两家有缘分,也叨扰叨扰一下家常。”

苏长生看他一举手一投足的自来熟,心里不爽,想也不想的就尖锐地说了一句:“我们可不熟,我也不敢和妄想夺人妻子的人叨扰家常。”

曹奎的利眼飞快地闪过一丝厉色,却很快消失不见,敛下眼皮道:“不知苏老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苏长生仰着下巴斜睨着他道:“你前两天派个婆子说让我们梅娘和柳儿来这过什么七夕吧?”

“确有这么一回事。”曹奎淡淡地回道。

“瞧,瞒不住,承认了吧,你还不说是肖想我家梅娘?看你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其实你们这种商人,最是奸诈不过,定是想要哄住她们母女,好巴结上我女婿吧?”苏长生越发觉得自己真相了,想到某个可能,便激动地质问道:“你说,该不会早就我娘子勾搭上了吧?”

“苏兄弟,还请慎言,我与梅娘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并没有你说的那般不堪。”曹奎重重地搁下手中的茶杯,再无刚才的客套,冷道:“你信口雌黄辱人清白,实乃君子之风,还望苏兄弟慎言,以免惹祸上身。”

“你是什么身份,敢教训我?”被他这么一斥骂,苏长生恼羞成怒,道:“你夺人妻子就是君子了?曹奎,你敢说你不是肖想我们梅娘?我告诉你,你想错你的心了,过不了多久,梅娘她们母女几个就会跟我回苏家。”

听到陈氏要回苏家,曹奎心里一跳,却见他眼神闪烁,心中明了,便冷笑道:“你又是什么身份,敢在这里叫嚣?你妻子?你妻子是苏家那个周氏,你如珠如宝的宠着的周氏,可不是和你早已和离的梅娘。至于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梅娘是个好女人,我自然不会错过,但绝对会按着三书六礼去求娶她,断不会糟蹋侮辱她。倒是你,就凭你这德行,过去对梅娘做的那些浑事,她会答应你回苏家那深潭?苏长生,你当谁是傻子呢!”

苏长生被戳中心事,羞恼道:曹奎,你就这么喜欢搞破鞋?”

破鞋?曹奎的眼睛眯了起来,凌厉的眸光直直地射向他。

触及他那刀子似的眸光,苏长生只觉得空气突然冷了下来,明明是七月流火天,却总觉得冷飕飕的,背脊一阵凉意。

“你,你想干什么?”

曹奎冷邪一笑,道:“今日苏兄弟所说的话,我会原封不动地告知梅娘,你想,梅娘知道了你的话,会如何?”

苏长生脸色大变,眼睛突然瞪大:“你,你卑鄙。”

“卑鄙又如何,我一心想求娶的女人,你说是破鞋,苏长生,你永远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曹奎冷冷地笑,又道:“不过我要感激你,若不是你愚蠢的与她和离,我就没有这个机会,哈哈,哈哈哈!”

苏长生一愣,看着曹奎,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