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辞出来后,朱三神情振奋,他已能想象得出马如龙此时的狼狈状,他或许正躲在某个阴暗潮湿的洞穴里,跟一头冬眠的熊一般,自己需要做的就是找到他,解决他。他丝毫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丢脸的。

他回到作为他临时堂口的大宅子里,院子里警戒的人见了他都躬身喝诺,他笑着一一回应,这些人都是他亲手调教出的一代精英,也是他以后征战江湖的本钱。

他进到厅堂里,却看见一位老者正踞坐其上,他诧异失声:

“乐长老,您何时到的?”

那老者慢慢站起来,淡淡道:“刚到,主子叫咱家把马如龙的人头带回去。”

朱三不解道:“传送人头还要劳烦您老?”

老者也失笑道:“那小子的首级在主子眼里就是国宝儿,为怕路上闪失,特命咱家前来护送。”

朱三两手一张,笑道:“乐长老怕是来的太早了,那小子的人头还好好长在脖子上呢,不过您老一到,他的脑袋就快掉了。”

他心下大是狐疑,不知主子此举何意,这位乐长老名广,乃是总舵刑堂长老,专司惩戒除奸之责,是以人们见到他,总不免汗毛竖立。

据说他真是位太监,整日里咱家咱家的,他不仅是四大长老中权责最重的,也是主子心腹之一。

看到乐广光滑无须的下颌,他又想到主子的一些可笑之处,一个江湖中人居然染上了帝王瘾头,妻妾们被封为嫔妃,还真重金买了十几位小宦者服侍。

总舵虽早已建立,却没个名目,也不称教、派、帮、会。江湖中已悄然流传,说是有个金百合秘密组织,其实金百合只是徽标和信物,并非名目。

乐广面色一冷:“朱堂主,这里究竟怎么搞的,乌烟瘴气。”

朱三心中冷笑,这个老阉货又犯了惩戒的瘾头了,要找出责任者,他并不畏惧。

他职司内堂堂主,与四大长老并列,刑堂长老无权处置他,不过他既衔命而来,也不能拂逆其意。

他先命人上茶,然后与乐广分宾主落坐,这才把这里发生的事概述一遍。

事情起因于几年前,两仪堂因和四象门争斗不休,便主动投身归属以求保护。

这类低微门派他们本无意收服,但本着主子“海纳百川,不捐细流”的精神,也就收为藩属,并告诫了四象门。

熟知两年后四象门也乞求投身归属,外堂专司招降纳叛的一个头目便也答应了,并收了张四维的一份厚礼,便裁定两仪堂的宋棉花必须把女弟子嫁给张四维的儿子。

宋棉花不服,与那头目理论,却被逐出堂去,他愤激之下便扬言要退出组织,另求保护。

那头目恼羞成怒,调动在附近的八十号和八十三号协助四象门铲除两仪堂。

“该死!”乐广大怒,“调动这些人需要请示总堂,他一个微末人物怎敢擅自调动?”

编号人物是组织在各门派中的内应,姓名身份都是最高机密,外堂负责联络这些人的共有二十几人,每人负

责几个,以免一旦有人叛逃,机密全泄。

而他们在总堂谈论这些人物,也不许提名字身份,只许说编号。

三份完整的名单分别保存在外堂堂主、内堂堂主和主子手中,四大长老手中两仪堂没有名单,却有权调阅,所以组织内只有七人知道所有的编号人物。

需要调动这些人物时,必须由内外堂主和仁堂长老协商裁决,以免得之不易的编号人物暴露身份,有些重要人物还需奏请主子裁定。

因为这些人物在名单上只有编号,而无姓名身份,他们的姓名身份只在主子手中那份名单上。

朱三冷笑道:“这混蛋以为可以做的天衣无缝。

“灭掉两仪堂不过是举手之劳,谁知惹起这场纠纷的女孩子却被马如龙救出来了。

“他们还不知自己面对的是谁,穷追不舍,不但损兵折将,张四维父子和八十号都死在马如龙手上。”

“该死,全部该死!那个混蛋在哪里?”乐广霍然站起,擅自调动编号人物已然触犯堂规,折损了一位就更是死难偿责。

“被我斩了。”朱三笑了笑,乐广追问道:“那四象门那些人呢?”朱三叹道:“他们既见过八十号和八十三号,我岂能留他们活口,只能挥泪斩之了。”

“挥泪?”乐广被他逗得大笑起来,“朱堂主,你可真会说笑,不过,杀得好,事情就要做得滴水不漏,不过你没把八十三号也挥泪斩之了吧?”

想到朱三杀了这么多人,他不禁手痒难熬,眼中竟露出艳羡之色。

“无此必要,他虽然见过八十号,但八十号已经死了,我只命他立即返回本派待命。”朱三神色怡然地道。

“好,朱堂主,这事你办得利落极了。”乐广赞赏道,他比朱三年长一辈,一向看不惯这些少壮人物,但在此事的善后处理上却极为佩服。

朱三接着又说了花容出手无功而返,他手下一个分堂围攻马如龙,反被打得落花流水,损折过半的事,神色黯然下去,虽没甚可追究的,毕竟丢脸之至。

乐广也面色凝重,他此番赶来的确是专程来接马如龙的人头的,总堂中一致认定,只消花容出手,马如龙的人头就是手到擒来。

他负责护送,而朱三所率三个分堂负责查清马如龙身后隐藏的组织并予以痛击。

“她不是有意放水吧?”乐广沉吟道,对花容他知道的比朱三多许多,她曾在三年里横扫武林,不单保持不败记录,而且无人能发现她.

这种业绩他也是望尘莫及,而她居然搞不定一个后生小子?

“那只有她自己知道了。”朱三叹息道:

“主子对她也是礼让三分,我岂敢多嘴多舌地究根问底,我的脑袋可没马如龙的长得结实。”

“她不是有意放水,也是未出全力,装样子敷衍咱们,咱家找她去。

“若非主子这些年帮着她,她早被苦禅老和尚找到了,她能安然隐居三十年?”乐广又站了起来。

朱三慌了,忙站起道:“乐

长老,莽撞不得,要找她理论得有主子的旨意才行。”

乐广怒道:“她分明是装装样子,然后骗咱们说耗掉了马如龙八成内力,子扬才会冒然攻击.

“正撞到马如龙的刀口上,马如龙再厉害,只剩两成内力,子扬也不会都不过他。”

朱三情知他是要为死去的分堂主翁子扬找回场子,翁子扬是他的师弟,若被人得知翁子扬的败绩,对他脸上也不光采,便迁怒到花容身上,这两人若是争斗起来,他可分解不开,伤了哪个他都吃罪不起。

他横身拦住乐广:“乐长老,此事需禀过上头才能定夺,您无权擅自行动。”

乐广森然道:“咱家衔命而来,有权处置任何事。”

两人正相持不下,外面却突然传来呼叱打斗声,两人均是一惊:

什么人敢杀进堂口重地?忽听得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叫道:

“朱三,你这个王八蛋,给本姑娘滚出来。”

朱三立时手足无措,真是怕谁谁来,自己正想法拦着乐广和她们师徒朝面,她却杀了进来,他急忙走出去,心里已乱成一团麻,不知如何是好.

他一出房门,看见花千颜正站在庭院里,有两人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强忍疼痛,额上黄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他挥挥手让警卫们散开,失声道:“千颜,你这是为何?”

花千颜嘶声道:“你这个王八蛋,你害死了我师傅,我让你拿命来偿。”

她举剑便刺,朱三身形一闪,已然避过,右手扣住她的脉门,他心中的震撼却比挨了一剑尤甚,厉声道:

“千颜,你好好说,花姨她……”

花千颜无力地蹲下,泣不成声道:

“师傅……她……过世了,都是你……害的……。”

“扭身,出剑!”

马如龙喊着,三娘子应声扭身出剑,她的上身整个扭转过来,剑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

马如龙早发现了她的天赋异禀,她的肢体柔软得仿佛天竺那些瑜伽武士,几乎可以扭转至任何角度,稍加调教便可有不俗的造诣,马如龙崇尚剑术,便让她弃刀习剑。

三娘子听马如龙要传她武功,喜得几乎跳起来,马如龙的教法也甚是奇特,他只是从各个刁钻古怪的角度进攻,让她反击,从而训练她的身法、步法、眼法和手法。

这一刻没有招式名目,也没有前招、续招,刺来刺去只是一剑,但这一剑之中却是奥妙无穷,从蓄势、拔剑、扭身、刺出,每一段均辅以上乘的内息调运,最后凝聚全身力道刺出这一剑,不击则已,击则必中。

三娘子拿着马如龙从箱子底翻出来的一柄长剑,左刺右刺,却总是不成章法,不是步法慢了半拍,就是身法不到位,眼神更是无法与剑尖保持一条直线。

练了十几剑,她已是粉汗****,收剑喘息道:“不成,我太笨了,练不好。”

马如龙笑道:“这就不错了,一锹挖不出一口井,这一剑也够你练上十年二十年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