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恺撒终于抵达了千鹤町。他把摩托车停在路边,四下眺望,北望出去工厂云集的地方是崎玉县,南望出去是灯火通明高楼林立的新宿区,这个小镇位于东京都和崎玉县的交界处。此刻刚刚下班,街上渐渐热闹起来,风韵犹存的老板娘站在门口跟熟客打招呼,鱼贩和水果贩都把摊位摆到了街面上,街上弥漫着章鱼烧和关东煮的味道。他张开鼻翼呼吸街上温暖的味道,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人间。

烟盒中还剩最后一根,点燃这根烟深吸一口,恺撒靠在那辆伴他一路的suzukirm250越野摩托上,随手把烟盒扔在风里。这一路上他都靠抽烟顶着,抽得非常珍惜,困得不行了才抽上半根提神……对他来说蹲在高速公路旁边抽烟屁股真是难得的经历。

现在终于到了目的地,不用节省了,大口抽着烟欣赏街上的女孩,感觉真好……虽说放眼看去全无美女,不过对他这个死里逃生的人来说,罗圈腿的妹子们也分外妖娆……活着的感觉就是好。

没抽两口就有人重重地敲他的车头,恺撒扭头一看,居然是个路过的老太太。老太太黑着脸指指他的烟卷,又指指被风吹得满地打滚的烟盒。恺撒灰头土脸地走过去,把烟盒捡起来送进分类垃圾箱,再把香烟摁灭。以前别说抽烟了,就算他把烟灰掸在服务生手心里都没事,对方都会回以灿烂的微笑,脸上写着“少爷你的烟灰从我的手暖到了我心里”,如今他虎落平阳,丢个烟盒都有黑面老太太出来阻拦。可他还是习惯性地对老太太笑笑点点头,表示他对平民百姓的禁烟诉求很理解。

这就是贵公子的行为准则,真正的贵公子不能只在名媛身上表现风度,而是要对一切女性博爱。当你走出蒙特卡洛的超五星酒店沐浴阳光下,忽然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婆过来问你要钱,你决不能面露鄙夷挥手说走开走开,而是要立刻摸出面额足够的钞票,彬彬有礼地递过去。如今的老乞婆当年也可能是名震蒙特卡洛的一枝花,现在的龅牙小妹将来也可能是埃及艳后般颠倒众生的尤物,贵公子是尊重美的人,只要是女性,他们就一概尊重。

恺撒刚一转身就觉得袖子被拉住了,扭头一看还是黑面老太。恺撒带着阳光般的微笑看她,心说我烟都掐了您还想怎么样?老太太从购物袋里掏出一个面包塞在恺撒手里,拍了拍恺撒的手,露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又摸出一盒酸奶也塞进他手心里。恺撒眨巴着眼睛,看着老太太佝偻的背影渐渐远去,又扭头看了一眼摩托车的后视镜,后视镜里的人从脖子到脸都是黑灰,头发脏得黏成一片片,因为一路上寒风扑面居然还流着一点鼻涕……要不是那双海蓝色的眼睛恺撒都认不出自己来。恺撒很有些惆怅,惆怅着撕开包装袋一口咬掉半个面包。

他一整天没有进食了。

他是在昨天傍晚醒来的,醒来和满舱的鱼睡在一起,渔船飘在海上,西边尽是橘红色的晚霞。

船长勉强能说几句英文,说他们远洋捕鱼归来,在距离海岸很远的地方捞到了恺撒。恺撒当时穿着充气救生衣,腰间系着皮带,皮带上插着沙漠之鹰和“狄克推多”……但赤身**。恺撒想了想自己当时的形象,很想扭头跳回海里去。他急中生智编造了一个海难故事,说自己是一艘豪华游轮的警卫,和窃贼搏斗,不小心被推下水,所以随身带着枪械和刀具,至于赤身**是因为事发时他正在**。他的航海经验很丰富,对船上的事说得头头是道,最后船长不得不相信他是一位落难的海员……并且诚恳地赞美了他肌肉练得不错。

船长说渔船是要返回长崎港的,到港之后他会带恺撒去找警察,很快就能联系上那艘游轮。“警察”这个词惊到了恺撒,他想起一件要命的事……因为非法入境和持枪恶战整个群马县的警察,他如今是警视厅的头号通缉犯,去警察局是绝对不行的。迫不得已,他在渔船靠近海岸的时候偷回了武器,再次跳进大海,仗着过人的游泳技术跟海水搏斗了三个小时,登上陆地的时候累得筋疲力尽。

这时他又想起另外两件要命的事,他不懂日文,而且没有钱。

加图索家的少爷从没这么抓狂过,曾几何时对他来说世界上没有不能去的地方,不用管那里有没有熟人。走进一座城市就找当地最豪华的酒店,扔出他的黑卡,然后等着人跑前跑后为他服务。可如今他饿得心慌意乱,甚至严肃地考虑过要不要持枪去便利店里打劫个面包。他身上只剩一件值钱东西,就是手腕上那块玫瑰金的潜水表。迪里亚斯特号是在深水中解体,潜水表也已经进水不走了,但玫瑰金的壳子还能卖不少钱。恺撒用它跟路边的小混混交换了这辆破摩托和一身皮衣,那包廉价纸烟也是混混附赠的。

他从神奈川县骑到千鹤町用掉了大半天时间,因为因为看不懂日文路标所以绕了很大的弯子,被风吹得灰头土脸。

他在找一间网吧,那间网吧是学院在日本境内唯一的安全港。

安全港并不是真的港口,而是秘密中转站。学院在世界各地设了几百处安全港,学院付钱请当地的人代为管理。有时安全港会被用来中转某些不可告人的货品,但更多的时候它们是闲置的,如果专员们在国外活动时遭遇危险,就可以前往安全港避难。安全港会为专员争取宝贵的时间,在这期间内诺玛会调配资源组织营救。

来日本前诺玛给他们三个都准备了特别版的《行动手册》,提醒他们在日本境内应该注意的各种事项,其中就有这个安全港。它设置在一个“漫画网吧”里,看字面是既能看漫画又能上网的地方。

拐过路口,恺撒站在粉紫色的光幕中。几层楼高的霓虹灯招牌仿佛顶着夜空,粉紫色的光组成“曼波”这个店名。

“喔,这就是网吧么?”恺撒微微点头,觉得自己人生的经验值又上升了。

之前他对网吧的了解为零。恺撒不太理解为何要有专门的上网场所,在他看来随时随地都能上网你可以光脚踩在沙滩上沐浴着弗罗里达的阳光上网,也可以骑着大象边穿越泰国的雨林边上网,当然你也可以泡在自家的冲浪浴缸里上网刷刷守夜人讨论区里的八卦,只需要一台iphone、ipad或者笔记本恺撒很少设置自己的网络连接,作为贵宾客户当他走进一家熟悉的酒店时,设备就自动连上了酒店的网络,当他走出wifi的范围时,3g无线上网又自动激活。所以他一天24小时都是保持网络接通的,全世界所有网络设备都敞开怀抱欢迎加图索家少爷的接入。

而高中时代的路明非只能和表弟共享一台从叔叔手中退役的老式笔记本,正常的休息时间里小胖子路明泽都趴在那台笔记本上和女同学网聊,路明非想上网的话就的等到路鸣泽睡着以后再从被窝里悄悄爬出来,用一张毛巾把自己和笔记本都罩起来上网,以免屏幕的光把路鸣泽弄醒了。相比起来网吧的上网环境就是天堂,至少在他付钱的两个小时里那个位子只属于他一个人,他摸着满是烟灰的键盘和鼠标,指挥着他的星际大军从屏幕这头奔向那头,觉得自己俨然是握着权杖的皇帝。

所以恺撒问路明非去没去过网吧的时候,路明非特别缅怀还带着点深沉地说,网吧是个江湖,老大你懂江湖这个词的意思么?恺撒说这个词我懂,武侠小说中的江湖嘛,是你们中国式骑士小说发生的舞台,不同组织的骑士为了各自的理念相互战斗,争夺宝藏、神器和公主,还有种叫秘笈的东西……路明非的本意是说网吧里各色人等出没,感觉藏龙卧虎,大家抽着烟喝着营养快线潇洒的击键,大家都满脸屌爆的神情,满江湖的。但他很难把这层意思传达给恺撒,于是就点了点头说差不多吧,就是老大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恺撒又问那你们去网吧都做些什么呢?路明非说干什么的都有,我主要是玩电竞,高二的时候我们还有个战队。恺撒微微点头,心说他们还聚集在那里战斗。

于是在恺撒的理解里网吧非常神秘它是个集会的场所,年轻人们聚集在一起相互战斗……听起来很有气质,类似中世纪骑士团的议事大厅。

黑金色的玻璃门确实显得很有气质。恺撒登上台阶,门自动打开,左右两排短裙黑色袜高跟鞋的妹子一齐鞠躬:“いらっしゃいませ!”

恺撒心中涌起宾至如归的感觉,他是很多酒店联盟的vip,入住时常有夹道欢迎的礼遇,n看起来网吧果然是有气质上档次的地方,恺撒在第一印象上给这件网吧打了80分,不足之处是女孩的裙子太短,短得露出了丝袜边,看起来有损格调。不过恺撒刚在飞机上飞机上读了本尼迪克特的《菊与刀》①,了解到日本文化中有色情的一面,因为日本是个太讲究义理和规矩的国家,日本人活得很憋屈,为了求发泄,他们浪起来的时候比世界上其他国家浪出百倍。恺撒对此持宽容的、理解的态度……反正他们意大利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个女孩迎上来。恺撒把校徽递给她,直视她的眼睛。校徽也是秘党成员的信物,安全港的管理者都不是秘党的人,对龙族也一无所知,他们只看信物,信物对了就提供帮助。

“きれいですね,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②”女孩眼睛一亮,甜甜地说。

恺撒满意地打了个响指,觉得对方清楚他的身份了。

五短身材的经理走出柜台来到恺撒面前,一边鞠躬一边叽里呱啦。恺撒完全听不懂这殷勤的胖子在说什么,他急需食物和水,他饿得快要虚脱了,但他委实是日文无能。

“米西?”经理居然智慧过人,猜出恺撒饥肠辘辘。

恺撒欣喜地点点头。

“死立扑?”经理并拢双手放在脸侧,很萌地看着他。

恺撒想了想才明白,经理这是在说英文,问他要不要“sleep”。

“no,nosleep,ijustwantfoodandthecase.”恺撒尝试用最简单的英语和手势跟经理交流,他所说的case指装备库,每个安全港里都会有一个装备箱,那是一口大型旅行箱,里面装满武器和应急物资。

“andineedcumputer,”恺撒比出敲键盘的动作,“computer.”

“哈伊哈伊!”经理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示意恺撒跟他走。

此刻卡塞尔学院的中央控制室里灯火通明,执行部的技术员全体加班,通过互联网搜索凯撒小组的消息。

辉夜姬构筑的防火墙非常强大,她控制了日本和国外联通的所有网关,只要他发觉访问是来自卡塞尔学院立刻就会切断连线。这是一道虚拟的铜墙铁壁,诺玛也无法突破。

但现在掌管学院中央主机的已经不是诺玛了。

几小时前当着所有技术员的面,施奈德和曼施坦因同时把黑卡插入卡槽,旋转操作台上的金属手柄。密集的电火花在操作台表面跳闪,机柜中传出黑烟和焦糊味,这显然是系统过载,远高于标定制的电流涌入芯片组,高温把芯片组的塑胶机板烧毁了。技术员们刚要去拿灭火器,忽然听见风声自下而上进入中央控制室,好像地下室里藏着一架重型直升机。

风声并非来自地下室,而是来自地下50米深处的巨型计算机。那里并排放着几十个机柜,每个机柜里都密集的插着cpu,形成蜂巢般的矩形阵列。

这台超级计算机如同从睡梦中苏醒那样,运转功率瞬时提升到额定功率的800%,网络传输速度提高400倍,浮点运算能力提高1200倍,图形模拟能力提高540倍!

所有芯片都在超频运转,他们的发热量加起来能比得上一台小型炼钢炉,巨型涡轮把高温空气吹上地面。风吼声就是散热涡轮发出的,这台超级计算机真正出全力的时候,a产生的噪音能跟直升机的旋翼相比。所有屏幕的画面逐一切换,都显示同一个少女的脸。她稚嫩而冷漠,瞳孔中变换着深蓝色的字符,最后她的巨幅头像出现在中央大屏幕上,巨大的威压感扑天盖地。

“eva……现在她取代诺玛成为学院秘书了。”曼施坦因轻声赞叹,“原来这才是学院主机的100%状态。”

“不,她不是学院秘书,她的设计初衷是进攻武器。”施耐德低声说。

技术员们都以敬畏的目光看着屏幕上的少女,他们隐约猜到了这个隐藏的少女人格并非诺玛那样温柔的后勤专家,她具有强烈的进攻性,从苏醒过程就能看出来,eva在苏醒的瞬间就用高温过载的方式把封锁她的芯片组烧毁了。

“紧急状态,我们需要你的帮助,eva,需要时间熟悉数据库和芯片组么?”施耐德站在大屏幕下方,仰头和虚拟女孩对视。

“已经熟悉完毕,已经读完列表任务,对辉月姬的进攻从现在开始。”

eva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巨大的数据流通过全世界各地的网管流往日本,辉夜姬设置的几百个加密锁同时被破解。技术员比其他人更清楚哪些数据流意味着什么,在数据流构成的虚拟世界中那就是千军万马,而那个名叫eva的少女则是率领着千军万马的王。从这一刻开始卡塞尔学院对蛇岐八家发动了反制。

学院的反制在网络和现实中同时展开,网络上的反制则由eva带着数以百计的技术员执行,实际派遣出去的专员只有一个,三个小时之前这位名为希尔伯特·让·昂热的专员登上了从芝加哥飞往东京的班机。虽然贵为校长但昂热居然在执行部保留了档案,这意味着他随时准备亲自出动。他的档案号是000001,血统阶级是s。

这个档案号非常特殊。执行部档案编号的前四位应该是专员的生日,恺撒的档案号是112933a,这是因为他出生于11月29号,在这天出生的专员里他位列第33,血统是a。而昂热的档案号中是不标明生日的,他已经活的太久太久了,他的护照不断的更换,护照上的生日一变再变,最初的那个生日已经不重要了。编号中的“1”象征着他的独一无二和不可取代。

曼施坦因得知校长独自奔赴东京之后大吃一惊,强烈要求立刻甄选优秀的专员乘下一班飞机出发,以免蛇岐八家对校长不利。

但副校长神情轻松的拒绝了这个提案:“儿子,我们派出的不是一名专员,而是一支军队,一个人的军队。校长这辈子都是一名攻坚的轻骑兵啊。”

正当曼施坦因感慨世上最了解校长的还是老爹时,忽然看到学校网站发布了重要通知,通知中说副校长暂代校长职责的这段时间里学校全面停课,取而代之的是以强身健体为主题的“女子游泳锦标赛”和以美学教育为主的“卡塞尔小姐选美大赛”……曼施坦因没法不联想到另一种可能,就是无耻老爹暗地里期待校长在这次危险的旅行中挂掉,这样他就可以在学院为所欲为,把学院变成他一个人的后宫。

“还没有恺撒小组的消息?”曼施坦因在桌边坐下。

“有一艘渔船曾向海岸警备队报告说他们在海上捞起过一名金发的海难船员,可这名船员又趁着夜色跳海逃走了,水手们说不清他的相貌,唯一确定的就是他有漂亮的胸肌……见鬼,唯一确定的就是他有漂亮的胸肌,难道日本人看男性也是从胸开始看的么?”施耐德看起来非常疲惫,“之外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曼施坦因想了想:“我们换个思路想想,我们在找恺撒小组,恺撒小组也会试着联系我们……对了,你们执行部不是在全世界各地都设了安全港么?如果生还的话,他们第一时间就会前往安全港避难。”

施耐德摇头:“以前我们在日本是有安全港的,但后来撤销了。这些年里日本的事务都由日本分部一手包办,我们本以为不会再用到安全港……”他的脸色忽然变了,“糟了!”

“怎么了?”曼施坦因问。

“出发前给他们的《行动手册》没有更新……手册上仍然标明了那处安全港,可安全港已经失效了。”施耐德起身高呼,“eva!在地图上把安全港标出来!”

巨幕上显示着日本地图,东京正北部出现了一个脉动的红点。

“失效的安全港位于东京北部名为千鹤町的小镇上,1999年之后就再也没有维护过。”eva迅速给出了情报。

“见鬼!那里距离新宿很近……如果他们的身份暴露,蛇岐八家很快就能找上他们!”施耐德大吼‘“eva!想办法侵入那间网吧的内部网!全面监控他!”

几平方米的小隔间里,恺撒摆弄着电脑。

隔间还没恺撒家的浴缸大,地上铺着榻榻米,墙上挂着浮世绘,细颈瓷瓶里插着一支娇艳的桃花。这里跟路明非所说的网吧完全不同,完全没有江湖的阳刚之气,反倒有点阴柔诱惑的味道。来到这里之前经理带着恺撒穿越了细长的走廊,走廊两侧都是窄拉门,看起来这间网吧里上网都是单间③。

电脑是日文操作系统日文键盘,满屏幕的快捷方式恺撒都看不懂。但基本功能上日文版系统跟其他语言的版本没什么区别。恺撒打开浏览器输入“www.cassell.edu”。

这是专员在海外跟学院联络的标准程序,不是通过电话而是访问学院的网站。学院主页上隐藏着一套密码验证系统,通过验证之后就会进入内部网络和诺玛对话。

“www.cassell.edu.jp”,卡塞尔学院的日本语网站,“error404:pagenotfound”。

“www.cassell.org”,卡塞尔基金会的网站,“error404:pagenotfound”。

恺撒的输入速度越来越快,但屏幕上始终是那行冷硬的字符串,“error404:pagenotfound”。

学院旗下的所有网站都不复存在,加图索家的网站也一样。恺撒试着登陆运通卡的官方网站,却发现自己那张无限透支的黑卡已经失效了,网站说他的卡号不存在。

他试着下载了一个skype,想用网络电话打给学院,电话里只有一个冷淡的女声用日语说话,大概是告诉他这个号码不存在。

恺撒傻掉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失去了存在感。他现在在一座日本小镇上孤立无援,没有吃喝没有钱也联系不上本部,甚至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是谁,即便死在这里也只是具无名尸体。他忽然意识到他的自信很大程度上源于他那高高在上的家族,幕后黑手们时刻站在他背后准备着为他扫平障碍,而现在连幕后黑手们都消失了。幕后黑手们找不到他想必也急疯了,加图索家从上到下必然是鸡飞狗跳。加图索家在欧洲的地位不亚于一个皇室,恺撒失踪就等于皇太子丢了。

这种情况下家族只会想到两种可能性,要么他死了,要么他被限制了人身自由,无论哪种情况都是对加图索家的严重挑衅,加图索家都会立刻着手拟定报复方案。

毫无疑问是蛇歧八家进行了网络屏蔽,蛇歧八家有一台类似诺玛的超级计算机辉夜姬,她能控制全日本的网络,包括电话、银行和互联网。

这帮日本人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样的暴徒,如果恺撒在结婚旅行的过程中被索马里海盗抓获要求赎金,海盗们绝对会如愿得到赎金,但就在他们放走恺撒清点赎金的时候,就会看见意大利空军的f-16战斗机低空飞掠头顶,把致命的燃烧弹扔下来。这种泯灭人性丧心病狂的事儿加图索家干得出来,恺撒对于自家那些老东西的人品没有任何怀疑……都阴森、霸道、恐怖到了极点。总之只要找不到恺撒,家族就会磨刀霍霍,虽然他们现在还不清楚要对付的敌人是谁,但加图索家的传统一直是这样,管他是谁先把刀磨了,这样找到对方的时候砍起来省时间。

在这种逮谁灭谁的家族中,恺撒其实已经算是性格温顺悲天悯人了。

有人敲门。恺撒把门拉开一道缝,经理端着托盘站在门外,托盘中盛着一盘精致的糯米点心,背后站着一名穿红旗袍的女孩。女孩低着头,额发垂下来遮住了脸,只能看出来身材苗条腰肢盈盈一握。

因为有女性在场所以贵公子的本能立刻发作,恺撒想也没想就把门打开,请经理和女孩进来。小小的隔间里挤了三个人,大家都得背靠着墙,否则就会胸贴着胸。

“sir,yourfood.”经理把托盘放在小桌上。

十几种比棋子大不了多少的糯米点心盛在白瓷小碟里,有的点缀着绿色的嫩叶有的用桃红色画着花纹。恺撒心想我所谓的食物是那种用嘴去咬的东西,你这是让我用鼻孔来吃么?

女孩撩起旗袍前襟跪坐在恺撒面前,把精美的木盒放在榻榻米上。经理鞠了个躬,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恺撒有点蒙了,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他上下打量女孩,红色的旗袍紧绷在她年轻的身体上,旗袍的双臂双肩和后背都只是一层薄薄的黑纱,高高的开衩中露出网格的黑丝袜来,脚下是白色的高跟鞋。真是一件……纤毫毕现的衣服啊!

恺撒心底“咯噔”一声,心说这鬼地方不对!

中央控制室,巨幕上播放着很吸引人的动画,所有人都在仰望。

年轻的女孩们或坐或卧,姿态撩人。鼠标从她们身上滑过的时候,她们就会站起来扭腰送臀翩翩起舞。这是某个网站的首页,下方还有各种小广告,一个个豆腐块大小的空间里塞满了胸部和翘臀。

“这是什么东西?eva你好像打开了错误的程序!”施耐德吃了一惊,这种画面委实不该在中央控制室这么严肃的地方播放。

“原本的漫画网吧关闭,建筑物卖给了名为曼波的连锁网吧机构。这是曼波的官方主页,他们是成人网吧,提供女学生陪同上网的特殊服务,还有名为‘靴磨女子’的特色擦鞋服务。”eva的声音毫无起伏,似乎是在陈述某种无趣的公式定理,“也可以成为软性色情网吧,是符合日本先行法规的营业场所,但他们通常都跟当地的黑帮有联络。”

施耐德狠狠地打了个寒战,这意味着恺撒和楚子航可能会踏进一个被黑帮控制的场所,但他们还以为那是安全港。

“快!我需要那间网吧的控制权!”施耐德大吼,“快!”

恺撒明白了,难怪这间网吧看起来不太对头,空气中透着暧昧,连墙上浮世绘中的仕女都是半裸的。

原本的漫画网吧不知为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彻头彻尾的色情店!难怪屏幕上的图标和壁纸都格外性感,现在连真人都出场了!岂止是一间色情店,简直是色情店中的“超硬派”啊!

经理还问他要不要“死立扑”,难道日本人民浪到这种惊世骇俗的地步?网吧还提供陪睡服务?这他妈的跨行业竞争是要逼妓院关门啊!恺撒满脑子乱糟糟的。

可现在就有一个体态姣好的女孩跪在他面前,情况非常暧昧彼此语言还不通,恺撒不知道她想干啥。他很希望有台手机在身边,这样他就能把手机放在一旁,拍下视频来自证清白。他正在筹办婚礼,这段时间的清白很重要。他得想个辙把这个性感尤物打发走,方法要巧妙一些,贵族不会对任何女性露出厌弃的神色,只要她没有犯下出卖国家、亵渎宗教和奸杀婴儿这种不可容忍的大罪……说实话一般女性努力奋斗也未必能犯下这种滔天大罪。

可应该怎么拒绝一个送上门来的美女而不伤害她的自尊心呢?难道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可惜贫僧吃斋的?但这是路明非能做出来的事,恺撒想不到。,他绞尽脑汁,可习惯的那套高帅富搭讪法都不太能行的样子。日式隔间实在太小,两人呼吸相闻。

“加图索先生么?”女孩问。

恺撒吃了一惊,抬起头认认真真地打量对方:“真小姐?”

居然是几天前在玩具店遇见的麻生真,难怪她进门的时候恺撒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真一直低眉顺眼所以没有照过面。

“是我是我!您怎么来了?”真很惊喜。她刚刚高中毕业,英语在日本人中还算流畅的。

恺撒心说我怎么来了……我骑摩托车过来的……

真上前两步,跟这个异国人重逢让她意外又开心。,回想那个雨夜很像是一场梦。红色的法拉利跑车刺破雨幕飞驰而来,黑色风衣的男人们潇洒地越出跑车,衣底在风中翻飞,露出绚烂的丝绸衬里。但是真给吓傻了,觉得自己打那个求助电话是错误的,这根本就是打开了地狱的门把恶鬼给放出来了。黑道的手段她也耳闻过,表面上看起来彬彬有礼,但得罪他们的人会无声地消失掉,谁也不知道东京的高楼大厦里有多少跟水泥柱子中浇筑着尸体。她真的以为这帮人会把野田寿的手给砍下来,但后来证明这帮看似凶神恶煞的家伙还蛮有幽默感的……事情解决之后,他们集体坐在沙发上看漫画,店里很静谧,雨打在屋顶上噼啪作响。

真从小害怕下雨,雷鸣电闪,雨打在老屋的玻璃钢屋顶上,冷风从窗户的缝隙里一丝丝钻进来。真总是钻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可那晚她居然觉得雨声蛮美好的,特别安心,有那些凶神恶煞的男人们坐在门口,世间一切鬼祟都不敢侵入店里。那些人里恺撒给真留下的印象最深。真只是给他沏了一杯普通的速溶咖啡,可接过咖啡的时候恺撒笑得像是阳光破云。他小小地抿了一口,流露出惊叹、赞赏、喝了这杯咖啡哥这辈子就值了的表情,用蹩脚的日语大声说:“阿里阿多,goodcoffee!”

其实那只是贵公子的礼貌,只要给他端吃喝的人是漂亮姑娘,恺撒都会毫不吝惜地回报以笑容和赞美。他去亚马逊河流域的时候,漂亮的印第安小女孩给他端来新酿的木薯啤酒,恺撒明明知道这种啤酒是从亚马逊河里直接取水酿造的,连过滤的步骤都省了,可依然无视了导游的劝阻,接过啤酒大声赞美而后一饮而尽……腹泻三日。

拉肚子事小,拒绝美少女的贵公子却会人间失格。,可这一次恺撒警觉地闪身,免得跟真有所接触。虽然只有一瞬,但真看懂了恺撒的惊慌。她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也想起了彼此的身份。沉默了几秒钟后她慢慢地退了回去,再度低下了头。,两个人都按着膝盖低着头,长久地沉默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电脑进入了屏保模式,各种大胸少女长腿妇女在屏幕上闪动,各种飞吻各种翘臀。

恺撒从没那么尴尬过,而真应该比他更尴尬,长长的额发下垂,挡住了她的脸。总得说点话来缓和现在的局面,偏偏无话可说。

如果恺撒是个满心骚情的知识分子,就该双眼含泪怒捶榻榻米说社会如此残酷竟把好端端的少女逼到这种下作的地方来谋生!然后凑上去轻抚少女的肩膀说别怕妹子有文化的叔叔我懂得怜惜你……如果是旷世**贼那就简单了,上前直接推倒,嘴里桀桀桀桀地**笑,以下省略三千七百八十字……如果是庞贝的话……不用想了!种马老爹就是旷世**贼!

恺撒心里乱糟糟的,他想对真说我尊重你的个人选择,色情店里的工作也算是工作没人能对你说三道四。我一点都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见鬼这关我啥事儿啊我只是来上网的!你又不是网!

“您还……擦鞋么?”真小声问。

“擦鞋?”恺撒一愣。

“你是来擦鞋的?”恺撒心说你擦鞋你穿得好像埃及艳后色诱罗马执政官安东尼一样。

真打开盒子,里面是各色鞋油鞋蜡和鞋刷、擦布等等东西:“对啊,我在这间店里擦鞋。”

恺撒心说我嘞个去这到底是我想太多还是你们这间店太奇葩,想象一下安东尼被艳后那妖艳的面孔和惹火的身体搞得五迷三道的时候……艳后忽然拿出鞋油和刷子来说安东尼您要不要试试埃及擦鞋,普通擦收您三个铜币,精致擦收您六个铜币,你要是付我一个银币我擦完鞋还帮您做个足底按摩……但他又看了一眼真的服饰,立刻就懂了其中的猫腻。穿紧身旗袍的擦鞋娘,卖点不是鞋擦得多亮而是女孩年轻的身体。难怪旗袍后背只是一层薄纱,女孩蹲下身擦鞋的时候,客人就能借机欣赏她们近乎**的后背,心中有种吧妙龄少女踏在足下的满足感。这还是一间色情店,但没有恺撒想得那么露骨,走的是意**路线。

“那脱下来我帮您擦擦吧。遇见什么事了么?您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有什么我能帮到您的么?”真低声说。

说都说道这个地步如果再拒绝的话就太过分了,恺撒脱下那双蒙着泥浆的皮鞋放在榻榻米上:“你不用管,我只是来这里上个网。”

东京,新宿区,源氏重工。

贵宾电梯降到底层,源稚生大步而出,樱已经拿着他的风衣和长刀在大厅中等候。

“消息准确么?”源稚生一边穿风衣一边大步往外走。

执行局的车队已经在外面等候,干部们正在把警灯放在车顶上。这是高峰时段,想要穿越车流,最好的办法就是伪装成警察。执行局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三分钟前辉夜姬发出警报,来自学院本部的网络攻击全都对准了千鹤町的一间网吧。那间网吧可能是学院的安全港。”樱疾步跟上,“恺撒他们最可能去的地方。此外我还收到情报,有一艘回长崎港的船捞起了一名落难的海员,我们的人已经跟那位船长见面了,他凭印象画出了那名海员的形象。”樱把一张传真纸递到源稚生手中,“是恺撒加图索没错!如果恺撒生还,另外两个人的生还机会也会大大提升!”

“喔!”虽然不是笑的时候,可第一眼看到那张手绘图,源稚生还是不由自主地苦笑了,“凭借这种图真的能看出那是恺撒么?画面上最清晰的东西是那个人的两块胸肌。”

“结合身高、体重和发色分析,是恺撒没错。至于胸肌,大概是给船长留下了比较深的印象吧?”

“千鹤町的位置。”

“是东京北面的一个小镇,行政区域上属于崎玉县,但距离新宿区并不远。如果交通通畅的话我们20分钟就可以到那里。”

“问题是这个时间交通怎么可能通畅呢?”源稚生皱眉。

恺撒还活着他觉得宽心很多,但看过神葬所的秘密之后这些人是不能离开日本的,至少在事情结束之前还不行。

“那座镇子太偏了,镇上没有我们的人,只有一个暴走族帮会,名叫‘赤备’。我们正试图联系赤备,让他们先赶往网吧控制住局面。”

“别做这种无谓的事。如果恺撒他们还没有赶到安全港,赤备过去只会打草惊蛇。如果他们已经到了,一帮玩摩托车的孩子能干什么事?他们是学院本科部中最精锐三个人,是狮子中的狮子,别蠢到用一群老鼠去围捕狮子!”源稚生接过蜘蛛切,“你开车,我们先走!”

恺撒还在跟那台电脑斗争。他下载了几个黑客程序,试图绕道海外访问学院的网站。这是最最基本的黑客操作,辉夜姬在监控所有从日本境内访问卡塞尔学院网站的用户,那么恺撒就伪装成自己是要访问芬兰、瑞典、德国或者中国的网站,再从中国的服务器跳转到学院网站去。

搜索代理服务器,ping,等待echo④;搜索代理服务器,ping,等待echo,一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恺撒一直重复这样的操作,但显示永远都是“requesttimedout”,连海外的代理服务器都被屏蔽了,辉夜姬设置的防火墙远比恺撒想的强大。这种时候他不禁有点羡慕楚子航,楚子航在电气系统和互联网方面的能力都是本科部第一,恺撒以前一直嘲笑他是“工科nerd⑤”,但如果换了那个工科nerd坐在这里,好歹能做点像模像样的黑客操作,可他就只有像傻瓜一样ping来ping去。

“加图索先生是无意中来这种地方的吧?”真跪在旁边给擦好的皮鞋上蜡,有意无意地问。

恺撒这才惊觉在他ping、ping、ping的这段时间里真一直在擦皮鞋,从混混那里换来的一双破皮鞋她居然能擦那么久,好像下定决心要把这双鞋擦成salvatoreferragamo。

大概这就是传统的日本女孩,像一幅静物画似的,虽然同处一室,但你不惊动她她也不会惊动你,两人只是偶尔地抬头对眼一眼。

“本来以为是家普通的网吧。”恺撒尽量说得委婉一些,“你知道我基本不会说日语,糊里糊涂地就进来了。”

“其实不像您想的那样啦。”真尴尬地微笑,“这里真的只是一件网吧,只不过卖点是有女子高中生当服务员。我在这里就是擦鞋,有些客人是比较咸湿,擦着鞋就会伸手到背上**,不过我在里面穿了衣服的。”真把领口稍微拉低几厘米给恺撒看,恺撒这才发觉所谓裸背只是个假象,真贴身穿了一件肉色的紧身衣,紧身衣外面再蒙着一层黑纱,看起来好像是春光乍泄。

“这么简单?”恺撒还是不太相信。

“还可以叫女孩陪着上网。那种我就不敢了,离客人太近了,他们会动手动脚。”真小声说,“再有就是打枕头战什么的,我也不敢,我在这里只是擦鞋。”

她说枕头战的时候用的是英文“pillowwar”,恺撒听得惊骇莫名,心说这要在枕头上打的战争那是相当的色情啊!什么叫枕头上打的战争呢?埃及艳后克里奥帕特拉把罗马执政官安东尼给睡了,于是两个人结成同盟共同对付屋大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枕头战争吧?这么一间网吧里怎么会有这种影响世界格局的大事件?

“就是女孩穿着女仆装,那枕头和客人对打。”真发觉恺撒的神情诡异,赶紧补充解释。

恺撒心说日本人这娱乐当真愚蠢得很,用枕头对打有什么乐趣可言?我和楚子航之间就很有趣,我们每次对打至少也是木刀,高级别的干脆就直接上冲锋枪了!

“那睡觉是怎么回事?经理还问我要不要……睡觉。”恺撒有点好奇。

“就是枕着女孩的腿午睡,一小时收费2000日元,店里管这种服务叫‘高中午睡’,说是帮客人回忆起高中时代课间睡在女朋友腿上的感觉。”真小声说,“这我也不敢,但有的女孩愿意,薪水高。”

“哦哦……原来是这样。”恺撒挠挠头,心说日本人就是闷骚,搞来搞去搞出这么多幺蛾子。

“客人没有给你填麻烦吧?”他礼貌性地问问。

“我戴着这个呢,店里的人都觉得我是有男朋友的人,难缠的客人不会推给我。他们叫我来给您擦鞋,就是说他们觉得加图索先生您是彬彬有礼的人。”真攥起骨节纤细的拳头伸到恺撒面前,中指上戴着一枚细银环。

你有男朋友了?恭喜你。”恺撒记得几天前真手上还没有这枚银戒指。

“是寿给我买的。在这种店里工作,有男朋友的女孩会轻松很多。那些好色大叔会缠着女孩要出去约会,但看到戒指的就知难而退了。”

“玩具店的工作为什么不做了?”

“听说本家的人去过店里,店长第二天就把我辞退了。寿说这间店是他道上的一个朋友罩着的,可以帮我找份工作,所以从前天起就在这边上班了。我可不敢跟奶奶说丢了工作,听说我找到工作的时候奶奶可高兴了,她的退休金只够我们生活,但她又想让我读大学。”真在恺撒面前跪坐,把鞋套在他脚上,用绒布抛光,“要是知道我丢了工作,她又会省吃俭用想存钱给我缴学费了。”

最终还是享受了几分钟的高级擦鞋服务,恺撒不好意思低头,只能45度角仰望天空。

“原来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恺撒有些窘迫,“你跟那个谁……哦野田寿,相处的还好么?”

真点点头:“他追的很紧,每天都来接我下班,大家都相信他是我男朋友。别看他在你们面前不敢大声说话,在这里可算是很威风的人,有他在大家都对我很好。我们伪装成男女朋友。”

她忽然笑了,笑得像只猫,这是恺撒第一次在这个老实女孩的脸上看出一丝丝少女的狡猾来。

恺撒忽然记起源稚生说所谓黑道只是无法在阳光下生活的可怜人,如果能体面地赚到钱,谁还会混黑道呢?野田寿那种咋咋呼呼挥舞球棒的黑道青年,其实私底下也就是个辍学的傻逼。

“寿虽然不是加图索先生您这样的大人物,而且总是说些男人如何如何的傻话,可也和加图索先生您一样是个好人,很努力的想把事情做好,对我也很好。”真说。

“虽然有点意外,”恺撒顿了顿,“不过在这里遇到熟人真的挺开心的。”

“放心吧,我是知道自重的女孩,虽然家里穷,但是还会通过努力来过上好生活的。”真给恺撒机上鞋带。

恺撒心里微微一动,忽然明白了真为什么要拉着他聊天。她在委婉的解释说自己并没有做见不得人的工作,只是穷,穷并不是什么错。恺撒皱眉闪身的一瞬间她的眼睛一片空白,想必是心里狠狠的难过了一下。

难得少有的,恺撒觉得自己做了蠢事。

“鞋带系成这样会不会有点紧?”

“正好,不松不紧。你……能帮我一个忙么?”

“嗯!只要我能做到的!”真使劲点头。

“我来千鹤町是找一间漫画网吧,里面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箱子。你知道附近有别的网吧么?”

“啊!您没有找错,这里就是那间网吧!”

“喔,我是说那种又能看漫画又能上网的地方,可能比较小比较隐蔽,没有这里这么……豪华。”

“确实就是这里,你说的那间漫画网吧原来就开在这座楼里,但它已经关门好几年了,店面被卖给了曼波,店里的人也都换了。您要找的箱子不知还在不在。”

“见鬼!执行部的行动手册过期了……”恺撒的脸色很难看,千辛万苦一路风尘的赶到这里,才发觉人家早就撤销了。早知如此他还不如随便找间网吧,鼓捣鼓捣和学院联系呢。

“还有件事得拜托你。”恺撒说,“我其实不是本家的人,我只是来这里出差,本家跟我们学院有合作。说起来太复杂了,总之千万不要对人说起你见过我……”

“明白!”真使劲点头,“一定会保密的,对寿也不说!我在电视上看到通缉您的通缉令了,警察也再抓您,还有您的头像,画的还蛮像的。”

“喔,通缉令都上电视了,看起来在日本境内的恐怖分子中我排行真靠前啊。”恺撒嘟囔。

“所以您这样来网吧也是很危险的,一般的营业场所,包括便利店门口都有摄像头,我们这里进出的每个客人都有记录的。只是你看着比较……所以经理也没认出您来。”

恺撒心说邋遢是吧?废话我能不邋遢么?我骑了一天的摩托车牛仔裤都磨破了屁股到现在还疼呢!而通缉令上他肯定是相貌堂堂衣冠楚楚,他这辈子不相貌堂堂衣冠楚楚的时候还真不多。

“这就答应帮我了?你难道不怕我真是通缉令里说的那种暴徒么?”

恺撒有点好奇。他生活里从来不乏女孩向他献媚讨好,他也欣然接受。在日本以外的任何地方讨好加图索家的少爷都是明智的,因为有加图索家站在恺撒背后,但在日本他是个无依无靠的通缉犯。

真迟疑了片刻:“不管怎么样我都相信您,您是个善良的人啊。”

从出生以来恺撒享受过种种赞美种种谀辞,可是记忆中很少被人说“善良”,在真之前,好像只有一个女人称赞过她的善良……那是他已经过世的母亲。

恺撒天生就是一个服从性很差的小孩。基本上是作为魔星降临在加图索家的,虽然很小就被确立为家族的继承人,但连把他视若珍宝的长老都头痛不已,这个孩子实在太顽劣和蛮横了。意大利驻美国大使来家里吃饭,恺撒悄悄摸进厨房把一枚新鲜鱼胆放在大使的沙拉里,大使一口咬碎那枚鱼胆时脸色绿的就跟胆汁一样,恺撒这是报复大使点名要吃羊圈里他最喜欢的那只小羊,那年他才七岁。家族的头面人物在乡间别墅举办奢华的假面舞会,男男女女搂抱在一起慢摇的时候,音乐忽然变成了凄厉的鬼叫,那些穿高跟鞋的仕女们吓得纷纷摔跟头,满地散落她们用来填充胸部的海绵垫子。原因是恺撒不喜欢这些人吵得他睡不着觉。当然最狠的还是他对庞贝的报复。某一天庞贝从外面钓回了妖艳的女明星,两人相拥着奔进卧室拉黑了灯大肆脱衣的时候,忽然看见墙上出现鲜绿色的笔迹,“曾在这间屋子里睡过觉的女人有”,后面跟着一串交际花的名字,最后是,“恺撒·加图索(对,我就是这家伙的儿子)邀请您在这幅画上留名纪念,荧光笔在床头柜里。”

庞贝打开灯,发现这些字写在他最喜欢的那副仕女画上,这是他花费大价钱拍买来的雷诺阿名作。而那位前一刻还在跟他山盟海誓的妖艳女明星愤怒地把内衣摔在他脸上说,你怎么能跟某某那个肮脏的婊子在一起?女明星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出,庞贝四处寻找这个陷害他的小王八蛋……在储藏室里找到恺撒的时候恺撒跟他冷冷地对视,小脸上一幅死犟的表情。庞贝大声对儿子吼叫说,你要尊重事实不能凭空捏造,你写的那一串名字里我有六个都没睡过!恺撒冷冷地回应说,这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将来总会睡的。

家中的老人们很为这个行事不计后果的继承人担忧,小时候就是那么棘手的魔星,长大了还不得变成魔王么?

唯有母亲不这么看,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坐在恺撒的床边亲吻儿子的额头,轻声说:“世界是很残酷的啊,你这么反抗他是没用的,但妈妈很高兴……我的恺撒是个善良的人啊。”

自己真的有那么善良么?恺撒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就是想把大人的事情都搞砸,搞得越砸越好……你说那个女明星也真是,你要扔老爹你用什么内衣,你脚下不是有高跟鞋么?照着他脑门来一下没事的!

“哈利路亚。”恺撒在桌上画了一个十字,敲下回车键。

这次他接入一个位于瑞典的服务器。那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服务器之一,主机隐藏在一座核掩体中,据说从来没有黑客能攻陷它。

界面静止了几秒钟,随后无数行代码冲入简陋的dos窗口,白色字符以闪烁的速度刷向上方!

成功了,他和学院重建了联系,那些涌进来的字符串是诺玛发过来的电子解码锁,数据流从地球另一侧的美国,绕道冰天雪地的瑞典,涌入了这个准色情网吧的小电脑。

字符全部消失,只留下一个闪烁的名字,“norma:\”

凯撒强忍着激动的心情输入,“caesargattuso,agentofthedepartmentofimplement,classa,fileno.112933a,iamcallingfromjapan,iamintrouble.”

“norma:welcomehome,caesar,youareundermyprotection.”

恺撒从没觉得诺玛这么亲切,他特别不喜欢唠唠叨叨的女人,曾在守夜人讨论区里抨击诺玛的性格设定像个“养尊处优的白种中年妇女”,但此时此刻要是真有诺玛这个人站在他面前,他会大力拥抱这个白种中年妇女跟她行吻面礼。重新回到诺玛的保护下对他意味着太多的事情,他得到了情报系统的支援,能从学院账户上支取现金,甚至能临时借调一架直升机来把自己送出日本国境。在连线状态下的专员所向披靡,因为诺玛永远站在她身后,即使他中枪失血都没关系,只要他向诺玛呼救,几分钟后就会看到救护直升机从天而降。

“恺撒:龙源计划失败,目前能确定的生还者只有我。”

“诺玛:日本分部背叛,日本已经变成战场。”

“恺撒:背叛原因?”

“诺玛:这项情报对你暂不开放,你的优先任务是潜伏,你失去过神国的人,蛇岐八家如果知道你生还,一定会缉捕你。”

“恺撒:安全港已经没用了,我得找其他的隐蔽所。我需要一架直升机、一部不被监控的手机、信用卡和五百万日元现金。”

“诺玛:根据日本的空中管制条例,调动飞机会留下记录,蛇岐八家会根据飞行记录找到你。去接你的车已经在路上了,请安心等待,你要求的东西都在那辆车上,你到达安全地点之后我们再联络。”

“恺撒:gotit.”

不愧是诺玛,在几分钟内就制定出了恺撒的避难方案,连车都派出来了。

真贴着恺撒跪坐,看着恺撒神采飞扬的敲击键盘,便如同演奏钢琴一般。真也很高兴,虽然败犬状态下的恺撒倒也蛮“惹人怜爱”的,不过在真的心里恺撒就适合这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真每每回想那个雨夜,大风吹起恺撒的长风衣,他洒脱地迎着风雨点燃一支雪茄,仰头对天空吹出一口烟雾。他出生于热那亚湾的阳光里,暴风雨都扑不灭他身上的光。

长长的鬓发垂落在恺撒的肩膀上,发丝间带着隐约的檀木香味。借助屏幕的反光恺撒能看到真的脸,两张脸靠的很近,像是情侣们在拍大头照时常摆的动作。

恺撒心说真麻烦啊。

他知道女孩喜欢一个男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状态,会下意识地靠得很近,会跟在那个人身后无声地走动,会在餐桌上特别活泼的说话,又忽然沉默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就是想用说话来掩盖自己的心事。这方面恺撒太懂了,太完美就是加图索家男人的缺点,女人缘总是好的让衰仔泪流满面。有时候恺撒自己都说不清楚怎么就撩动了姑娘的心弦……分明他只是坐在那里发呆,无聊地抠着脚丫。

很少有好姑娘一遇恺撒误终生,虽然她们甚至没机会跟他多聊几句,但将来她们老了,皱纹像是刻过的木头那样深刻,仍会回忆起那年在热那亚湾的海面上,穿着白色船长制服的男孩坐在船头面对落日,默默地喝一杯杜松子酒,海风撩起他金色的头发,桅杆上猎鹰振翅欲飞……他的手在姑娘们看不到的地方无聊地抠着脚丫。

恺撒没有闪开,以免令真尴尬。贵公子就是这样骚包的货色,他们也许心有所属,但还是对女孩们的爱慕来者不拒。他们不断地自我修养,潇洒多金,风度翩翩,立志成为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扮演所有女孩的梦中情人,如果某个女孩很想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看一次日落,他也可以勉为其难地同意,反正施舍对方一次落日的情愫也不算什么,以后就再见不联系。

这么想来种马老爹浪来浪去的一生倒也不能都怪他。恺撒自己要不是遇到命中相克的母老虎,也会跟老爹一行自诩风流地浪来浪去。

直到今天恺撒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被诺诺给收拾了,诺诺最牛逼的地方就是你永远看不透她。所以恺撒的名言是“每个女孩都是一本书,我最爱诺诺这本书,因为我读不懂。”

一个一眼就能被看穿的女孩有什么意思?就算她对你动了心,她的心也就是一两页纸那么厚的宣传页,翻开来上面写着“我喜欢你”这干瘪的四个字。

恺撒坚持了一分钟,微微挪开一些,看着真的眼睛:“还想继续读书么?”

“想啊!我出来工作就是要攒学费的!”真点点头。

“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介绍一个人跟你认识。他是加图索教育基金会的负责人,还是意大利佩鲁贾外国人大学的校董,你可以理解为那所学校是我们家开的,是一所不错的学校。那个人会提供你一份全额奖学金,资助你去读书。佩鲁贾是个很美的城市,建在丘陵间,城里的路都起起伏伏,还有很多古罗马时期的建筑。我想你会喜欢的。我会抽几天带你在佩鲁贾转转,顺便介绍我未婚妻给你认识。”恺撒特意提到了未婚妻。

“不用啦,我还要留在家里照顾奶奶。”真赶紧摆手。

“他会给你奶奶也提供一份养老金,带老人家去意大利玩玩也不错哦。”恺撒微笑。

这挥洒自如的一笑,这才是他的完全体啊!风度翩翩有没有?胸有成竹有没有?一掷千金搏美少女一笑有没有?恺撒都被自己的英俊潇洒打动了。

尖利的刹车声从外面传来,显然是一辆高速行驶的轿车在网吧门前急刹车。

“是来接您的车么?”真站起身来,“我出去招呼一下他们。”

恺撒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别出去,来的不是一辆车,是一个车队!”

真竖起耳朵认真听,她甚至能听见不远处商业街上的人声,可外面确实只有一辆车的声音。那辆车在曼波网吧的门口停下,并未熄灭引擎,引擎发出巨兽吼叫般的声音,结合那极其尖锐的刹车声,门外显然停着一辆经过暴力改装的超级跑车,但半分钟之后恺撒的话就被证实了,群兽的呼吼由远及近。那确实是一支车队,跑车中混杂着大排量的机车。

他们围绕着这栋四层楼行驶,从窗户里看出去,狞亮的尾灯像是血红色的蜂群。

网吧门前停着一辆血红色的道奇“蝰蛇”跑车,这是一款极其狂暴的速度机器,价格不到恺撒那辆布加迪威龙的十分之一,但它的引擎排量比布加迪威龙还大,油耗量惊人极难驾驭。布加迪威龙就像一个戴着玫瑰金运动型腕表穿着休闲西装的富家子弟,而蝰蛇则是美国公路上竞速的亡命之徒。玩这种跑车的年轻人往往都会给车辆加载nos钢瓶,这种钢瓶可以把氧化二氮注入引擎中进一步提升功率,虽然会造成引擎的损害,却会进一步提升跑车的功率,把跑车变成排气管喷火的怪物。

蝰蛇的后备箱打开,少年们骑着摩托车从蝰蛇两侧驶过,从后备箱里拔出不锈钢砍刀和短管猎枪。他们穿着造型夸张的皮夹克,夹克上缀满铜钉,头发染成蓝色、橙色或者绿色,两臂全是狰狞的文身。

那是黑道中的暴走族,而且是“武暴走”。暴走族分为文暴走和武暴走两种,文暴走只是飙车玩,有些文暴走白天有正式的工作,不过是有辆好车,晚上出来飙着玩;而武暴走都是些无法无天的少年,他们通常都辍学无业,聚在一起玩车,也聚在一起打砸抢。他们对警察来说是场恶梦,正正经经的黑道中人通常做事有度,被侵犯到的时候他们才动用武力,而武暴走血气上涌就会拔刀砍砍杀杀。这帮孩子没准什么时候就翻车死掉,所以拼起命来够狠,有时候会为了争抢一个太妹的欢心而杀人。

这些暴走族的装备比一般暴走族要精良很多,他们的座驾包括了杜卡迪monster、本田cb400、雅马哈xjr400、铃木jmpulse400、暴徒400、川崎zrx400……这些改装过的重型摩托车发出的吼声不亚于那辆蝰蛇,车身上贴满火焰般的红色拉花,少年们在手中转着砍刀,把车头拉起来仅用后轮玩特技动作,车技也还不错。

“居然被这帮疯子找到了。”恺撒皱眉,“这个镇子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暴走族?”

“镇子附近有一个世界级的赛道,所以这里长年都有一群玩车的人,寿说千鹤町的暴走族比新宿的暴走族还狠,让我千万不要招惹那帮人。”真说。

“这就是蛇歧八家派来对付我的先头部队吧?”恺撒抽出沙漠之鹰,看了真一眼,“害怕么?”

真摇摇头。她是真的不害怕,既不害怕外面的人也不害怕恺撒手中的猎刀和大口径手枪,看到恺撒抽出沙漠之鹰她反而有胆量了,恺撒举枪贴在墙上静静聆听的动作就像电影里那些无往而不胜的男主角,这么帅能杀不出重围么?恺撒心里苦笑,对方人数众多,但他的枪里只有一发子弹,他在进入迪里雅斯特号的时候卸掉了弹匣,只有一颗子弹留在枪膛里。就算他有一挺重机枪也不好办,他总不能对一群半大孩子扫射。这些小混蛋里有的还不满十八岁,就算杀人都不会被判死刑的。

他高速地思考眼下的局面。显然他的位置已经暴露了,但究竟怎么暴露的他还没想明白。蛇歧八家不是傻子,围捕他这种危险目标该派执行局来,可眼下居然是一大群骑摩托车的小屁孩子出动了。

见鬼这只名为eva的隐藏人格不是来自执行部而是来自新闻部吧?这照片发到守夜人讨论区上能连挂三天的头条!恺撒的头都要炸了。

“恺撒:小姑娘狡猾起来真是最可怕的生物。”

“eva:你应该叫我师姐。”

“恺撒:师姐饶命。”

“eva:逃出这里之后再跟我说一次我就饶你。现在,快!”

“能带我去更衣间么?”恺撒转向真。

“没问题!我知道更衣间在哪里!”真使劲点头,“那张照片不会让你女朋友误解吧?”

“会,但是逃出去的话还来得及解释,逃不出去的话就会被判定为跟日本美少女私奔然后殉情网吧了!”恺撒笑着摸摸真的头顶,“所以必须逃出去!”

红色的法拉利599gt0奔驰在夜幕中,樱把油门踩到底,法拉利化作红色闪电,敏捷的在车流中闪过。最高限速是每小时100公里,那些守法开车的人如果不是特别留神那就连法拉利的尾灯都看不到,他们只会感觉到劲风和怒吼从自己车旁擦过,感觉更像是喷气式飞机低空飞掠。源稚生看了一眼腕表,照这样下去他们还要大约十分钟才能赶到千鹤町。

对讲机响了起来:“老大,你还在能对话的范围内么?”

法拉利599gto只有两个座,夜叉和乌鸦两个就只有丢在后面的悍马里了。平时那辆车也能飙的飞快,但是当樱坐上法拉利的驾驶座时,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恺撒的布加迪威龙或者校长的改装版玛莎拉蒂能盯紧她的尾灯。上了高速才半分钟的工夫,樱已经把悍马丢下一公里了,就快离开对讲机的有效范围了。

“千鹤町断电了!大规模断电,连移动电话公司的信号站都断电了!”乌鸦一边开车一边大吼。

“见鬼!糟透了!”源稚生皱着长眉。

“不……还能更糟!那帮暴走族已经出动了,现在我们打不通他们的电话,所以没法叫停。”

“谁让他们出动的?我说过不用暴走族卷进这件事里来!他们只会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源稚生震怒。

“不知道,夜叉、我和樱都没有命令他们出动,可他们忽然就出动了,必然是得到了情报,可现在还查不出是谁下的令。”乌鸦顿了顿,“老大……其实还可以更糟糕,你要不要接着听?”

“说!”

“我查到那些暴走族的资料了,他们是一个名叫‘赤备’的帮会,成员多数是16到20岁的孩子,里面有些混血种。他们没有什么固定的营生,主要是抢劫和偷车。但那帮家伙非常有钱,买得起名牌跑车,最糟糕的是赤备里的死孩子们都嗑药,他们嗑一种叫lsd的致幻剂,吃了那种药以后他们会产生幻觉,在嗑药的状态下他们跟神经病没区别……他们中的几个人可能杀过人。”

“还能更糟糕么?”源稚生的额头上都是冷汗。

“他们每个人都有枪,虽说只是伪造的猎枪,但那些东西的确是致命武器,有情报说赤备前几天刚从黑市里买了7000发鹿弹……”

对讲机里传出沙沙声,法拉利离开有效通话范围了,樱把油门踩到底,继续加速。

一群吸食了致幻剂的疯子,如果正面遭遇恺撒小组,双方都带着致命武器……源稚生紧握刀柄,此刻能相信的只有运气和樱的速度了。

走廊上一片漆黑,只有少数应急灯照亮。断电没能挡住暴走族,这帮十几二十几的男孩提着砍刀和短管猎枪冲进网吧,三五人一组,一组人控制一条走廊,把隔间的人都给拖了出来。来曼波网吧的人都不是为了正经上网,多数隔间里都是一男一女,男人们的手不老实地在女孩身上揩着油。他们原本以为外面的脚步声是电力公司的人冲进来检修,看见有人冲进隔间来吓了一跳,跳起来就怒骂。但少年们轻而易举地就让这些“大人”闭嘴了,他们把枪管捅进客人的嘴里,下手稍微重点就磕下几颗带血的牙齿来。

美丽或者不美丽的女孩被揪着头发拖出隔间,她们的旗袍凌乱,露出白得耀眼的大腿来。男孩们把她们摁在榻榻米上,手很不老实地伸进女孩的裙子里。这种掌握了暴力的半大孩子比成年人还要凶狠,分明店里的女孩也就跟他们差不多年纪,可他们在女孩身上摸摸捏捏一边粗野地骂她们是欧巴桑。

恺撒和真贴地爬行,手电的光束在他们头顶上方扫过。“不要往前看啊加图索先生。”真小心地捂着旗袍的开衩处。

恺撒心说我往前看也没用啊这里漆黑一片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俩现在就像是结队出去觅食的老鼠,后面的闻着前面的尾巴。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小老鼠猎食队悄悄地增加到了三只。恺撒和真从某个隔间门前经过的时候,拉门悄无声息地开了,里面的人猫着腰爬了出来。新来的小老鼠叼住了恺撒的尾巴。

恺撒停了下来,拔出沙漠之鹰指向身后,几秒钟之后第三只小老鼠的脑袋就撞上了冰冷的枪口。这家伙双手抱头嘴里直抽冷气,但不敢出声。

“stophere!”恺撒冷冷地说。这家伙大概是想跟着他们溜出去,可这种时候多带一个人就多一分风险。

“ゃめて!ゃめて!help!help!瓦达西瓦……这个……瓦达西瓦……”这家伙结结巴巴地说。他日语其实还行,但黑暗里忽然撞在枪口上吓得口不择言,日语英语中文一起蹦出来了。

恺撒脸色骤变,揪住衣领把这家伙拖进角落里:“他妈的怎么是你?”

“我我我……我也想问这句话,我还说谁爬得那么风度翩翩,原来是老大你!”对方显然也是大惊失色,但在这种时候还不吝送上马屁。

路明非也是按照《行动手册》前往安全港,于是在这里遇上了恺撒。可怎么说呢,大家死里逃生有幸活着再见一面是好事,可见面的时候周围有上百把砍刀上百支枪晃来晃去就有点伤感了。

“你怎么过来的?”恺撒心说路明非这一路想必也很辛苦。

“别说了,相当惊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不知是谁把我给捞上来了,好在我长了一张大众脸,没人认出我来。我心说警察肯定来找我问话,那我就给抓进去了,肯定得逃走。我就偷了医生的外套,大着胆子从前门溜出来,居然没人来拦我。”路明非咂吧着嘴,“不过我还是给吓得不轻。”

“你这不挺顺利的么?”

“顺利什么啊?”路明非叹气,“我一出医院才想起我没钱啊!那个医生的外套里只有几千块钱,我去店里吃了一碗拉面加两个卤蛋就没了。”

恺撒心说嗯……还有拉面和卤蛋。

“然后我才想起我连坐电车的钱都不剩下了,只好偷偷溜进电车站,我真没做过贼,吓得浑身都是冷汗……”

恺撒心说你前不久还偷了医生的外套现在又没做过贼了。

“好不容易上了来千鹤町的电车……”

“你居然能找到来千鹤町的电车?”恺撒心里很有点震动。其实他也想过要搭乘电车来千鹤町,可放眼望去只有四通八达的道路和看不懂的路牌,谁都听不懂他的话,所以他才打消了找电车的念头。

“哦,这个倒不难。我找了个看起来像是学生的女孩问路,她就告诉我了。,上车之后我才发现特别巧,她也是坐电车来千鹤町玩,我就跟她说我要找一个网吧,她看我是个外国人又不认识路,就用手机定位帮我找到了这里。反正遇上那个女孩之后都蛮顺利的了,我还蹭了她的出租车。她人真的蛮好的。”

恺撒心说你这一路上吃饱喝足还有美少女陪伴,“相当惊险”在何处啊?

“来这里之后我才发现不对,一个死胖子把我领进一个小隔间里。我开电脑就想联系本部网,结果跳出来一堆奇怪的网站,”路明非脸色变了变,“那种奇怪的网站老大你也遭遇了吧?”

恺撒无奈地点头,心说不要用“遭遇”这种委婉的字眼,男人之间有必要这么遮遮掩掩的么?看了就看了,只要回去不跟对方的女朋友说就等于没看过!这点兄弟义气全世界男人都是有的!

可再一想对方悍然一条光棍,全然没有把柄捏在自己手里。

“刚才一个女孩进来给我擦鞋,二话不说就给我跪下了,也不容我说个‘不’字,擦着擦着还摸我腿。我正愁没钱付账呢,黑帮就冲进来了。”路明非说道这里眼睛一亮,“唉哟!这不是真小姐么?穿这么漂亮!”

他越过恺撒的肩膀伸出手去:“真小姐还记得我么?我是那天晚上的那个。”

“记得记得,您是那天晚上的那个嘛。”虽然不是叙旧的时候,但真也只有笑着跟路明非握手。

“路明非,我叫路明非,上次走得太急都没来得及自我介绍,现在就算认识了。”路明非态度和语气都很诚恳。

恺撒心说这废柴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一流啊!分明也有穿旗袍的性感少女给他擦了鞋,他一眼就能看出真穿了这里的制服,却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送出“真小姐穿这么漂亮”的马屁,完全没有恺撒跟真见面时的尴尬。

“老大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路明非问。

“我刚才跟学院联系上了,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学院把诺玛升级成了一个名叫eva的小女孩,不过看起来倒是更加强力,断电是她做的手脚,她还给了我一个地图,我们现在去找一个出水口。外面有的是车,逃出去之后我们抢一辆跑得最快的。剩下的事情就是找个地方藏起来,蛇歧八家如果以为秘党只是一座学院那就大错特错了,反正据我所知得罪过秘党的人都后悔了。”

路明非心里暗暗吃惊。原来学院里真的藏着一个名叫eva的女孩,他经历过的各种诡异的事正逐渐变成现实。

这条走廊的尽头是一座圆形大厅,三个人起身躲在墙壁和门的夹角里,从门上的小窗往外看去。

圆形大厅其实是一个电梯厅,去土耳其浴和台球厅的客人在那里乘坐直达电梯。拿着短管猎枪的暴走族在大厅中巡逻。大厅里只有一盏应急灯,灯光非常昏暗,看不清有多少人。凭借暴血后的高速,恺撒可以轻易地击倒五六个人,但如果有人藏在比较远角落里对他开枪,那他就有生命危险,他释放了镰鼬,情况瞬间就清楚了,圆厅里足足有十二个人,其中有四个人都为于远端的角落,硬闯是不行的,但想去更衣间他们必须经过那座大厅。恺撒抚摸着狄克推多的刀柄思索。

“有人来了!”路明非低声说。

急促的脚步声往这条走廊过来了,借助镰鼬恺撒听得很清楚楚那是两个持枪的少年,他们手腕上的银链子敲在枪身上发出“哗哗”声。

恺撒挑了挑眉:“来得好!我们往后撤!”

三个人退到走廊深处。路明非和真在前,恺撒殿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少年们带着大功率手电筒,把前方一片照得雪亮。只要他们踏入这条走廊,路明非他们一定现身。恺撒当然可以徒手对付两名暴走族,但如果发出任何声音那外面大厅里的暴走族会聚集过来乱枪齐发。

恺撒只跑了几步就停下了,轻轻击掌说:“靠墙坐下!”

路明非还没反应过来,真先听懂了,她抓着路明非,两个人一起背靠墙坐下双手抱头。如今店里的客人和店员都被暴走族生拉硬拽出来坐在外面,真穿着店员制服,而路明非一看就是来上网的死宅,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他们。

少年们推开了门,在开门前的一瞬,恺撒无声无息地扑倒在地。雪亮的光束里路明非和真现形了,少年们大步前进,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个人正平躺在自己脚下。

任何手电筒发出的光都是圆锥形,这束光可以照亮整条走廊但是偏偏照不亮自己前方的黑暗。

恺撒忽然伸手,摸黑抓住两人的脚腕,两人失去平衡扑向前方,他们毕竟是飙车的暴走族,身体的反应性还是相当出色的,人还没摔倒在地就已经把短管猎枪举起来了。但恺撒决不允许他们打出声音,双拳齐出猛击这两个少年的小腹。那里是胃部和横膈膜,分布着丰富的神经,窒息般的剧痛立刻就让这两个男孩闭嘴了,两柄短管猎枪落进恺撒手中,恺撒把双枪插入后腰,跟着勾拳上挑,黑暗中隐约传来骨裂的声音,重拳打折了男孩们的下颌,同时造成了脑震荡。恺撒紧紧抱住这两个失去意识的人,让他们缓缓倒地不发出丝毫声音。

完美的伏击,符合卡塞尔学院的战术学教程,自始至终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恺撒自得地笑了笑……但这是骤变忽然发生,原本应该昏迷的两个少年中,有一个猛地跳了起来,捂着开裂的下颌往外跑去。

他遭受重击之后竟然还保有神智!恺撒别无选择,抽出沙漠之鹰,剥下夹克缠在枪身上,飞扑出去枪口抵在那个男孩的后背上发射。他只有唯一的一发子弹,一发弗里嘉麻醉弹,本该用在最关键的时刻,但也许这就是最关键的时刻了,枪口焰烧伤了少年后背的大片皮肤,一瞬间麻醉成份就随着血流进入了他的神经系统,恺撒一把抱住这个男孩把他放在地上,拔出两柄短管猎枪指向通道两端,虽然用衣服包住了沙漠之鹰,但这柄枪的火力太过强猛,开枪的声音如同重物落地,恺撒不确定是否已经惊动了大厅里的暴走族。

少年们肆无忌惮的笑声中夹杂着女孩的哀求声和哭喊声,恺撒低着头聆听,狠狠地皱眉,十几秒钟过去,双枪缓缓下垂点在地板上,虽然很不愿听到女孩被欺负时的哭声,但这种声音确实保护了他们。

真吓得微微颤抖,她不久前才说过相信恺撒不是通缉令上的那种暴徒,但这就眼看着恺撒用枪顶着一个大男孩的背发射,那股子凶蛮就像野兽把利爪插进猎物的心脏里。

恺撒抓过她的手按在那名暴走族的颈部:“看起来像是实弹的效果,其实是麻醉弹,不用害怕。”

真摸到了稳定的脉搏,惨白的小脸上一下子透出血色来。她使劲地点头:“我就说加图索先生是善良的人啊!”

路明非在旁边哼哼说:“切!”

确实弗里嘉子弹造成的效果不是致命的,但恺撒没有让真去检查那两个家伙下颌骨裂的情况……如果不找个顶尖的骨科大夫做手术,只怕他们得换全塑料的下颌骨了。

除了家主庞贝用**解决问题,加图索家的其他人都不吝使用暴力。恺撒的心情非常不好,女孩们的哭声刺激着她的神经,可他却只能像老鼠一样贴着墙角爬,所以下手自然而然地重了。,恺撒剥下暴走族身上那件挂满银链子的夹克披在自己身上,再换上那双棕色的马丁靴。真精心擦好的皮鞋只能放弃了,这群暴走族都传着钉铁掌的马丁靴,一双锃亮的休闲皮鞋太容易暴露自己了。至于头发,此刻他那头肮脏缭乱的金发倒是正合乎暴走族的审美,在脑后简单地扎个马尾,不要扎太整齐就好了。

“老大你这是要混出去?”路明非恍然大悟。

“我们还得给你也找一身衣服。”恺撒看了一眼那名后背中枪的暴走族。弗里嘉麻醉弹在那件月白色的羊皮风衣上留下了中枪般的血色污渍,中间还有一个漆黑的弹孔,显然不太能蒙混过关。

恺撒扭头看了一眼路明非:“真,你身上这种制服,还能搞到多余的么?身高一米七出头,腰围二尺一左右。”

“这种旗袍样式的很贵,每个人都只有一身。”真想了想轻轻拍掌,“不过明非先生可以穿我的!”

“都没注意你居然有这么高。”恺撒上下打量真。

“中学时候就给人说是只能嫁给运动员的高妹啦。”真站直了。她果然有一米七出头,踩着高跟鞋亭亭玉立,只不过她总是低着头,又是在恺撒面前,所以身高显不出来。

“喂喂喂,稍等稍等,这种事要征求当事人的同意好么?你们聊得热火朝天没用!为什么不是老大穿是我穿?我穿高跟鞋走不动道的!”路明非赶紧说。

“你穿过么?”恺撒冷冷的问。

“废话!当然没穿过!你以为我是变装伪娘么?”路明非瞪眼。

“没穿过你怎么知道穿上走不动道?”恺撒揪着路明非的衣领把他拖进旁边空无一人的隔间里,“还有,你马上要成为变装伪娘了!”

两名昏迷的暴走族也给拖了进来。拉门刚刚合上就听见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大群的暴走族从外面的走廊上经过,他们一边走一边给短管猎枪上膛,显然是迫不及待地想用这把枪在某个人身上试试。路明非吓得微微哆嗦,门外那些是真真正正的暴徒,可以只为了想杀人而杀人,如果他们注意到地上残留的血迹,估计会用短管猎枪隔着门齐射。几百枚铅弹组成的弹幕,被迎面轰中只怕是确认尸体都困难。他现在才理解为何学院有免费运送遗体回故乡这个福利……这可真不是空口说白话啊!这真是扎扎实实为学生考虑,把福利措施落到了实处啊!

“脱衣服!”恺撒双手持枪背靠拉门警戒。

“我还是真小姐?”路明非一边解扣子一边嘴贱。

他就是这毛病,越是紧张的时候越容易笑出来,越是紧张的时候越是会忍不住说烂笑话,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有一年他得了重感冒必须每天去打青霉素针。他分明很害怕打针,可护士在他屁股上抹碘酒的时候他还在用颤抖的声音念念有词:“护士姐姐我给你讲个故事,故事说蜘蛛要和蜜蜂结婚了。蜘蛛问他妈妈,为什么要我和蜜蜂结婚啊?蜘蛛妈妈说,蜜蜂是唠叨了点,可人家好歹是个空姐。蜘蛛说,可我比较喜欢蚊子诶。蜘蛛妈妈说,别提那个小护士了,上次妈生病打针,她把妈打个水肿。”护士咯咯地笑了,枕头就断在他屁股里了。

“别废话!快脱!还有裤子!”

隔间里伸手不见五指,两个角落里都传来细细簌簌的脱衣声,反正谁也看不到对方,倒也不用那么避讳。路明非靠着墙壁,以免自己伸手踢腿的时候碰到真。

路明非先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扔给真,他穿的是从医院脱下来的衣服,牛仔裤和绒面的格子衬衫,真传起来并不费劲。但要换上那身性感撩人的旗袍就难了,店里给每个女孩都选了小一号的制服,这样才能把她们的曲线勾勒得更加清晰。路明非急得一身都是汗,真摸着墙壁来到路明非对面帮她拉拉链整衣领。路明非看不见真,只能闻见她头发上的檀香气味。他心里微微一动,觉得真真是一个好姑娘,就像在兵荒马乱的乱世里,也许下一刻会死,但是有一个姑娘一丝不苟的给你穿上外套整理衣领……作为一个男人,为了她你就可以去保家卫国了。

该死!又想起诺诺来了,想起那个小小的放映厅里,她给自己打上领带,手指纤细温软。那是她最像个女孩的时候,其他时候她都像个小疯子。

男孩最像男人的时候,就是他的女孩最像女人的时候。

“快点!我们没有时间了!那帮家伙搜完了里面会再回来搜这里!我来帮你穿袜子!”恺撒摸过来握住路明非的脚踝。

本来蛮旖旎的心情一下就被这家伙的毛手毛脚打断了。“行行行行!我自己穿!男男授受不亲!”路明非抓过恺撒手里的丝袜,气哼哼地靠墙坐下。

真点亮自己的手机,最后一次帮恺撒和路明非调整自己的伪装。恺撒基本没什么问题,只要他魁梧的体格不引起怀疑,不过如今的日本人里也颇有些健壮的高个子了,被恺撒击倒的两个家伙看起来不满二十岁,但身高也都接近一米八。旗袍制服穿在路明非身上倒也合身,如果忽略他是个平胸的话……最麻烦的其实是发型,路明非的头发半长不短,而且乱糟糟的不太收拾,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女孩会留的发式。

“有办法,我把他扛在肩膀上出去就行了,你可以扭动或者捶打我,这样头发乱糟糟的也没人会怀疑。”恺撒说,“平胸也看不出来。”

“他们要是觉得我挣扎得太厉害上来帮忙怎么办?”路明非还是有点担心。

“如果我是一个暴徒,我从店里掳了一个女人走,我就是要霸占这个女人,这时候谁会来帮忙?这是要跟我分享的意思么?”恺撒不由分说地抓住路明非,把他抱起来搁在自己的肩膀上,“记得要扭动!”

“穿过大厅往前一直走就能到女子更衣室,我穿成这个样子就不送你们过去了。”真鞠躬。

“这件事完了之后再见。”恺撒说。

“好呀,您下次来店里我再帮您擦鞋。”

“下次我再来的时候肯定不是为了找你擦鞋是带你去读书,”恺撒拉开拉门,“哦对了,我叫恺撒·加图索,以后你会慢慢熟悉起这个名字的,叫我恺撒就好了。”

“再见。”路明非挂在恺撒的肩膀上,挥手跟真告别。

“再见。”

他们沿着走廊走出很远,真还站在走廊深处的阴影里冲他们招手,就像是故乡的女孩站在月台上送别远赴他乡要去做一番事业的男孩们。

“老大……你有没有觉得大和抚子那种温柔的性格也蛮棒的?”路明非小声问。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大和抚子!”恺撒推开走廊尽头的门,大步而出。

路明非想象自己是个即将被凌辱的少女,配合地扭动两下。暴走族们哄堂大笑,他们喊着某个名字,大概是被恺撒打昏的两个家伙中的一个。果然这帮被荷尔蒙支配的少年们是没什么智商的,根本不怀疑恺撒和路明非的身份。在这个无法无天的少年团里奉行着动物般的规矩,当一个强壮的雄性宣布了他对一个雌性的占有之后,只有想跟他竞争的人才会跳出来挡路,其他人就只是看热闹罢了。有人跑过来轻佻地在路明非屁股上猛拍一掌,嘴里叽叽咕咕,大概是赞美他屁股大好生养的意思,恺撒低着头,把脸藏在路明非的屁股旁,一言不发地挥拳打开那家伙的手,那家伙猴子一样翻身,嬉笑着逃远了。

“干!猴子男我记得你了!你摸我屁股你死定了!”路明非暗地里咬牙切齿。

这时候雪亮的灯光忽然穿透了大厅!大厅一侧的墙上,卷闸门缓缓升起,那是卸货通道,通常都是关闭的。此刻几个暴走族合力把卷闸门托了起来,一辆雪佛兰大黄蜂跑车停在外面,大灯对着里面照射。

那辆跑车正缓缓地开进大厅里来。这帮暴走族居然想出了这种办法克服停电,他们把车开进大厅里来,用车灯对走廊进行照射。

该死!偏偏是在走到大厅中央的时候出这种事!恺撒迅速地思考对策。

忽然间由极暗变成极亮,所有的眼睛都还来不及适应。可一旦所有人的眼睛适应了高亮度,他和路明非就会暴露。有人冲他大喊让他给雪佛兰跑车让道,所有人都在盯着他。

有人似乎已经觉得不对了,他们正向恺撒走来,接二连三地喊了几个名字。这说明他们不确定恺撒到底是谁。

黑色的人影出现在雪佛兰跑车的前方,比直地站在车灯光幕中。那个人穿着黑色的西装和雪白的衬衫,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提着布条包裹的棒状物。他原本站在应急灯照不到的阴影中,现在车灯把大厅的每个角落都照亮了,他才现身了。从他现身的那一刻起,磅礴的杀机就塞满了整座大厅,气温好像都下降了几度。恺撒把路明非放了下来,伸手到后腰攥住了狄克推多的刀柄。这个人跟暴走族少年完全不同,他只踏出几步就封锁了恺撒的去路,而他手中那柄略带弧度的棒状物,分明是凶险的冷兵器。

跟那些拿到枪之后不断把玩的少年不同,这是个很有经验的战术家,只有这种人才能在面对枪械的时候使用冷兵器,这说明他的速度快过一般人扣动扳机!

暴走族们也纷纷把猎枪上膛。虽然这些猎枪也都是致命武器,但恺撒仍旧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在前方那个穿黑西装的人身上……难道他就是藏在幕后的指挥者?

缠在那柄刀上的布条散落在地,恺撒知道那柄刀出窍了,但他看不到那柄刀的形状。

因为太快了!

他本能地拔出狄克推多藏在腕中。可对方的第一刀居然不是斩向他而是旋身斩向背后的雪佛兰跑车,两侧大灯几乎是在同一瞬间熄灭的,塑料和玻璃的碎渣飞溅,跑车的前保险杠被整个卸落,沉沉地砸在地上。

何等犀利的刀术,但恺撒一时间没想明白对方的用意。

下一刻寒风割面,恺撒忽然意识到那柄刀已经到自己面前了!这说明对方在黑暗中作战的能力非常出色,他首先灭灯就是不想让恺撒借灯光看清他!这记偷袭几乎得手了,但恺撒的言灵是“镰鼬”,黑暗同样是他最好的战场!他左手拔出短管猎枪,用枪去格挡那柄利刃。枪管被生生切断,半截枪管重重地打在恺撒胸口。虽说是仿造的雷明顿猎枪,但用的钢材是优质的高碳钢,切断这柄猎枪的枪管并不比切断同等粗细的钢筋容易。猎枪为恺撒争取了零点几秒的机会,他右手的狄克推多无声无息地斩出。

阿萨辛刺客的暗杀刀!

对方既然是用刀的好手,必然能感觉到自己刚刚击溃了恺撒的一柄武器,那么顺势进攻是理所当然的事。

恺撒就是希望这种“理所当然”发生,在对方蓄力斩出第二刀之前,恺撒暗藏于手腕后的狄克推多就会给他致命一击。黑暗是暗杀刀最好的掩护!

但狄克推多的刀锋狠狠地斩中了金属,那是日本刀靠近刀镡的部分。一根长长的刀条,前半截是开刃的,后半截通常只是研磨,因为不开刃,所以不存在崩口的危险,对方竟然完全料中了恺撒的刀技。

恺撒翻腕撤刀高速地后退,同时以左手那柄只剩半截枪管的猎枪向正前方射击。明亮的枪火一瞬间照亮了前方的黑幕,但对方的人影已经消失了。鹿弹的几十枚铅丸全部打在雪佛兰跑车的前机盖上,这种打猎用的子弹果然暴力,一枪下去前机盖居然塌了,气缸都被打裂了,燃油外泄,几秒钟后火焰包围了整辆车。开车的少年惊恐地撞开车门逃出驾驶室,周围那些手持猎枪的少年都端着猎枪等待,看来这场刀战结束前他们还不会加入战局。

这么也好,恺撒可以把全部精力集中在那个危险的刀客身上。

恺撒的手指扫过枪管的断面,断口异常平滑。像是被激光切割机切断的,可以想象对方的刀速。他扔掉断枪,调整呼吸集中精神聆听,不敢有丝毫松懈。那人用的是最简洁也最有效的杀手刀,这种时候犯一点错误就会完蛋。

雪佛兰跑车还在熊熊燃烧,但是一片黑暗中只有那么一个光源,光与暗的区分太强烈,根本就很难视物。太多人在场也阻碍了恺撒分辨那个刀手的心跳,对方就在身边,但是恺撒看不见他。

凄厉的黑色弧线骤然出现在路明非背后,那个刀手竟然移动到了路明非背后,长刀扫向路明非的后颈!他的刀是黑色的,不会反射火光,整个人又罩在黑衣中,路明非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地逼近。

但在“镰鼬”的领域内,这种藏形的花招还是没用的,对方挥斩的速度越快,刀刃上的空气激波也越清晰。

恺撒飞驰一步,抓住路明非的衣领把他扯翻在地,狄克推多迎上了黑刀的刀锋。两刀相割,火光四溅轰然巨响,双方都被震退。谁也没有浪费时间,起身就立刻扑上。恺撒脱下夹克搭在小臂上,转为反手持刀,把刀刃藏在夹克里。这是二战前的波兰轻骑兵用过的军用刀术,他们把马刀藏在军用披风里,再和敌人闪身而过的瞬间挥舞披风攻击,令人无法猜中他们的刀在哪里。他贴着那个黑影高速移动,舞动着皮夹克,夹克上的银链子发出“哗哗”的响声迷惑对方的听觉,真正的攻击却悄无声息。

对方居然很熟悉这套古老的刀术,换用了笼罩范围很大的左右斩法,仗着刀长的优势压制了恺撒的进手刀。

双方的速度相当力量也接近,现在是在比拼连续斩击的刀术组合。谁也看不清对方挥刀的路线,只能用直觉来判断。区区十几秒钟里他们交换了几十次斩击。

这样高速度高密度的挥刀,任何一个小错误都是致命的。但双方都完美无缺的运用了刀术组合,就像配合了十年的芭蕾舞演员,踩着刀锋跳一场双人舞。

骑兵刀的最后一刀,最后一刀通常也是最强的一刀。恺撒一跃而起,在空中快速的斩出三刀,他的弹跳非常有力,居然从对方头顶一跃而过。落下时恰好转为看着对手的后背,这就是恺撒一直等待的时机,波兰骑兵刀术中的“过鞍斩切”,这招原本是用来炫技的,在马鞍上站起来,跳到对方骑兵的背后一刀切下,难度极高不说,还得考虑战马的速度,一不小心就会掉下马背被战马践踏。但恺撒改造了“过鞍斩切”,把它用在平地上,空中的三刀斩切其实都是虚的,最危险的一刀来自背后。

对手已经来不及转身了,他看不见恺撒,也就无法挥刀防御来自正后方的攻击,而且把刀置于背后他必然处于反手的不利状态下,关节角度会令他无法发力。

他根本没有挪动身体,长刀翻转从肩头闪过,斜置于后背,左手反手捏住刀背。

最基本的中国剑术,“苏秦负剑”。他一直在用凶狠的日本刀术,此刻却忽然用了这招中国剑术来应对恺撒的过鞍斩切。两柄刀刮出耀眼的火花,苏秦负剑完美的隔住了过鞍斩切。

这是千钧一发的变局,又像是演练了几千遍的配合。两个人在生死边界各走了一圈,最终没能分出胜负。暴走族少年们看得呆了。

对手撤刀,猛地扑向路明非。路明非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拽着衣领扔向那座大理石面的柜台,这一次恺撒没有救他,而是飞起一脚把一个钢制垃圾桶踢向暴走族最集中的地方。

接下来这两个人都从柜台上方越过,一左一右的夹紧了路明非。

“有必要打到这个时候么?认出了我就停手好不好?”楚子航大吼。

“妈的我怎么敢确定是你?我有看不清楚!如果是个跟你师出同门的日本刀,我一停手脖子就给砍断了!”恺撒大吼。

“内部矛盾等我们逃出去再解决!一致对外!一致对外啊!”路明非也大吼。

几轮攻守之后双方就隐约猜到对方的身份了,在不能视物的情况下连斩那么多刀却没有任何一方受伤,不是因为棋逢对手,而是因为反复演练过。楚子航是卡塞尔学院本科部的刀术第一,恺撒则力求在对手最强的科目上战胜对方,双方都以对方为假想敌研习近身战。恺撒唯一一次胜过楚子航就是用这招过鞍斩切,而楚子航苦想了一个月想到用最基本的中国剑术来应对。这没在任何刀术教程中出现过,所以不可能认错。

大家都死里逃生本来是好事,但根本来不及寒暄拥抱……他们听见了短管猎枪纷纷上膛的声音。

枪声震耳欲聋,弹幕铺天盖地的袭来。鹿弹的爆震中还夹杂着巴拉贝鲁姆弹的呼啸声,暴走族中居然有人用美国陆军配备的伯莱塔,这在武器黑市里可算是高级品。

“mp7!卧倒!”恺撒大吼。

密集的连射声压过了伯莱塔9,那是三支mp7在吼叫。鹿弹近战威力巨大但是穿透力却非常差,只是把大理石打得碎片飞溅。但mp7所用的4.6mm口径的铜壳钢心硬化弹简直是为洞穿防弹衣而设计的,恺撒太了解这种枪弹的威力了,在他拉着楚子航和路明非俯身后的两秒钟,密密麻麻的弹孔出现在他们对面的墙壁上。mp7贯穿了大理石柜台。

“不能把他们看成一般的混混,他们是来杀我们的!”楚子航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准备得很充分!”

“见鬼!我居然被一群老鼠围杀!”恺撒咬牙切齿。

mp7的枪声暂时停止了,暴走族们一边换弹匣一边纵声欢呼,其他人鼓噪着为端着mp7的“英雄枪手”欢呼。mp7枪手用潇洒的手法上膛,持伯莱塔的少年负责保护他们,二十多个大男孩肩并肩的缓步前进。

他们的心跳声在恺撒的耳朵里被放大为暴烈的鼓点。这些男孩的心跳频率超过了每分钟180次,肾上腺素快速分泌,大幅度地唤醒人体的体能,但也给男孩们的心脏带来巨大的负担,他们的血液流速极快,血压飙升到常态的两倍以上,如果换做中年人,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但男孩们靠着年轻的优势扛住了,换回了大幅提升的体能。难怪恺撒在走廊里击倒的那个男孩在下颌骨开裂的情况下仍不昏迷,肾上腺素还能大幅度的降低痛感和强化神经反射。

处在亢奋状态下的暴徒会做出比平时更冲动更肆无忌惮的事来,比如说乱枪杀了他们。男孩们确实准备这么做,但他们想走近了再开枪,从而把枪械的威力放到最大。

“校规中规定不能对普通人类使用言灵。”楚子航低声说。

“你负责揍人,我负责写报告。”恺撒冷冷地说。

“赤备え万嵗!”有人嘶声大吼。

男孩们一起扣动扳机,各式枪支喷吐出明亮的枪口焰,伯莱塔和mp7的大威力子弹将大理石柜台彻底打塌了,比这两种军用武器更“华丽”的是十几支短管猎枪喷出的数百枚铅弹,他们组成亚音速的蜂群,完全覆盖了大理石柜台的上下四方。男孩们兴奋的尖叫着,但尖叫声很快就被痛苦的号叫取代,密集的铅弹在大理石台面上反弹,再经过地面和天花板的反弹,从前方上方左方右方覆盖了这些男孩。

“新手还是从弹弓玩起比较好。”恺撒冷笑。

人家小时候的生日礼物是游戏机,他十四岁的生日礼物是一对沙漠之鹰。他对枪械和弹药太熟悉了,鹿弹他在十六岁之前就玩腻了,这种子弹最忌讳在近距离对坚硬的大型目标发射,譬如大理石墙壁。火药爆炸的动能非配到每枚铅弹上,铅弹的速度并不高,比起有贯穿力的4.6mm硬质弹差远了,铅弹会在坚硬的表面反弹,最后遭殃的是射手自己。可这帮蠢货逼近到距离柜台三米的地方才开枪,立刻吃到了贪婪的苦头。

每个男孩都中了几枚铅弹,但这种动能较低的子弹经过反弹并不致命,在肾上腺素的激励下,他们一边后退一边给猎枪田庄子弹,想要再组织一轮齐射。

古老的吟诵声回荡在黑暗里,仿佛古钟轰鸣。

空气瞬间升温,光明简直像是日出。赤红之墙平推过去覆盖了这些男孩,身边的温度在一瞬间上升到五六百度,男孩们觉得自己好像待在日冕里,高温空气进入他们的身体,甚至能烫伤气管!

黑影站在那堵赤红之墙诞生的地方,黑红色的光弧在他身边圆形的透明界面上流动。

言灵·君焰,最保守的爆发方式,瞬间高温,但还不到会杀人的地步。暴走族以为他们手无寸铁,他们也确实手无寸铁,但楚子航自己就是一门火神炮!

高温迅速回落,恺撒踏着炽热的地面捡拾暴走族丢下的短管猎枪和子弹带,当然mp7和伯莱塔也没有放过。男孩们身体表面严重灼伤,这下子肾上腺素也没用了,他们疼得在地上打滚,路明非冲过去猛踩这些小王八蛋,这些家伙最小的可能只有十六七岁,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可是人命在他们眼里根本不是需要重视的东西,问题是他们委实选错了对手。

高跟鞋真是好东西,路明非踩得相当爽。

“还挺合身的……”楚子航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旗袍裹身妖娆袅娜的师弟,只好干巴巴地赞美一句。

高亢的引擎声迅速地逼近,一辆黑色的重型太子摩托冲进了大厅。这个骑摩托的暴走族便如一个冲阵的骑兵,在头顶旋舞着长刀,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他的背后,无数车灯组成雪亮的光幕,刚才的枪声把所有暴走族都吸引到货运通道外了,密密麻麻的车灯就像是怪兽的眼睛。

车手猛地提把,摩托车带着疾风腾空而起。这名暴走族显然接受过足够分量的刀术训练,在空中俯身劈斩,是骑兵刀术中的“跳马刀”。他刀斩楚子航的同时用摩托车撞向恺撒,摩托车和人加起来有几百公斤重,被他撞伤必然骨折。黑色长刀自下而上挑起,楚子航稍微侧身,随手挥出日本刀中的“逆袈裟”。暴走族的刀连同前轮一切裂开,木托车像是失蹄的马那样轰然坠地,楚子航凌空一记膝击撞在那名暴走族的小腹上,把他踢飞到四五米外。他的杀胚性格开始发作,下手不加控制了。恺撒连动都没动,低头整理鹿弹的子弹带,这种小角色如果楚子航都没法解决那他别在卡塞尔学院混了。

更多的摩托车冲了过来。男孩们使劲拧着摩托车的油门,让引擎放肆地吼叫。像是一大群红眼的斗牛。

恺撒从腰间抽出两只短管猎枪。这种老式猎枪每次只能填装两发子弹,威力显然很大,但是枪管截短之后弹道很飘,远不如mp7和伯莱塔顺手。但恺撒不太敢用军用武器,对于他和楚子航这样的人来说,握住了军用武器就等于握住了死神的镰刀,这些不要命的男孩只是往刀口上撞。

“别跟疯子冲突!原路退回去!”恺撒双枪齐发,打炸了一辆摩托车的前轮。

大厅里枪声暴作之前,走廊里的男孩们正围着身材最火辣的那个女服务生动手动脚,真坐在角落里双手抱头捂着耳朵,她无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