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绯昏昏沉沉地趴在**,耳边听着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她竭力抓住一丝意识,隐约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坐在床边,他垂着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似乎是……晋王。

他轻声说:“张嘴。”

宋绯下意识地张开,一块卷好的棉布塞入嘴中,她呜了声,他说:“忍着,你肩上的匕首必须得□□。”

宋绯含糊应着,将头埋入枕间。慢慢地感觉到有一双手缓缓握住了那把匕首,她禁不住颤了颤。

寝室里一下子静下来,宋绯疼得冷汗直冒,咬牙道:“拔吧,我做好准备了……啊!”殷红的血溅到手背上,宋绯瞪大了眼,良久长长地吐出口气,发出轻不可闻的泣声来,眼一闭,昏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宋绯被一连串的哀嚎声惊醒,她费力地抬眼看去,隔着屏风,只见李管事被两个侍卫按在地上。

王宗印也跪在一旁,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他真是嘴贱,刚才竟然在晋王面前夸那刺客厨艺好,好像故意引晋王接见那刺客似的,晋王能不多心么?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手指在案头敲了敲,晋王缓声问:“你们谁先来说?”

李管事半张脸贴在地上,他疼得冷汗直冒:“陛下,臣无辜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晋王还未开口,王宗印怒目相视,斥道:“人是你引荐过来的,你能不知道他什么来历?”

王宗印是晋王的心腹,晋王倒没有怎么怀疑他,垂眸看着李管事:“既然说自己无辜,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引刺客进来?”

“我……”李管事也为难,觑了眼趴在**脸色苍白的宋绯,犹豫片刻,叹道,“陛下,老臣真是无辜的。”

宋绯闭眼趴在**,心里有些没底,李管事即使现在不供出她,到时候廷尉府严刑拷打,他还是会招的。与其让他先说出来,不如自己坦诚。

手指动了动,她细声道:“陛下,我有话想对你说。”

外间一下子静下来,隔了会儿,晋王走过来,一手搭在琉璃屏风上,“世子想说什么?”

宋绯忍着痛意道:“不关李管事的事,那个刺客是我在赌场认识的,因他帮了我一回,我心存感激,便在骊山别馆给他谋了份差事,谁想到他竟然是刺客,说不定是故意接近我的,怪我识人不清,让陛下受了惊,是我的不对。”

她趴在**,被子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来,她歪着头,脸色苍白如雪,荏弱得犹如寒风中摇摇欲坠的红梅。

这话倒令晋王摸不透了,卫世子奋不顾身为自己挡刀,可是刺客又是他引进来的,前后如此矛盾,难道果真如他所说是识人不清?

他心思一转,对李管事道:“事情果真如此么?”

李管事忙不迭点头。

晋王道:“那你先前为何不说?”

李管事挣开侍卫,委屈道:“臣是不敢说啊,卫世子救了陛下一命,我把世子供出来也是费力不讨好啊。”

这么说也有理。可是晋王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示意侍卫把人放了。又回头对宋绯道:“那世子好好休息吧。”

宋绯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田业和韩云起趴在一边小憩。她迷茫了一会儿,猛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一看,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中衣,她脑中轰然一响,有羞愧有惊惧,这是谁给她换的衣服?她惊惶之下唤醒两人,颤声道:“这是谁给我换的衣服?”

田业道:“青青姑娘有来过。她是世子的红颜知己,听说世子受伤,过来看看很正常。晋王也没有起疑。”

宋绯舒了口气:“医师没有察觉出什么吧?”

田业没答,看了看韩云起。韩云起面色本来就薄,尴尬地咳了声:“世子伤在肩头,只需露出肩头即可,况且那会您整个后背都是血,医师又一门心思给世子治伤,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包医师开了方子就走了,伤口是……我给世子包扎的。至于后背的血是青青姑娘帮世子清理的。”

宋绯疼得哼了声:“那晋王呢?我好像感觉到他在我身边坐着来着,他没发现什么吗?”

田业顿了顿:“晋王一早就出去了,隔着屏风,他什么也看不到。”

宋绯嗯了声:“那刺客的事晋王是怎么处理的?”

“当然是要查啊,不知晋王是怎么猜出来是桓子义所为,下令封锁了玉都城,悬赏一千金要桓子义的人头。”

宋绯想了想道:“照你这么说,桓子义这会儿是过街老鼠,只要一露面就会有人抓了他去晋王面前邀功。所以他近期之内是不敢露面的,我暂时也不用担心青青的身份被揭发了?”

田业点头:“那是自然。而且世子如今是舍身救晋王的大功臣,桓子义就算买通了人去揭发青青的身份,对方估计也会顾及这一层而不敢揭发。”长叹了声,“就是让世子受累了。”

韩云起也是这心思,两个大男人什么都干不了,屡次让宋绯受伤,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短短的几个月内在身上留了三道疤痕,令他们很挫败。

宋绯摇头笑道:“没什么比命来得重要。”

***

宋绯一连在**趴了半个多月,这个时候,女扮男装的坏处就凸显出来了,她自己不能动弹,碍于男女有别,又不能让田业和韩云起帮她擦身子,而青青因为某种原因也不能来,她只能憋着。

再加上晋王着实体贴,怕她冻着,命人在寝室的东南西北四角各升起炉火,外面大雪连绵三天,寒冷冬日,寝室里却宛如春季一般明媚。因此宋绯时常出汗,再加上不洗澡,可想而知多么令人难以忍受。

这日,宋绯因长期趴卧的姿势导致脖子又酸又疼,一动就牵动到背部的伤口。她叹了口气:“田业,你来给我捏捏。”

田业啊一声:“世子,这样不好吧。”

宋绯道:“权宜之计,没有办法,又不能找丫头,你快来帮我捏捏。”

田业恭敬不如从命地替她捏起来,正捏着,晋王从不声不响地从门后走出来,田业忙行礼,晋王站立在曦光中,垂眸看他,笑吟吟的:“世子的伤怎么样?没那么痛了吧?”

宋绯虚弱地应了一声。

晋王又道:“男人手脚不知轻重,回头换两个侍女替你捏。”

宋绯脸微微红了红。

晋王几乎隔三差五地就来,宋绯半个多月没洗澡,寝室里的味道肯定稍有不对。

晋王嗅觉灵敏得很,皱眉问:“屋里什么味道?”

宋绯脸微微红了,将脸埋入枕间:“大概是我久不沐浴的缘故。医师说再过两天就可以了。”

晋王打量了下四周笑道:“这里太简陋,城西的清林苑里有处温泉,世子不妨去那里沐浴。”

宋绯努力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谢陛下。”犹豫片刻,“我这伤口还未彻底好,洗澡可以,长时间泡温泉可不行。”

晋王点了点头道:“那就改日吧。”

对于晋王赐汤沐一事,宋绯倒不觉得受宠若惊。王宗印听到消息闻却拱手道喜:“世子啊,你可不知,温泉殿里的温泉只有晋王和公主泡过,陛下赐您汤沐,这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我们陛下对你多好啊!”好的他几乎要以为他的陛下真的有某方面的癖好了。

宋绯:“……”她一点也不羡慕好么?

宋绯转眼将这事给忘了,因为她现在还有一出戏要演。

青青的身份已经暴露,虽说桓子义现在早已躲得没影,但为防他卷土重来,宋绯思来想去,决定让青青先撤,免得后患无穷。

但很多人都知道青青是她的红颜知己,不能无缘无故地消失,还有一点,青青若是离开,她以后上青楼就没人帮忙掩饰了。麻烦真是一桩接着一桩,宋绯养伤的这些天早就琢磨出办法,于是身体刚好得差不多,她就上玉人馆去了。

王宗印望着他的背影长叹一声,真是狗改不了□□。

这出戏很好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宋绯养了一个月的伤一直没去玉人馆,晏青青见异思迁简直再正常不过,她找到了新的金主。金主是来自齐国的商贾,一眼看上青青,要把她娶回家。

而这个富商是有乔装打扮的田业,宋绯借机在玉人馆和青青大闹一场,最后佯装伤心地离去。

这么一来,解决了青青无故消失的问题,宋绯也可以假装对女人寒心,暂时不用再去逛青楼了,唉,她其实讨厌死了那里浓丽的脂粉味。

这消息一传出去,太叔棋借机嘲笑宋绯:“被个婊/子抛弃,世子做人真是失败啊。”

宋绯哦一声说:“是么?回头我去跟晋王说说。”

太叔棋立马闭嘴不语。

宋绯抿嘴笑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日,晋王派着辇车来接宋绯,内侍说是要去泡温泉。

车都驶到门口了,再拒绝就是驳君王的面子,而且一直拒绝也不好,宋绯心想反正温泉殿里的温泉是有单独设置的浴间,她到时候屏退了闲杂人等,胡乱泡一下即可。这么一想,便应下来,乘上辇车朝西去。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我还在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