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止准备的是女装,白上襦绿下裙,裙带上坠了一串很廉价的玉组佩,妥帖地压住裙幅。衣服料子有些粗劣,果然如他所说,真是普通极了。

宋绯换好衣服,再带上一模一样的斗笠,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走在一起,那画面就好像是夫妻俩一块下田种地回来时路过这里看热闹。

宋绯压低了帽沿问:“你是怎么脱身出来的?”

“借口不舒服要休息一天。”他平日勤勉得过了头,即使偶尔有点不舒服也不会太在意,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正因为如此,使起这招来群臣都深信不疑。

他拉过来她的手,将提早准备好的勺药香草放进她掌心,笑吟吟道:“喜欢么?”

宋绯盯着手心,这只勺药花并不是真的,而是用几种颜色的玉雕琢而成,枝叶用碧玉,花瓣用红玉,花蕊则是黄玉,叶子上的纹理清晰可见,栩栩如生,躺在手心里,玲珑玉致。永不败的勺药,永不败的爱情,他是这个意思么?她慢慢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仰起脸来看他,轻轻道:“嗯,我很喜欢。”

桓止听到银铃般的笑声自斗笠底下传来,肆意畅快的笑声,他抬起斗笠,低头看她,黑漆的一双眼,美目流盼,他拉过她的手拢在掌心里:“我似乎从来没见你这么高兴过。”

“现在不是见到了?”宋绯笑意不减,“我喜欢这样简单的快乐。”

两人牵着手来到河边,河岸两旁到处都是人,一座白玉石桥横跨河面,气势巍峨,层层叠叠的台阶累积上去,仰着脖子才能看到顶端,河岸两侧桥上桥下到处是盛装打扮的年轻男女,他们临河洗濯,远远望去一片花团锦簇。

眼风往桥上一扫,发现有四五个年轻男子人手各抱一位年轻姑娘,从桥底端一层一层地往上爬,走到一半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这是在比赛么?

宋绯想起来以前来青城别柳时也见过好几次这样的情景,当时只以为情人之间的玩闹,可都这么玩就有些不寻常了,她扯了扯桓止的衣袖,指着桥上道:“这是做什么呢?”

桓止看看桥上,又看她一眼,笑道:“你数数桥上有多少个台阶。”

宋绯虽狐疑,但还是依言数了数:“嗯,一共五十个,怎么了?”

桓止拉起她又绕到桥的另一边:“你再数数这边有多少个。”

宋绯一头雾水,又数了一遍:“四十九个。”

桓止笑着解释道:“加起来一共九十九个,九十九,长长久久之意,晋国的民俗,男子抱着心爱的女子走过这九十九个台阶,就能长长久久。”

宋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以前没少来过这里,当时只觉得这桥的建构真是匠心独运,没想到还有这层意思,她转头笑睨他,正要说什么,他突然一把抱起她来,宋绯吓了一跳,忙搂住他的脖子。他轻声:“你是想说让我抱你过去是么?”

宋绯取下斗笠拿在手里,眉眼弯弯:“看来我和陛下真是心意相通呢。”

桓止道:“你”抱着她走到桥下,天高云淡,两边绿柳依依,他一步一步拾级而上,他神色从容,简直如履平地。

宋绯在他怀里动了一下,桓止手一滑,差点把她摔下去。他抱着她往上提了一提,轻拍她的屁股:“不要乱动。”

宋绯脸烧得厉害,埋着头应了一声。

走到一半时,遇到方才的一对男女,年轻男子坐在台阶上气喘如牛,年轻的姑娘站在他身旁,撅着小嘴抱怨。桓止抱着宋绯从两人眼前晃过。姑娘直直地盯着两人,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打扮这么乡土的两个人竟然也玩浪漫,那感觉大概就像是自己是千金小姐却买不起贵重的首饰,一个不起眼的小户女子竟然戴在头上,这落差真是让人难以接受。她不满地扯了扯情郎的衣袖,抱怨道:“你真是不中用,人家在后头的都赶上你了。”

年轻男子瞅了一眼,道:“人家经常下田劳作,身体当然比我健壮灵活。”

宋绯听到这里噗嗤笑出声来,长长的台阶,还有好一段路要走。她问:“你累么?”

桓止微微一笑道:“我又不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因为以前的遭遇,从来不会因为现在生活安逸了而有所懈怠,骑马射箭这些功夫从来没有落下,抱你走一段路而已,轻而易举的事。”

“真的么?”宋绯很怀疑,抬手按在他额头上,额头上沁出薄汗,她得意道,“那这是什么?”

桓止拉下她的手:“这跟天气有关系。就像夏日只是坐着也会出汗。你太小瞧我了。”他突然加快步伐,宋绯被他颠得有些晕,他们几乎处在桥的最高处,她撑着额头往下一望,突然觉得桥高得可怕。她想了想道:“这台阶有点窄,抱着人走不太方便,你说会不会有人从这里摔下去啊。”

桓止悠悠道:“当然,你看台阶很窄,抱着人走也会妨碍视线,一不小心可能踩空,然后摔下去。以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一对年轻男女双双滚下去,当场毙命。”

宋绯听得心惊肉跳,推了他一下,“那你快放我下来,走完这九十九个台阶就能长长久久?我是不信的,重要的是两个人彼此心意相通。”

桓止倒是不慌不忙的,抱着她的双手紧了紧,促狭道:“哦,原来你不信,那刚才为何不说,让我白费一番力气。”

宋绯说:“一码归一码,虽然不信,但看到你为我这样做我开心啊。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

桓止不松手,慢悠悠道:“刚才是骗你的。”

宋绯:“……”

桓止抱着她来到平地上,呼吸略有些不稳:“这下满意了吧?”托起她玲珑的下颚,“你说,该怎么奖励我?”

宋绯也不扭捏,迅速地拉下斗笠一遮,仰首吻了吻他的下巴,“这样可不可以?”

他眼里浮现笑意,故意逗她:“这样远远不够啊。”

大不了就像刚才那样喽。宋绯咳了咳:“这里人多,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说行动便行动,拉着桓止的手朝僻静处走去,若是在平日,越往绿柳深处越是杳无人踪,可今日是一年一次的男女相会盛况,大家都一个心思:躲到人烟稀少的谈情说爱,因为如此,树林里很是热闹,各个躲得都很严密,不过隐约可听到低低的交谈声。

宋绯看着这景象,脑中闪过一道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桓止任由她拉着,静静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声音,忽然笑道:“上巳节还有一个习俗,你知道是什么吗?”

经他一提醒,宋绯蓦地想起来了,脸腾地红了,她知道,虽然没见过,但是似乎在书上看到过,是野合。

这种习俗由来已久,上古时期婚姻之礼并没有形成定制,男女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贞操观念,**就是为了繁衍后代,**什么的还是其次。直到现在婚姻六礼之说虽已普遍流行,但各诸侯间还残存这种野合的遗风。

上巳节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男女野合的节日。

在这树林处真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具备了。

宋绯停下来,耳根泛红。桓止笑道:“你把我往这里拉干什么?”

宋绯觉得浑身都烧起来,瞪他:“我是知耻知礼的一国公主,才不会做这种事!”

桓止大笑:“那你还把我往这里拉?”

宋绯着恼道:“我是一时没想起来。”她长在深宫,这些男女之事大哥不会跟她说,母后当然也不会说。只是在书上隐约看到过而已。

再逗弄下去就要生气了。桓止适可而止,牵起她的手,慢声道:“走吧,我带你回去,我们不野合,我们室合。”

宋绯:“……”猛然推开他,掉头往回走。

桓止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跟着,可想她现在脸红的堪比天边的烟霞,他几步上前超过她,她一时不察,硬撞入他怀里,两人的斗笠重叠相压,他干脆将她的摘下来,将她拖入怀中,斗笠往下压的同时,唇也覆了上去,所幸他们处的位置较偏僻,四下无人,宋绯大着胆子踮起脚尖回吻,细细绵绵的缠绕在唇齿间,少许日光倾泻出来,在他脸上打上模糊的光晕。她微微喘息着偏头吻上那片光晕,头顶上的柳枝垂下来,细长的柳叶被风吹动拂在脸上,痒痒的,她抬手想拨开,却被他握住了手,唇舌游移到她脸上,用力地亲了下,瞬间就不痒了。她忍不住轻笑起来。

一天就这样浓情蜜意地过去,天擦黑之前,桓止又拉着宋绯往丛林深处走去,走了长长的一段路,终于看见一座独立的宅邸,白墙黑瓦,挑角飞檐。

桓止来之前早就安排好,难得能和她单独相处,自然要玩得尽兴。

这栋屋子是他母后未进宫前所居住,后来齐姬得势,母后的家族彻底没落,这宅子就空置下来,后来他归国即位,又重新修葺了一番,平日只有一个仆人在这里看守。

桓止带着宋绯进去,他只令仆人打扫了一间屋子,宋绯见状黑了脸:“你刚才的话不是开玩笑?”

桓止道:“如果分开睡,那还不如直接回去,免得我们还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他拍拍旁边的空位,“过来坐。”

宋绯蹭过去,沉默了会道:“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准备好。”

桓止吻她的眉心:“名分未定之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心爱的女人值得最好的。”

宋绯怀疑地看着他:“你的话能信么?”

他挑眉:“好吧,假使我的话不能信,我就是要对你怎样,你有反抗的机会么?”

宋绯:“……”真是吃定她了。

也是,既然不能反抗那就顺其自然。她洗漱一番,在床里侧躺下来,春日的夜晚寒意十足,桓止洗漱完后,来到**,轻轻扯了扯被角,宋绯挣扎了几番,松开了手。他衣襟上带着凉意,她冷得一哆嗦,下一瞬被他牢牢抱入怀中,温热的唇贴在她耳畔:“这么多年来,我早习惯了独睡,身边有人心里反而不踏实,可是抱着你心境意外的平和。快睡吧。”

宋绯也是习惯了独睡,可是被他抱着的感觉还真是不赖,想象明天可以一同迎接晨曦,心头暖起来,她闭上眼,咕哝道:“明天谁起得晚就要受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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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63520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9-1213:16:11

谢谢,么么哒。

甜不甜?腻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