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总算逼魏蓉承认了。朱雀手下一松,匕首直直地插在胸口,固然是使计诱魏蓉上钩,可不下点血本她怎么会轻信呢?朱雀不是作假,她提前向着郑神医咨询过怎样才能避开要害。郑神医指着偏离胸口约几寸的地方,说:“往这里刺,偏一分,你的小命就难保了。”

她现在浑身剧痛,也不知道有没有避开要害,眼她勾起唇角,很佩服自己竟然还有力气说话:“大姑娘说得是真的么?你不会拿我当替罪羊?”

魏蓉用力点头。

可是迟了啊,她眼前渐渐模糊,恍惚看见大队人马悄悄涌现,这算是功成身退了吧?她笑了笑,向后仰倒,重重摔在地上。她看到父亲和母亲挣扎着想要上前,嘶声力竭的模样,可是被魏家的护卫拦着。意识抽离脑海,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魏蓉全身心都扑在朱雀身上,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她气急败坏,指挥着护卫道:“你们快,快去看看她死了没有?”

护卫没有上前,而是说:“大姑娘,你回头看看。”

魏蓉本能地回过头,日光有些晃眼,她微眯了眯,看着眼前似乎从天而降的的人马,为首之人是卿季宣,他一身端整的朝服,身姿修长,依旧是光辉霁月般的形象,他身后还跟了十几个朝中的大臣,一个个都面熟得很,甚至还有几个是魏氏的追随者。再往后是手执兵戟的侍卫。

卿季宣挥了挥手,侍卫们涌上前来将他们团团包围住。

魏蓉一时有些失声,卿季宣没理她,而是先上前探了探朱雀的鼻息,顿时松了口气:“还有气。”摆手叫来两个侍卫,“先把她带回去让郑神医看看。”

两个侍卫小心翼翼地合力抬起朱雀,慢慢退了出去。

卿季宣随即站起来,走到面色惨白的魏蓉面前,负手说:“魏姑娘的话今日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魏蓉抿了抿唇:“我说什么了?”

卿季宣真佩服她还能睁着眼说瞎话,他回身指了指诸位朝臣,“他们都听到了,魏姑娘还想狡辩?”

魏蓉的目光往人群中一扫,径直走到中尉秦大人面前,这人几乎可以说是父亲的心腹,她说:“我刚才说什么了?中尉大人可有听到?”

中尉顿了顿,一时没有答。魏蓉继续往前走,依次是太仆大人,内史大人……都是些熟悉的面孔,时常出入魏家的朝臣,她看着他们,说:“诸位大人,我说什么了?我只是想抓出谋害陛下的凶手,故意顺着她的话不过是想诱骗她交出解药罢了。”

诸位大人沉默不语。

卿季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他一直相信人性本善,可在魏蓉身上他只看到了戾气,他淡淡道:“为了诱骗朱雀,魏姑娘就承认自己是幕后主使?这是什么道理?”他抬起手来,手指间夹着一包药粉,“这是在魏姑娘房里搜到的,郑神医说了,这药粉和陛下中的毒是一样的,你再狡辩也无济于事。”

魏蓉怒道:“真是笑话,你说是我房里的就是我房里的?”她早就让婢女埋掉了,根本不可能的事。

卿季宣摇头笑笑:“你的婢女出卖了你,我威逼利诱一番,她就如实招了,魏姑娘还有什么话说?”

他看向朝臣,朝臣们这时言行一致道:“魏姑娘确实说了不该说的话,毒害陛下,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这罪名都是落实了。”

魏蓉死死地抿着唇:“你们这是栽赃陷害!我要见我父亲。”

卿季宣叹了一声:“魏姑娘蓄意谋害陛下,你以为魏大人可以独善其身么?拜你所赐,他现在已经被扣押在宫中了。”魏凝之还掌握着一部分进军,趁他入宫将人扣押起来,魏氏群龙无首,正好逐一击破。

魏蓉脸色惨白:“你……你分明是想趁陛下昏迷不醒的时候扳倒魏家,为了一己死心给我扣这天大的罪名!”

卿季宣道:“有没有私心也不是你说了算,还是等陛下醒来再做定夺吧。”

魏蓉心头一惊:“陛下已经没有大碍了?”

卿季宣答:“有郑神医在,陛下怎么会有事?”

魏蓉有种大势已去的感觉,这些大臣们一个个见风使舵,和卿季宣狼狈为奸,肯定会在晋王面前说这一切都是魏家主使,注定是难以反转的局面,难道就这样了么?

魏蓉被以及所有魏氏族人被软禁在魏家宅邸,所以仆从都被遣散,宅子外面有侍卫军日夜把守,只等晋王醒过来亲自审问。

桓止中毒自然是装的,他和宋绯想了这一计,目的就是除掉魏氏。宋绯怕桓止处在“昏迷”之中,魏家会刁难自己,而卿家也不见得能阻止,所以便提前藏了起来,藏在哪里呢,藏在他母亲的位于青城别柳的故居里,那里有仆人把守,没桓止的命令没人敢去那里搜查。朱雀和她的夫君也藏在这里。

魏氏被软禁起来,宋绯重获自由,也没急着进宫,而是先赶过去看望受了重伤的朱雀。

朱雀的家位于城北,离宫城很远,很朴素的民居。宋绯和朱雀的夫君赶过去时,郑神医正在给朱雀治伤,朱父朱母在一旁泣不成声。

郑神医边治边感慨:“这小姑娘真是大胆,她问我怎样能避开要害造成自杀的假象,我还以为她问着玩,唉,女中豪杰!”

宋绯沉默了一会儿,涩声道:“我也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骗得魏蓉。她帮我我这么多,我最后却还要连累她受伤。”

朱雀的夫君坐在床畔,闻言看了宋绯一眼,沉声道:“公主别这么说,若不是公主,不仅我岳父岳母和雀儿,可能连我也要被魏家灭口,雀儿是真心感激你才会以死相报的。”

宋绯喉头发涩:“神医,雀儿怎么样了?”

郑神面无表情地擦了擦手:“放心吧,这小姑娘死不了。”

众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桓止又“昏迷”了三天醒过来,这么多天没怎么“进食”,自然很虚弱,朝臣们前来慰问时都很有默契地参上魏氏一本。树倒猢狲散,魏氏一被软禁,那些见风使舵的小人如墙头草一般纷纷站到与魏氏的对立面去了。魏氏平日就作恶不少,一倒下,弹劾魏氏的奏疏如雪片一般飞来。

桓止看着那堆成小山一样的奏疏,里面甚至还有好多重复的,直接让内侍统计出来,一共是四十八条罪名,比如□□后宫,这个指的是魏大公子曾调戏宫女。其实单弑君这一条就可问罪了,再加上后面罗列的这些,魏氏简直成了十恶不赦。

桓止与朝臣商议了下,判决很快下来。桓止的姑姑被迁往别宫幽禁,其余魏氏人等全部诛杀,尚在襁褓之中的除外。

魏氏被灭,朝中竟然没一个肯为他们说话的,其做人失败如此。

魏氏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宋绯滞留许久,也该启程回卫国了。临行前夕,桓止排除外难,出宫与她一叙,两人乔装打扮了一番来到集市上。

离别的愁绪横亘在两人之间,桓止牵着她的手,走过大街小巷。

桓止随手拿起来一只用青铜雕成的小老虎,真是栩栩如生。他放在宋绯手里:“这些小玩意做得倒是精巧,你喜不喜欢?”

宋绯心里压着问题,怎么也痛快不起来:“你说我是哪里露了破绽么?魏蓉怎么会怀疑我的身份进而找上朱雀呢?”

桓止一顿:“这个,我问过魏蓉是谁告诉她的,她不肯说。不过我猜她是不知道,否则以她睚眦必报的个性怎么会放过间接害她的人。”

宋绯很疑惑:“那会是谁呢?”

桓止也觉得这是个隐患,不过目前却没有头绪,分离在即,他也不想和她谈这样沉重的话题,笑了笑转而道:“有我在,你担心什么?不谈这个了,走,你不是喜欢吃大燕楼的烤鱼?我们去那里?”

宋绯摇头:“出入大燕楼的都是王公贵族,你去那里小心被人认出来。”

桓止不以为然地笑笑:“我包下来不就行了?”

宋绯:“……”有钱也不能这样做啊。恰好两人走到一个较为偏僻的巷子里,她扳开他的手,一本正经地轻声道:“陛下,臣要直言进谏,您再这样骄奢**逸下去,国家迟早要亡的。”

桓止忍不住道:“哦,寡人是为了宠寡人的王后才这样的,你说该怎么办呢?”

宋绯眨眼:“这样啊。”很严肃地沉吟片刻说,“那就继续骄奢**逸下去好了。”

桓止忍俊不禁,拉着她的手道:“走,去大燕楼。”

于是,两人一块往大燕楼走去,宋绯临走之前很奢侈地吃了一顿,然后心满意足地回了卫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玉珠子的地雷。啊,这几天事比较多,更新不及时,跟大家说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