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床果然很大,床单雪白,被褥崭新,一走进来,花寡妇就懒洋洋地倒在**。

陆小凤站着,站在床头。

花寡妇用一双迷迷蒙蒙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忽然道:“现在你想必已知道我就是那个可怕的花寡妇。”

陆小凤点点头。

花寡妇道:“你当然也听人说过我是条母狗,会吃人的母狗。”

陆小凤又点点头。

花寡妇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每个人都认为我随时可以陪他上床睡觉?”

陆小凤还是在点头。

花寡妇眼睛里仿佛有雾:“那么你为什么还不上来?”

陆小凤连动都没有动。

花寡妇道:“你不敢?”

陆小凤不再点头,也没有摇头。

花寡妇叹了口气,道:“你当然还不敢,因为我究竟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陆小凤忽然笑了笑,道:“能将淮南柳家的独门真气,和点苍秘传‘流云剑法’融而为一的人并不多,所以……”

花寡妇道:“所以怎么样?”

陆小凤道:“所以你一定是淮南大侠的女人,点苍剑客的妻子柳青青。”

花寡妇道:“你也知道我跟谢坚四个最好的朋友都上过床?”

陆小凤承认,这本就是件很轰动的丑闻。

花寡妇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还不上来?”

陆小凤又笑了笑,道:“因为我不高兴,也因为你管不着。”

花寡妇也笑了:“看来你这个人果然跟别的男人有点不同。”

她忽又从**一跃而起:“来,我请你喝酒。”

酒意渐浓,她眼里的雾也更浓。就因为这山谷里总是有雾,所以永远能保持它的神秘。

她的人是不是也一样?要看到她**的躯体也许并不困难,要看到她的心也许就很不容易了。

又喝了杯酒,她忽然问:“你知不知道海奇阔为什么总想要我陪他上床?”

陆小凤道:“因为他认为你跟这地方别的男人都上过床。”

花寡妇笑了:“每个人都这么想,其实……我真正陪过几个男人上床,只怕连你都想不到。

陆小凤道:“在这里一个都没有?”

花寡妇道:“只有一个。”

陆小凤开始喝酒。

花寡妇的眼波却似已到了远方,远方有一条缥缈的人影,她眼睛里充满了爱慕。

过了很久,她才从梦中惊醒:“你为什么不问我这个人是谁?”

陆小凤道:“我为什么要问?”

花寡妇又笑了:“你这人果然很特别,我喜欢特别的男人。”她的笑容忽又消失:“谢坚本来也是很特别的男人,我嫁给他,只因为那时我真的喜欢他。”

陆小凤道:“可是后来你变了!”

花寡妇道:“变的不是我,是他。”

她眼睛里的雾忽然被划开了一线,被一柄充满了仇恨和悲痛的利剑划开的:“你永远不会想到他变成了个什么样的人,更不会想到他做的事有多么可怕。”

陆小凤道:“可怕?”

花寡妇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跟他的好朋友上床的?”她的手握紧,眼中有泪珠滚下,“因为……因为他要我这么样做,他喜欢看……他甚至不惜跪下来求我,甚至用他的剑来逼我……”

陆小凤忽然扭过头,饮尽了杯中的酒,他忽然觉得胃部抽缩,几乎忍不住要呕吐。

等他回头来时,花寡妇已悄悄地将面上泪痕擦干了。

她也喝干了杯中的酒:“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事。”

陆小凤并不奇怪,一点也不奇怪。

一个人心里的痛苦和悲伤,若是已被隐藏抑制得太久,总是要找个人倾诉的。

花寡妇的痛苦虽然有了发泄,酒意却更浓:“他虽然已是个老人,却是个真正的男人,与众不同的男人,也许我并不喜欢他,可是我佩服他,只要能让他愉快,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她抬头,盯着陆小凤:“等你见过他之后,一定也会喜欢他这个人的。”

陆小凤终于忍不住道:“你说的是……”

花寡妇道:“我说的是老刀把子。”

陆小凤吃了一惊:“老刀把子?”

花寡妇点点头,道:“他就是我在这里唯一的男人,我知道你一定想不到的。”她笑了笑,笑得很凄凉,“

我本来总认为这世界上已没有人会了解我,同情我,可是他了解我,同情我,而且出自真心。”

陆小凤道:“所以你献身给他?”

花寡妇道:“我甚至可以为他牺牲一切,就算他叫我去死,我也会去死的,可是……可是……”她很快地又喝了杯酒,“可是我并不喜欢他,我……我……”

她没有说下去,这种情感本就是无法叙说的,她知道陆小凤一定能了解。

陆小凤的确能了解,不但能了解这种感情,也了解老刀把子这个人。

“我若是你,我也会这么样做的。”他柔声道,“我想他一定是个很不平凡的人。”

花寡妇长长吐出口气,就好像刚放下副很重的担子。

——知道这世上还有个人能了解自己的悲痛和苦恼,无论对谁说来,都是件很不错的事。

她看着陆小凤,眼睛里充满了欣慰和感激:“自从到这里来了之后,我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么样开心过,来,我敬你三杯。”

“再喝只怕就要醉了。”

“醉了又何妨?”她再举杯,“假如真的能醉,我更感激你。”

陆小凤大笑:“老实告诉你,我也早就想痛痛快快地大醉一次。”

于是他们都醉了,醉倒在**。

他们互相拥抱,说些别人永远都听不懂的醉话,因为他们心里都太寂寞,都有太多解不开的结。

他们虽然拥抱得很紧,一颗心却纯洁得像是个孩子,也许在他们这一生中都没有这么纯洁坦然过。

这又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青春已将逝去,往事不堪回首,一个受尽了唾骂侮辱的女人、一个没有根的浪子,这世上又有谁能了解他们的感情?他们既然同是沦落在天涯的人,他们既然已相逢相识,又何必要别人来了解他们的感情?

窗外夜深沉,雾也深沉。窗子居然没有关紧,冷雾中忽然出现了一条人影,眼睛里充满怨毒和嫉恨。

然后窗隙里又出现了一根吹管。乌黑的吹管,暗紫色的烟。

烟雾散开,不醉的人也要醉了,非醉不可。

这个人有把握,因为他用的是最有效的一种“销魂蚀骨散”,他已用过十三次,从未有一次失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