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陆小凤怔住。

沙曼的手冰冷。

他们立刻发觉,这的确是他们逃离这地方的唯一机会。

良机一失,永不再来。

老实和尚又在叹气:“两只小鸡、一头秃驴,若是全都老死在这里,那倒……”

他忽然闭上了嘴。

陆小凤跳了起来,沙曼的人虽然没有动,心却在跳,跳得很快。

他们都听见门外有了脚步声,好像是五六个人的脚步声。

脚步声竟是往这屋子走过来的。

门缝里已有了灯光,而且愈来愈亮。

陆小凤蹿过去,掀起了那口箱子的盖,用最低的声音道:“再躲进去。”

等到沙曼蹿入箱子,他自己才躲进去,轻轻地放下箱盖。

就在这时候,门已开了。

他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也听见有人走了进来,一共是五个。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个女人。

声音很凶:“这箱子是谁要你们搬到这里来的?”

陆小凤的心一跳。

他听得出这是小玉的声音,小玉这个人并不要命,问的这句话却实在要命。

“是曼姑娘。”

回答这句话的,当然就是刚才抬箱子的那两个人其中之一。

“曼姑娘?”小玉在冷笑,“你们是听九少爷的?还是听曼姑娘的?”

没有人敢答腔。

“你们知不知道曼姑娘已经不是九少爷的人?”小玉的声音更凶。

陆小凤的心直往下沉。

他实在不懂,这件事本已明明没有人追究的,为什么会被这小丫头发觉。

这丫头自己刚从死里逃生,为什么又要来管这种闲事?

陆小凤直恨不得把她的嘴缝起来。

“抬走。”小玉又在大叫,“快点把这口箱子抬走。”

“抬到哪里去?”

“从哪里抬来的,就抬回哪里去。”

这句话说出来,陆小凤立刻知道自己错了。

这么可爱的一张小嘴,他怎么能缝起来,他实在应该在这张小嘴上亲一亲,就算多亲两亲,都是应该的。

子是从船上抬下来的,再过两个时辰,船又要走了。

只要这口箱子被送回船上,他们的人也跟着船走了。

“那么过了五天,两只小鸡都可以回家了。”

陆小凤开心得几乎忍不住要大叫:“小玉万岁!”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小玉这是在帮他们的忙。这个鬼灵精的小丫头,一定早就知道他们躲在箱子里。

他心里充满了欢悦和感激,他相信沙曼的感激定也一样。

他忍不住要去找她的手来握在自己手里。

箱子里虽然很黑暗,可是他不在乎,因为他就算摸错地方也没关系。

他真的摸错了。

错得厉害,错得要命,活活要人的老命。

他摸到的是光头。

跟他一起躲在箱子里这个人,竟不是沙曼,是老实和尚!

陆小凤真的要叫了起来。

只可惜他的手刚摸到这个光头上时,老实和尚的手已点了他三处穴道。最要命的三处穴道。

他非但叫不出,连动都不能动了。

沙曼呢?沙曼在哪里?

箱子已被抬起来,小玉还在不停地催促:“快,快,快!”

陆小凤简直急得发疯。

看到箱子被抬走,沙曼一定也会急得发疯,可是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想到这一点,陆小凤连心都碎了。

沙曼的心一定也碎了。

可是心碎又有什么用?就算一头撞死,把整个人都撞成碎片,也一样没有用。

他终于明白了“无可奈何”这四个字的滋味,这种滋味,简直不是人受的。

抬箱子的两个人也不知吃了什么药,一抬起箱子,就走得飞快。

老实和尚居然握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手里,轻轻地拍着,就好像把他当作个孩子,在安慰他,要他乖乖地听话。

陆小凤却只希望能听到一件事,那就是听到这和尚的光头,忽然像个鸡蛋壳般被撞得粉碎。

可惜抬箱子的这两个人不但走得快,而且走得稳,就好像在他们的娘肚子里已学会抬箱子了。

老实和尚轻轻地叹了口气,显得又舒服、又满意。

“这和尚真是我命中注定的魔星,一看见他,我就知道迟早要倒霉的。”

骂人的话,陆小凤知道的也不算太多,南七北六十三省,各式各样骂人的话他只不过全都懂得一点点,加起来也只不过有六七百种而已。

他早已在心里把这六七百种话全都骂了出来,只恨没法子骂出口。

——沙曼呢?

——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把她跟她的小公鸡拆散,她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会不会死?

——死了也许反倒好些,若是不死,叫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过?

——也许她会想法子溜到船里去的,她的本事远比别人想象中的大得多。

——如果她上不了船,会不会再上别人的床?

陆小凤的心就好像被滚油在煎,愈想愈痛苦,愈想愈难受。

他本来并不是这种小心眼的人,可是沙曼却让他变了。

一个人有了真情后,为什么总会变得想不开?变得小心眼?

抬箱子的两个人忽然也开口骂了。

“就是这口见鬼的箱子,害得我们想好好吃顿饭都不行。”

“真他妈的活见了大头鬼。”

“我们倒不如索性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它扔到海里去,也免得它再作怪。”

这种久经风浪的老水手,当然不会是什么好角色,说不定真会这样做。

陆小凤一点都不在乎,反倒有点希望他们真的这样做。

谁知那人又改变了主意。

“可是我们至少总得看看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些什么鬼东西?”

对陆小凤来说,这主意好像也不太坏。

只可惜小玉已经把箱子上了锁。

“你能开得了这把锁?”

“开不了。”

“你敢把箱子砸坏?”

“为什么不敢?”

“九少爷若是问下来,谁负责任?”

“你。”

“去你娘的。”另一人半笑半骂,“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杂种。”

“你好像也差不多。”

“所以我们最好还是乖乖地把箱子抬回去,往底舱一摆就天下太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