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白也被这个问题给困住,两个人叽叽咕咕的讨论了一会,怎么都争论不出结果,于是干脆作罢。

杜白烦躁的挥挥手,“算了,早晚会知道的。”

“老师,我这边事情一头雾水,你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秋惜颜指了指在楼下晒太阳的银铃,对杜白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十几岁的女儿?”

银铃躺在院子里的藤编躺椅上,两条腿从蜡染布的裙子里露出来,开心的一晃一晃,头上做工精致的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叮铃铃地唱着歌。

鸟语花香,阳光灿烂,天真无邪的少女像是画里的人。

“这个你不用管。”杜白看向银铃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抑郁,“你要是想救墨子寒的那个儿子,就让他把儿子放在山里跟我住两年。等把身体养好了我回让他回来接的。”

“一年?一定要这么久吗?”秋惜颜为难的蹙眉,让墨子寒直接把墨泠在这里寄放两年,怎么想都不现实。

杜白的手指在秋惜颜头上戳了两下,对秋惜颜说道:“是药三分毒,这几年为了给那孩子吊着命,墨子寒大概是什么能试的药都试过了,现在那小子的身体马上就要负荷不了那些药物的负担了,你觉得一年还算久吗?”

“老师,你真的打算以后就这样住在山里了吗?”秋惜颜知道杜白说的都是实情,只好拐了个弯试试别的办法。

要是能把杜白劝出山,事情也好办一些

“怎么着,为了那个姓墨的父子俩,想让我跟你们一起回去?”杜白心知肚明的看着秋惜颜,要笑不笑的样子看得有点渗人。

秋惜颜被杜白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在山里毕竟不方便,而且以你的医术,在这里是在浪费自己的才华。”

“我没什么才华可浪费的。”杜白的语气陡然激烈,旋即音调又落下来,“你不用再说了,我是不会走的。()”

见杜白这么反常,秋惜颜忍不住细细打量他脸上的每一寸表情,试图找出杜白反常的理由来。

“怎么了,看什么呢?”杜白被秋惜颜看得心里发毛,摸了摸自己的脸,疑虑着是不是脸上沾了什么。

秋惜颜笑笑,对他说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老师和以前不一样了。”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看上去和五年前毫无二致。一样的生人勿近,一样的脾气暴躁,只要丹凤眼略略一扫就能让人心头发颤。

杜白嗤笑了一声,自嘲道:“怎么,发觉老师老了?”

“哪有,老师和五年前一样帅嘛!”秋惜颜恭维的回了一句,杜白摇了摇头,像是觉得没办法和小孩子沟通似的,径自走了。

看着杜白的背影,秋惜颜心里想着,长相还是那个长相,人也还是那个人,可就是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从前的杜白,是医学院里风头最盛的教授,中西医的研究和治疗上都是数一数二的业内翘楚。可现在,杜白似乎异常的抵触西医,而且,他整个人都透出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让人清楚感觉到的压抑。

这五年,老师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杜白的事情还是暂时成了一个谜团,一直到临近中午十一点,秋惜颜都没能再在房子里找到杜白的身影。

“姐姐,你要找阿爹?”银铃摇晃着脑袋哼着别人听不懂的山里歌谣,中间穿插着和秋惜颜的对话,“阿爹这个时候会去后山采药的,吃午饭的时候他就会回来啦

!”

“那要几点做饭?免得老师回来饭还没熟,或者凉了。”秋惜颜手里的菜刀在砧板上咄咄作响,油绿的蔬菜被很快就被切好摆盘。

银铃拧起好看的眉头,苦恼的想了一会,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摇摇头,对秋惜颜说道:“反正做好了午饭阿爹就会回来的!”

秋惜颜切菜的动作微微一停,心里的升起某个猜测,但是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是吗?”秋惜颜随意的说道:“中午你想吃什么?”

“蘑菇汤!新鲜蘑菇做出来的最好吃啦!”银铃想到中午有鲜蘑吃,就觉得十分雀跃,连笑都更开朗了几分。

墨子寒带着墨泠下了楼,墨泠一看见秋惜颜在做饭就咚咚的跑了过去,腻在她身边询问午餐,实际上就是在撒娇。

看着这样的场面,仿佛是一家人某个秋日午餐的厨房,墨子寒觉得一种难言的幸福感自胸臆间涌上来。

如果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不过,他的想法很好,只可惜,实现很难。

易若水端着一杯热茶从楼上出来,看到秋惜颜在做饭,也主动走了过去,亲昵的把下巴放在秋惜颜肩头,“中午吃什么好吃的?”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很多动作都是早已经习惯了。秋惜颜完全没注意到这样的动作落在别人眼里是多么*的一件事,反而很自然的捏了一个小番茄塞进易若水嘴里。

“腊肉炒青菜,鲜蘑汤,其他的还没定下来,你想吃什么?”

睡眠不足的易若水打了个呵欠,“你决定好了,反正你的手艺一直都是我爱吃的。”

“你要不要再去睡一会?”秋惜颜看易若水迷迷糊糊的样子,忍不住把他手里的热茶杯子拿走,免得他打翻了茶杯烫了自己。

墨子寒站在不远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踏着重重的脚步进了厨房,拎着半清醒半迷糊的易若水的衣领,一脸冷酷的对秋惜颜说道:“他这一路也够累的,我送他回去睡一会

。”

秋惜颜目瞪口呆的看着墨子寒把尚处于“神志不清”状态的易若水,像是拎大型犬一样拎回楼上,彻底傻眼。

这像是“送”易若水回去睡一会吗?这顶多也就算是个“押送”吧?

单纯的银铃看不懂这三个大人之间的复杂关系,只是敏锐的感觉到刚刚墨子寒外放的气势,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肩膀,对秋惜颜问道:“姐姐,那个叔叔为什么生气啊?”

“叔叔”两个字像是戳中了墨泠奇异的笑点,他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弄得秋惜颜为此脸蛋微微泛红。

总不能让她和银铃说,是因为墨子寒和易若水为了她争风吃醋才生气的吧?

这种话就算银铃敢听,她都没那个脸去说好吗?

“银铃姐姐,你为什么叫秋阿姨姐姐,叫我爹地叔叔呢?”墨泠知道秋惜颜是害羞了,便体贴的转移了话题,对银铃问道。

银铃眨眨眼,指着秋惜颜,理所当然道:“因为她比较年轻啊!”

才刚把易若水给扔到*上下楼来的墨子寒听到这句话之后,差一点脚步一错直接从楼梯上滚来来。

“你没事吧?”秋惜颜看了一眼扶着楼梯扶手才稳住身形的墨子寒,脸上不敢露出笑意,心里却笑到想要捶地。

事实证明,男人的心,尤其是年纪稍长的男人的心,其实它也可能很脆弱啊!

“下个楼梯而已,能有什么事?”墨子寒清了清喉咙,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仿佛刚才那个险些滚下楼梯的家伙绝对不是他。

念在墨子寒刚刚才被银铃的话伤了一颗玻璃心的份上,秋惜颜决定好心的不要拆穿他。

“柯语柔还没回来,你要不要去找找她?”秋惜颜看了一眼墙上的仿树木造型的挂钟,有些担忧的对墨子寒说道。

这都快十一点了,算算时间,柯语柔都出去了四五个小时了,还不回来,该不会在树林里遇到什么事了吧?

一想到早餐桌上的野猪肉,秋惜颜就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柯语柔虽然惹人生厌,可她还做不出真的害得对方出什么意外的事情来。

墨子寒刚要说不用管她,该干嘛干嘛,就见到一抹狼狈的身影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于是对秋惜颜扬了扬下巴,“喏,这不是回来了么?”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秋惜颜震惊的看着柯语柔,如果不是依稀能从衣服上认出来,她根本想不到眼前的这个人会是早上挎着篮子离开的那个人!

柯语柔引以为傲的大波浪长发这会儿杂乱的像是满脑袋的杂草,而且还是爆炸造型的。而她那张即便是在山里,也要画个淡妆的脸蛋,现在更是沾了各种泥巴和灰尘,几乎看不出五官来。

至于她身上那身价格不菲的香奈儿,现在除了款式没多大变化,只是撕破了裙子下摆之外,也同样是在泥坑里滚了好几次的样子,根本见不到原本的颜色花样。

“这究竟是什么破地方?”柯语柔一进门就爆发了,她把装着蘑菇的篮子往地上一扔,一边哭一遍尖声道:“你们都是故意欺负我的!把我欺负死了你们就高兴了!”

“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谁要害死你了?被害妄想症也是病,不用我老师出面,我给你治疗一下可以吗?”

秋惜颜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杜白让柯语柔去采蘑菇的确是故意的,但是那也是杜白明显看出来柯语柔在和她找茬,才会刻意护着她而已。

当老师的不护着自己学生还能护着跟学生找茬的外人?开玩笑?

“哎呀,你怎么才回来呀,再晚一点都来不及做饭了,阿爹会饿肚子的!”银铃完全没看出柯语柔现在这样子有什么不对,她拎着裙子蹲下,把满地骨碌的蘑菇都捡回了篮子里。

柯语柔一肚子气,满心的委屈,现在全被银铃这句话给噎在了嗓子里。

她都这么可怜了,这乡下土包子居然还在怪她回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