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采悠正在廊下搬弄着盆花,凌蓉想要搭把手,采悠却道:“你别管这些,先去打水给小主洗把脸,换了衣衫。”凌蓉骂咧咧道:“内务府的人也太张狂些,只管扔了花盆来,也不摆好就跑了,次次还让咱们自己来拾掇。”

采悠见她没个忌讳,便轻斥道:“你说话小心些!”凌蓉甩了脸,遂下去打水。

青橙进了里屋,自己换了衣衫,穿上软绸鞋,见景德镇粉彩牡丹纹长颈瓶中的莲花还是昨儿的,便隔着窗问:“今天没去折莲花么?”

采悠手里搬着一盆红艳艳的石榴,挪至墙角下,气喘吁吁道:“皇上忽然摆驾御池,不许旁人靠近,小主若是着急,晚上奴婢再叫人去。”

青橙微一沉吟,道:“晚上我亲自去折罢,赏赏莲花,再顺便摘些莲蓬回来,泡几壶莲子茶喝。”采悠应了一声,问:“小主饿不饿,要不要奴婢先去厨房领晚膳来?”青橙从柜中取出针线盒子,将各色彩线拿在手上比论经纬,随口道:“你若忙完了,便去吧。”一时凌蓉打了温水来,伺候青橙洗过手脸,吃了晚膳,主仆三人便坐在窗下就着光打鞋底绣荷包。

到了掌灯时分,天际流溢着落幕时的几缕彩霞,澄粉紫蓝,如梦如幻。渐渐的,连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隐去,月白悬于飞檐之上,漫天星子莹莹发亮。宫规向来严谨,每日亥时各宫各殿都会下锁,不许宫人走动。青橙亦不想让人知道她去了御花园,行事便极为小心,与采悠往僻静的角门折入,又打点了守门的小太监,方疾步匆匆的往御池去。

夏风拂过,碧波涟涟,莲花在透亮的月色下犹为清幽静谧。采悠道:“小主,你只管在岸边瞧着,奴婢一人去折便可。”

青橙点点头,道:“你小心些,也不用折太多。”她望着采悠撑着小船蓬隐入荷叶中,见四下悄无人声,唯有蛙声阵阵虫鸣声声,想起幼时在苏州老家,每年夏天都要与父亲赏几回莲花,跟着母亲做几次莲子点心,有时还会亲自撑着竹篙当一回采莲女。思及如此,不由得忆起姥姥小时候教的采莲歌,遂一面采摘近在岸边的莲花,一面轻轻哼唱起来:

小妹撑船绕绿荷,

阿哥随唱采莲歌。

一声情调心相印,

戏水鸳鸯透碧波。

...

淡白的光辉薄薄的笼罩着青橙,像是袭了一身轻纱。她穿着素白宽松的袍子,因着傍晚洗了头,湿漉漉的,连发髻也未绾,满头青丝铺满肩头,如绸如锻,长及腰身。她的声音柔缓而婉约,是苏州江南女子独有的低吟浅唱。她采了三两朵粉莲,捧在怀中埋脸深嗅,清香扑鼻,闻之欲醉。

忽而,她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不及多想,本能的偏头看去,风一吹,发丝扑了满脸。果见有长衫男子立在月光下,扬声问:“你是谁,在此处做什么?”

(感觉有一大盆狗血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