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橙莞尔一笑,痴痴道:“你怎么来了?”她大步迎向皇帝,到了跟前,才惊觉失了礼仪,慌忙又停下,脸上窘得通红,屈膝道:“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睇望着她,夜风吹过菱花窗户,拂起她鬓角细碎的发丝,纷纷扬起,又纷纷落下。她低眉垂眼,寝袍松松垮垮斜往一侧,露出纤弱的香肩,肌白肤嫩,如玉脂凝膏。他心中微漾,旋即定了定神色,眼底闪过一丝寒意,漠然道:“起来吧。”又道:“朕有一事要问你。”

青橙许久未见皇帝,只觉从心底深处渐渐溢出无限欢喜来,像踩在云端之上,轻飘飘的,风一吹,就能飞起来。她满眸盈笑,如秋水般凝望着他,道:“皇上想问什么?”

皇帝见她率直坦然,一腔柔情,竟有些不忍开口,迟疑片刻,方问:“你今天遣人给娴妃送了两屉酸梅子?”青橙不知他的意思,实话实说道:“是。”皇帝望了她一眼,略略沉吟,问:“你自己腌制的?”

青橙隐约猜到什么,只是不肯深究,淡然道:“是庆主子送给我的,以前听人说有孕之人爱吃酸食,就转送了娴主子。”见他眉头微蹙,露出疲累之色,她心里疼惜,不由得抬手捧着他的侧脸,轻轻摩挲道:“皇上眼圈儿都熬红了,想来是有许多烦心事。”皇帝怔了怔,忽而掠过一丝惊慌,若是娴妃小产之事当真与她有所牵扯,该拿她怎么办。

她问:“皇上还生气么?”

皇帝却没头没尾的回道:“朕信你。”青橙嫣然一笑,唇边露出浅浅的梨涡,嗔道:“信我什么?”皇帝捂住脸上的柔荑,揉在掌心,道:“朕不生气。”稍顿即道:“天色晚了,你好好歇息,朕走了。”青橙道:“皇上不宿在这里么?”话一出口,脸已烧得通透。皇帝见她颊上绯红,含羞带怯,怕自己按捺不住,便径直往外去,道:“朕回养心殿。”

海安捧着茶点被吴书来拦在殿外,先前她在阶下迎面撞上圣驾,见皇帝竟连仪仗也未带,身边只跟了吴书来提灯,一副秘而不宣的模样,很是惶恐。如今见主子脸上挂着笑意,皇帝也没有愠色,才放下心中大石。

次日大早,青橙仔细穿戴了,正要去皇后宫里请安。才出了翊坤门,忽有两个太监疾奔而来,拦住去路,振振有词道:“太后有旨,宣苏贵人往寿康宫走一趟。”青橙不明就里,见两个太监脸上都寒如玄冰,不由得浑身一凛。海安瞧着形势,顺手从耳上取了两只珍珠坠子,一面往穿黄鹂纹蟒袍的太监手里塞,一面赔笑道:“还望谙达指点指点。”

太监不动声色的收了珍珠坠子,脸上稍有缓色,低声道:“早膳时,太后说要赐娴妃娘娘补身子的汤药,被底下的宫人一多嘴,便知道了娴妃娘娘小产之事。”

海安唬了大跳,道:“娴主子何时小产了?我竟半点风声也没听见。”

太监越发微不可闻,道:“我也不太清楚,只隐约听人说,此事万岁爷要亲自查呢,想来又是一场风波。”又啧啧几声,不再言语,领着人直往寿康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