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冲进7号楼宿舍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火辣的太阳正毒辣地烧烤着这个世界。看门的阿姨好不容易听清楚了夏安要找的人去的宿舍,了然,“你说402那个女孩啊,他男朋友上午送她去医院了,哎呀,那烧得可真是可怕,我看着都心惊肉跳的。”

夏安扶住强,强忍着心底的沉痛,“您,您知道她去哪个医院么?”

阿姨摇头,又说:“应该是附近的人民医院三分院吧,毕竟最近。他男朋友也着急的够呛,跑到门口的平地上都差点摔了一跤。”

夏安强自忽略掉阿姨口里一句一个的“男朋友”,拔开长腿就向三分院跑。许纯却一直坐在车里,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看着夏安跑走又回。

“周平,去前面的三分院。”车子飞速地穿过马路,拐进左边的街巷,几分钟就到了三分院。

夏安推开车门就冲进医院,许纯下车,犹豫了下,终于还是跟了进去。

夏安冲进急诊室门口,抓住余姚就问:“小姐,上午有没有一个叫肖如辰的女孩子送到急诊室?她发高烧,头发……”

余姚看着这个跟陈宇兴另一种特色的帅哥,俊逸温雅,虽满脸焦急却掩不住风度翩翩,暗自叹息,那女孩子命还真好,怎么两个这样优秀的男孩子都赶着呢?

“医生小姐,你不知道?”夏安松开余姚的手,又往医生办公室走。

“唉,等等。”余姚嘟囔,“我又没说不知道。”

夏安终于松口气,眼睛一亮,“那她怎么样了,现在哪里?”

余姚拍手里的病例,“上午做了手术,比较成功,烧已经退了些,但是还是昏迷着。现在住院了。”

“那个病房?”夏安的心几乎都跳了出来。

余姚古怪地看着眼前这个焦灼的青年,“她不是男朋友送来的么?你又是谁?”

夏安蹙眉,不满地看眼前这个答非所问的小医生,眼角却扫见她手里的病例,一把抢过,一目十行地看完那医生潦草的术后总结,只抓住几个字,“发烧,酒精中毒,炎症,输卵管受伤梗阻,导致不孕,治愈的可能性很小。”

“啪”病例掉到地上,余姚恼怒地说:“你干什么?这是病人病历,不能随便给人看的。”恼怒地捡地上的病历,夏安的手臂却比她更快,指着最后家属签字那行,“这是谁?”

余姚被他冷寂的眼神吓了一跳,伸出的手也缩回,“那个女孩子的男朋友啊。”

“男朋友?”夏安的语调提高,怪异的,冰冷地看着余姚,利剑般刺透星际天空。

余姚只觉压抑的难受,忙点头,“是啊,是啊,上午已经交了全部的急诊费,手术费,住院押金。还被于医生一顿好骂。不过,他脾气可……没你大,于医生骂他,他都规矩地听着,不会像你这样瞪人,怪吓人的。”余姚紧张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废话太多了,干嘛跟人家讲这些?或许,或许她心底对这两个男子有了计较,那个叫陈宇兴的家伙虽然油嘴滑舌却看着随和,现在赶来的这个长得虽好,可这气势真够吓人的。哪天惹他生气了,用眼睛是不是就把人杀死了?

“哪个病房?”牙缝里钻出的声音让余姚忙抢过病例跳开,“住院部511。”

夏安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尽头,许纯一直跟在他不远处,余姚的一段对话全部听在耳里,紧张的心不由放松了几分,或许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夏安放慢了脚步,轻轻走到511病房前,那是间单独病房,门并未关严,夏安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副极为和谐的画面。

病**的人儿依旧娇弱无力,苍白的毫无生机,脸上飞起的潮红依旧残存,纯色却是苍白,头软软地倒在一边,放在一边的手,洁白的能看见手背上隐约的青筋,透明的滴液一点点从胶管中滴入那苍白的肌肤中。另一只手却轻柔地放在一只大手中,面门侧睡的男孩,麦色的皮肤映着窗外的阳光放出健康的飞扬,修长的眉舒展着远山般铺开,偶尔颤抖的睫翼如飞鸟滑过水面,轻柔却富风采,挺直的鼻衬托了整张脸的坚毅,似笑非笑的嘴角邪邪地勾着,睡梦中似乎还跟人张扬地斗嘴。

夏安停住了前进的脚步,望着病房里和谐、温馨、美好,如果生病算是幸福的话,那么这里应该是洋溢着愉悦和幸福的,而不是担忧、悲伤、痛恨。

他忘记了,黄山激情后他给她清理除了白色的灼物并没有第一次的血色;他忘记了,那些环绕在肖如辰从十二岁起就有各色男人的传言;他忘记了,他曾经在药店给她买过紧急避孕药;他忘记了,六月初的时候她还曾肚子疼;他忘记了,看着她和别的男生走进旅馆;他忘记了,她说你敢找别的女人,我就找别的男人……

他一度忘记,可此时却又这样清晰的想起。

看着那两双手,十指交握,大手握着苍白的小手,两颗脑袋,一个略向下靠拢,一个略向上迎合,在这样一个夏日的午后,就那样静静地躺在一个房间。她在**,他趴在她的腿边。是那样的和谐,那样的自然。

夏安默默地关上门,没有了刚才的冲动和悔恨,只有无尽的寂寞。于是他慢慢挂上笑,离开。许纯也推开门,静静地看了肖如辰最后几眼,默默地说了声:“对不起。”便随着夏安的脚步离开。

依旧舒适豪华的大奔车内,气氛依旧压抑、怪异。

“过来。”夏安一直看着窗外飞逝的农田、原野、村镇、山脉、树木,突然的开口让许纯吓了一跳。

许纯靠过去,坐在夏安身边,夏安依旧不动,却闭上眼睛,一声不吭。

“夏安,有事吗?”许纯迟疑着问,茫然地看夏安,夏安依旧闭着眼睛,柔和的曲线,完美的五官,连嘴角似无的笑容都是如此动人心魄。

“许纯,你说什么是幸福?”夏安眼都没睁,伸出手却准确地抓住许纯的发,强迫着她仰起脸,“现在的心情很好吧?”讥讽、冷漠、无情,一字一句敲在许纯的心头,多少年都无法摆脱的罪。

“知道吗?你离成功已经很近了,一步之遥。”夏安揪住许纯的发,睁开皓月般的眼睛,淡定地笑,“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你嘛?在刚才之前我自己都有点不明白,是对肖如辰的报复还是自己责任的承担。但是刚才我想明白了,人长大总有得失,我的得失不过是在爱情的边缘转了一圈。心伤莫若此,以前我总不明白妈妈的痛苦,今日才想明白,原来一切不是有爱就有一切的。许纯,我终于明白了,所以我更坚定了带着你的心。因为你是个好女人。”夏安的话语渐渐低了下去,俯身在许纯的耳边轻语,“知道夏郝林是谁么?夏业新是谁么?许纯,等待你和我的世界一定会很精彩,你懂吗?”

许纯错愕地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满面笑容的夏安,“夏安,你这样让我感到害怕。”

“乖,不要怕,只要坚定你的心,你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夏安变得异常温柔,摸许纯柔软的发,“你只要记住,你的世界一定会很精彩的。”笑着却很突兀地加了一句,“你的确是个美人坯子。”

许纯再一次错愕。直到很多年后,她才终于明白那句话对她而言包含着怎样的意义,只是那时我们再回想当年,是后悔还是依然如故?没有人知道,因为许纯自己都无法分辨,是悔是恨是怨是爱。

她不是一个坏女孩,不过自小经历过太多非人的折磨,让她多了几分比同龄人更深的心计,不过是一个被所谓的爱蒙蔽了眼睛的女人,不过比常人多了几分疯狂和更激烈的占有,不过缺少对世界的包容和爱,不过是世界的残酷让她怀了仇恨的眼去看世人。

青春的爱情就这样消失。

或许因为误会,或许因为自尊,或许因为责任,或许因为友情,或许因为爱情,或许因为缺乏安全感,或许因为缺少沟通,或许因为缺少信任。

肖如辰和夏安,就是这样,以这样一种难言的懵懂的晦涩的方式交往、爱恋,又各自守护着心底最后的防线,以至于无言的擦身而过。我们谁都无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