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红灯耀目地亮起,融合在这城市夜的世界里,连成一片,只淡淡分出那独特的颜色。蚂蚁般的车辆悠悠停下,那边有人伸着长胳膊开始敲窗,肖如辰打开窗户,怪异地笑了笑,然后打轮,车子在右拐弯道上慢吞吞拐去,一声低咒和急促的打轮声,后视镜里,一辆银灰色的宝马正被年轻的交警礼貌地拦住,肖如辰满意地弹了弹额前的碎发。

陈宇兴爱她,她从来都知道,他从来不掩饰,却也无法更进一步,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着和无奈。他们两个就像这样两辆停在马路直行道和拐弯道上的车,他只能直行,向前奔波在自己的光明大道上,享受自己的梦想和生活;她只有放弃直行的权利打轮右拐,走上自己那条偏僻的小道,看尽尘世繁华落寞。即使他有心跟上,却总有阻拦,顾忌和犹豫是无法跨越的桥,桥的两岸站着思念和无奈。

肖如辰去市场买了菜,忙碌的生活让她几乎忘记了厨房的摆设,今夜是一个清闲兼愉快的日子,不是么?肖如辰提着菜,下了电梯,艰难地腾出一只手翻钥匙。

“小姐,需要帮忙么?身强力壮、相貌英俊的成功男士期待为您服务!”痞子的声音带着得意的调侃。

肖如辰看着陈宇兴修长的手指勾起她手里的塑料袋,俯下的眼睛藏着星星般闪烁的光芒,压低声音故作神秘,“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比你快?”

肖如辰无视,开门,任由陈宇兴自来熟地跟进来,看着他换了那双摇着两只可爱兔子的拖鞋,踢踏着脚把菜送进厨房。

她曾经说过那段有关路的话,她说:“道不同。”

可他不在乎地翘着二郎腿,挑眉,摇着一根手指,“非也非也,目的地相同,就是成功!”

多少次都一样,路上分道扬镳,到最后他永远等在那里,故作轻松地说,“小姐,好奇吗?”

“宇兴,别这样了!我们已经分手了。”肖如辰依在门边的吧台上,看着陈宇兴开空调,开电视,然后自然地扯掉领带,拉起衬衫衣摆,舒服地窝到白色沙发上。

“嘘,别吵,我困死了,饭好了叫我!”陈大少大手一挥,仿佛朋友见面打了句哈哈“今天天气真好”一样自然。说完,就闭上眼睛,还不忘把沙发上那柔软心形靠垫抱进怀里,美滋滋地会见周公去了。

肖如辰看着他偶尔颤动的长长睫毛,浓密细长,蝶翼般微颤着,仿若小区路边那几朵无名的野花,泉水浇过后有一种莫名的脆弱和无邪,让人无法拒绝,却又不敢触动,只能远远地看几眼,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肖如辰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厨房。

肖如辰在厨房,洗着青菜,翠绿鲜嫩的叶子上跳动了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颤抖几下从手心滑入水池中,瞬间不见。客厅里电视里球迷呼喊声嘶声力竭,仿佛耗尽生命的灵气,发泄着灵魂深处的孤独和不满。肖如辰笑了笑,日子还是不能清闲,清闲下来就会觉得生命有了空白,就会胡思乱想,就凭添了伤感。

十年,她用了十年耗尽了全身的元气,把自己变成现在这样冷漠清淡的样子,敛却了少年时候的激情、简单、执着,甚至放却了隐藏心底对爱的渴望,任由身心腐蚀着欲望、现实,再也没有张扬的笑、脚不沾地的走路方式、脱口而出的随意,只有现在这样完美的笑容和合体的举止。以江一蓝话说,就是一副死气沉沉的鬼样子。江一蓝见过她最张狂的青春年代,所以有些时候,未免惆怅和遗憾。只是,她自己呢?遗憾么?或许从离开大学的那天起,从自己在医院睁开眼睛望见陈宇兴那双带着欣喜的笑眼起,从彻底将夏安的名字从手机里删除的那日起,就彻底颠覆。只是江一蓝永远不知道,是怎样的岁月让肖如辰变成这个鬼样子的。

之后的日子也曾有过美好和快乐,她曾经为那样的幸福而惴惴不安,为着那个男子的痴情而感动,可是终究还是因为路不同而分开吗?偶尔的纠缠,不是延续,而是更死寂的疼痛和落寞,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爱或不爱吗?放弃,却不肯;继续,却不敢。

饭菜的飘香已经在屋里散开,陈宇兴鼻翼动了动,但并未醒来,只转了脑袋,依旧沉沉睡去。肖如辰过去,啪一声关上了电视,声嘶力竭的吼声顿时消失。

“如辰,别关电视。”陈宇兴眼皮动了下,翻身,肖如辰抱着肩,看着他修长的身躯勇敢地从沙发上滚落到冰凉的大理石上,然后听着他的脑袋磕到地上“咚”的一声。

肖如辰扯了扯嘴角,在她面前,他永远都是这样不掩饰自己的孩子气,“醒了?醒来就吃饭!”

陈宇兴捂着后脑勺,哼了一声坐起来,把靠枕使劲摔到沙发上,微皱的眉眼显示此时这人正闹起床气,“哼,我疼,我不吃饭!”

肖如辰自顾坐到餐桌前,盛了碗鱼头豆腐汤,美美地喝了口,“嗯,真香。”

陈宇兴插着腰气呼呼地站到肖如辰对面,肖如辰抬脸认真地道:“大少,不是要走了么?大门在你背后,转身向右,好走!”

“最毒妇人心!”陈宇兴牙缝里挤出一句,拉开椅子坐下,长臂一伸,肖如辰面前那碗汤就到了他面前,不客气地再抢过汤勺,就是一大口,“哦,呜,嗯……”

肖如辰看着陈宇兴变幻着面色,囫囵地吞下汤,然后伸出舌头小狗般委屈地看肖如辰,想笑又忍住,正色道:“大少,那是我的碗好不好?讲点卫生!”

陈宇兴委屈地眨眼,“肖如辰,你故意的。呜呜……”

“行了,少装!赶紧吃,吃完滚蛋!”肖如辰推了那盘青菜到他面前,“多吃青菜。”

陈宇兴夸张地一甩筷子,“哇,我不吃了!”

肖如辰眯眼,陈宇兴咬唇,坚持不住,低头,“我最讨厌青菜!”

“有营养,不能挑食!”肖如辰认真地道,看着自己面前那盘红烧茄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以前她从不吃茄子,只看着那软滑的紫色东西,总觉得可怕,那时她就那样子,认为不好的东西绝对不碰,觉得好奇的绝不放过,所以她从小到大从来没吃过茄子。夏安一贯的好脾气,温润的眼总带着迷离的雾气,多少年后她都能清楚记得,他夹了茄子到她碗里,言语依旧温和安静,但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有营养,不能挑食!没尝试过,怎么会知道不好呢?”是啊,没尝试过,怎么会知道不好?于是,后来,她尝试了,只是那滋味并不好。后来,她在他一步步的引导下,又尝试了更多的东西,那感觉却很好,却又在她的任性和倔强中不觉溜过,只留下千般滋味。但从那以后,她开始吃茄子,不再挑食。

陈宇兴不同,张扬、热闹、天真,而且爱撒娇,就像邻家的小弟,他会摇着她的胳膊,小狗般蹭,“我不吃青菜,不吃青菜!”而夏安会不吭声,直接尝试,然后闭着眼说:“嗯,味道还不错。”缓缓睁开的眼氤氲一片,带着某种难言的诱惑。

“姐姐,我帮你洗碗!”肖如辰开着水龙头,把碗筷扔了进去,腰上却一紧,陈宇兴没有踢踏拖鞋,像一只无声的狸猫,从身后抱住了她。他爱在最热情痴迷的时候喊她姐,一遍遍或长或短的喊,似乎要把她揉进骨髓。陈宇兴的嘴在肖如辰耳根磨蹭,温润的呼吸搔动着肖如辰敏感的神经。

肖如辰脊背一直,用胳膊肘推陈宇兴,“宇兴,别闹!你该走了。”

“嗯,一会就走。”陈宇兴嘴里答应着,那手却开始不老实慢慢游走,温热的唇从耳后跟开始攻掠,“姐姐!”

肖如辰的心随着他的唇急促了起来,但理智又提醒她,再这样无尽的痴缠下去,又有什么结果?还是一样的遥望和等待,只会更折磨他。再也不顾湿淋淋的手,反手推陈宇兴,“宇兴,住手!我们已经分手了。”陈宇兴却一手抓住她湿润的手,按到她起伏的胸脯上。

“嗯,我知道。”陈宇兴乖巧地从鼻子里哼着,只那回答却更像诱惑,浓浓的鼻音带着粗重的韵律,敲打在肖如辰的心房上。她永远无法拒绝这样的温柔啊,内心的抗拒在他的攻势下是那样软弱,即使温情过后她又恢复的理智会让她愧疚和害怕,但每到这个时候她依旧是那样渴望,这个伴着她走过五年岁月的男人,这个占据了她所有神经和理智的男人!

“姐姐,嗯,我想你了。”陈宇兴的唇火辣辣地吮吸着肖如辰敏感的耳垂,另一只手肆无忌惮地揉捏着她挺立的红豆,他对她身上每一寸敏感处都如此清楚,每一次她虽有心拒绝,却一次次被他高超的挑逗弄得心醉神迷。或许,她向来就是个坏女人,与他分手,却又保持如此暧昧的关系,欲罢不能!

“呜呜,哦……”唇被堵住,陈宇兴蛇般灵巧的舌钻进她的唇齿,缠绕着她的舌,吮吸着她嘴里的津液,她的胸脯开始剧烈跳动,脸也开始桃瓣似的渲染粉红,身子软软地倒进陈宇兴宽厚的臂弯里。“我……手湿的……”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陈宇兴却已经把她拦腰抱起,转眼就甩进了卧室那宽大柔软的**。

“姐姐!”陈宇兴俯在她的身上,带着浓浓欲望和渴求的黑眸深深望着她,手指灵活地游走在她全身,“姐……”只一句一句深深浅浅的呼唤,回荡在春色弥漫的卧室,让他们彼此放下隔离,放下距离,放下理智,尽情徜徉在欲望的海洋中。

“姐姐,我们私奔吧!”陈宇兴最后一个挺身,激情洒进肖如辰炽热柔软的身躯里,他俯在她的耳边,粗重的呼吸深情的呼唤,“姐,我们私奔!你不要再拒绝我了好不好?”他咬着她的耳垂,似乎带了一丝哭腔。

肖如辰的心颤抖着颤抖着,忍受着他撕咬的疼痛,缓缓伸出手推开他,他任命地翻倒,躺在**,闭着眼一动不动,扑颤的蝶翼翕动的鼻息,带着难言的伤感和无奈。敛却了平时的无赖和任性,这一刻更让肖如辰心动,她轻轻抚着他的眉,眼,唇,“傻瓜!”

“对,我就是傻瓜!一个掉进陷阱挣扎无望的傻瓜。”陈宇兴一把抓住肖如辰的手,“即使知道没有爱,却依旧彷徨等待的傻瓜!”

肖如辰的脸色变了,甩开陈宇兴的手,下床,穿衣。

半响,身后传来被褥抖动的声音,肖如辰回头,陈宇兴噘着嘴踢轻薄的羽绒薄被,眼角眉梢又带了惯有的任性,委屈地弯眼,“姐……”拖长的声音,撒娇般,“我渴了。”

肖如辰好气地摇头,出卧室,倒水。

一切似乎依旧,风淡云轻,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们依旧是分手了,偶尔会上床**的朋友。那个无形的结,他们都不肯提,也无法解决。

她一直逃避着一切。那日搬出那间跟陈宇兴住了三年的屋子时,她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抉择,她以为可以抛弃一切,可以扔掉跟他所有的回忆,甚至未来。但是她无法拒绝,他偶尔在某些阴雨天,抖动着湿漉漉的翅膀,如婴儿渴望母亲的怀抱般钻到她怀里,寻求着一丝温暖。她无法拒绝那样的哀求,他知道,所以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