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对已故皇后情深一片,碍于立嗣立长的规矩和现任王皇后娘家的势力立了刘鉴,心里却是极疼这个四皇子的。王太尉的女儿成了太子妃,四皇子明显处于劣势,宁王就迅速将顾相独女赐婚给了四皇子。帝心难测,宁王如果有意大行后让四皇子继承王位,安清王的意见就举足轻重了。只要安清王支持四皇子,两位皇子就有得一拼,要是他支持太子,四皇子手中无兵便没啥机会。此时这位小王爷造访,安的又是什么心呢?

阿萝刚从外面回来,就听到上房传话,李老爹要见她。阿萝不知道是什么事,走到厅堂规规矩矩行了礼。她一看刘珏坐在一边笑得像只狐狸,就知道他找碴来了,装作不认识没看到,低眉顺眼站着。

李相呵呵一笑:“阿萝,小王爷在中秋宴上见过你吹笛,赞笛声悠扬功力不凡,极为仰慕。小王爷也是精通音律,想邀你参加今日晚宴,月下吹笛切磋,你去吧。”

满口胡言!阿萝心里暗骂着,口中极温柔地答道:“容阿萝回去整理一番。”行了礼匆匆告退。走出中堂大厅,阿萝就哀叫不已,这位小王爷不仅心胸狭隘,还是个小人!只有小人才使这种卑鄙手段。他,他和那个李相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东西!空长了副好皮囊!见到他心里真是闷得慌!

李相与刘珏相视一笑,各怀鬼胎。

待到出了相府,阿萝撩开轿帘没好气地问刘珏:“你要带我去哪儿?”

刘珏骑在马上露出奇怪她有此一问的表情:“晚宴,吹笛切磋啊。”

阿萝恨得磨牙,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果然,轿子被抬得晃晃悠悠,阿萝被颠得胸口阵阵恶心,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闭上眼想象火锅、香辣鱼、麻婆豆腐、酸辣粉……一切有滋有味的东西;又开始想象与子离合作开的酒楼每天宾客满堂,银子水一般流进口袋;想象书本上写的各国风情,自己怎么带着七夫人、小玉游山玩水,尽量转移注意力。然而轿子就像是走不到头似的。她知道刘珏使坏,一直忍着,到最后终于大喊出声:“停轿,停下!我要吐!”

蔓蔓青萝 第二部分 《蔓蔓青萝》第八章(2)

轿子一停下,阿萝冲下轿走到一边狂吐。刘珏骑在马上佯怒道:“还要走大半个时辰才到用膳的地方呢,你们怎么抬轿的?”他故意让轿夫颠着绕道走,就等着看阿萝出糗向他求饶。

阿萝吐完心里舒服了许多。抬眼看刘珏神色,他表面对着轿夫发火,眼底却有一抹得意,知道他是成心的,又听他说还要坐半个时辰——那是一小时啊!阿萝发了狠,你想看我晕轿,就让你看个够,大不了我一路吐给你看就是了,偏不向你示弱!她平静地坐进轿子:“走吧,误了小王爷晚膳可不得了。”

刘珏一怔,看到轿夫们脸上均露出不忍之色,气得一打马跑了起来:“都宁河边流香画舫见。”

他一走,轿子突然就平稳了,两刻钟不到就出了南门来到了都宁河边。

都宁河宽三十余丈,滔滔向东而去,河岸边晚风吹来,天边几许烟霞隐隐带紫,阿萝不由想起“烟光凝而暮山紫”、“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诗句。在现代只有在山里才能看见没有被污染的河流清波荡漾,这景色让她游遍这异世界的心更切了。如果不用陪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的小王爷吃饭,她会对着美景放声高歌!阿萝想起鹃儿的事情,心里一阵难过,告诫自己要忍,不能和刘珏硬碰硬,只能装憨扮痴让他捏不着把柄。深吸了口清新的空气,阿萝昂首走向流香画舫。

河岸一侧分散停泊着十来艘画舫,暮霭中各画舫已点起了缤纷的灯笼。流香画舫有三层,雕梁画栋,陈设精美。侍女引阿萝上了最顶层,刘珏正负手站立在珠帘后内间的镂花窗户边上。

阿萝看看这里,外间安设有锦凳和几案,悬挂着名人字画,摆有各色鲜花。珠帘后空间很宽敞,上方挂着几盏宫灯,摆着张大圆桌,旁边有睡榻、圈椅。窗户打开着,河风吹进来,一室凉爽。刘珏衣袂飘飘,几缕发丝飞舞,半边侧脸线条分明,极是英俊。阿萝想,最好还是能解释,化干戈为玉帛,永绝后患。隔着珠帘她开口道:“那日宁王颁旨来家中,我实在不是有心爽约。还是想说声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刘珏转过头端起一杯茶,没喝,慢慢把玩着茶杯,突然笑道:“知道我今天去府上是为了何事吗?”

阿萝没有接他的问题,一股脑儿先道了歉再说:“其实今日我本来想去你府上找你解释的。上次在桃花宴是我不对,不该打晕你。因为是第一次出府,好不容易看到那么美的景致,偏生被你打搅,心里不舒服……再说一声对不起。”

刘珏见阿萝态度诚恳,就笑了起来:“那次的事就算了,不过呢,你抢了我的银子……”

阿萝脸上一红,低下头回答:“我还给你。”这行为的确不道德,当时也是一时意气。

刘珏心想,那点银子我还不放在心上。阿萝一再道歉,他本来不应该再有与阿萝计较的心思,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说声对不起就完了?”

阿萝想,我都道歉了,还要怎样?开口问刘珏:“那你想怎样?”

刘珏噎住,是啊,我想怎样?她还是个小姑娘,也道歉了,再计较自己也太小气了些。但是这么一来不就没有再找她纠缠的理由了?想起阿萝与刘绯甚是亲热,他不知哪来的无名火,道:“你与四皇子这般交好,我能怎样?”

阿萝一愣:“哪个四皇子?”突然明白,刘珏说的是子离,便问道,“子离?陈子离?是刘绯?”

“你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看你俩认识已非一日,你在千风楼亲手下厨为他做菜,这般亲密!”

子离是四皇子?阿萝有点不敢相信,急切地问道:“他说他叫陈子离啊,四皇子不是叫刘绯吗?”

刘珏冷冷一笑:“故皇后姓陈,子离是他表字,陈子离就是刘绯,刘绯就是陈子离,你唤他子离,他能让你如此称呼,显见已是关系不一般。”

阿萝张张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初见子离也用了假名,而子离不欲人知晓身份,借了母姓,到底用的还是真名,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子离他不就是要娶顾天琳的四皇子?自己认了个四皇子当大哥?天啊!本不想与王室扯上关系,这……阿萝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转念又想,这也没什么。就如同在别人眼中自己是身份金贵的相府千金,其实呢……她轻摇了摇头,这些身份在她眼中都不值一提。子离对她好,愿做她大哥,那么他就只是她的大哥。

蔓蔓青萝 第二部分 《蔓蔓青萝》第八章(3)

刘珏话语一转不再提子离,笑道:“听闻三小姐笛艺超群,能否吹奏一曲?”

阿萝抛开听到子离身份的怔忡,拂开珠帘走进内室,来到案几前倒了杯茶喝下:“饿了,先吃东西,你是真要听曲,还是想约我出来整我?”

刘珏出言讥讽:“你看你这没规矩的样子,哪像相府千金、大家闺秀?”

在你面前,我何必装腔作势?阿萝瞪他一眼道:“你用轿子颠了我一个多时辰,胃吐空了,又渴又饿。哪有闲情有力气吹笛?”

刘珏想起就乐,呵呵笑着拍了拍手。侍女鱼贯而入,一会儿工夫便端上各种菜肴。

阿萝很想知道这里的菜又会是什么味道。“开动了!”说完,她举起筷子开吃。大部分的菜味道很好,但是几样素菜的味道却是不行。她这才明白,风城菜肴色香味浓,素菜做得却不精致,难怪千风楼里一盘白水豆腐都能用三绝来形容。心里暗想,在风城怕是只能以做素菜取胜了。她筷子下处全是大鱼大肉,看得刘珏直皱眉:“你在相府没吃过肉?”

阿萝吃得高兴随口说道:“平时吃棠园小厨房做的饭,大都是小菜,我好多年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刘珏心里瞬间极不是滋味:“李相竟清廉至此?”

阿萝笑道:“我那美貌娘亲长得漂亮却不受宠爱,我们在棠园只能说是平淡度日。”

“那你还这么嚣张?一个庶出不受宠的女子见了小王这般人物,更应该主动献殷勤才对!哦,对了,如你对四皇子那般热情!”刘珏不知为何竟对她起了一丝怜意,赶紧冷嘲热讽打消那种奇怪的感觉。

阿萝大怒,他当她是什么人了?她不想再和他敷衍下去,强忍着怒气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晚宴吃过,不知道小王爷是否听了笛曲就送小女子回家?”

刘珏见阿萝神色平静,一双眼睛在灯光照耀下宝光流转,把被刘海挡住的半张小脸衬得极为生动。刚才他话一出口心里就隐隐后悔,看阿萝神色变得疏离,那股子气又冲了起来,他把玩着酒杯道:“外间方是献艺之所。”言语之间已将阿萝视作坊间乐伶。

阿萝想,换个古代闺秀听了刘珏的话,没准儿会觉得受辱去投河!就算不死,也会怒目而视斥责于他吧!她平静地离桌走到外间,找了个凳子坐下,心想你越是气我,我越是要高兴,横笛在手吹出一支《喜洋洋》来。

河上明月朗朗,花舫上摆放的鲜花香气微吐,有河风轻拂,如此美景当以悠扬之声相陪衬,阿萝一曲《喜洋洋》节奏欢快,刘珏听了却半分情趣也无。他瞥见阿萝的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儿,小脑袋跟着曲声晃来晃去,不由得啼笑皆非,暗道这丫头明里好像没生气,暗地里却小招数众多。听完一曲,他没等阿萝开口便道:“听说你大姐以一曲《秋水》得太子欢心,李家世代书香,能否也抚琴一曲呢?临河望月,就《秋月》吧!”

阿萝想起替青蕾抚琴一事便道:“我不会抚琴,李家三女每人各学一样技艺,我只会吹笛。”

她越是不会,刘珏越是想为难她,眼珠一转为难地说:“小王就只想听琴。本来心情已经大好,只等你抚完一曲以后就前账结清,再不找你麻烦,你却说不会,这怎生是好?”

随便他怎么说,阿萝牢记显露自己会弹琴必会为将来埋下祸端,只是摇头。刘珏见说不动她,对外间侍女道:“取琴来!”

刘珏坐在矮几旁,双手一拨,一缕琴音飞泻而出,弹的正是《佩兰》。阿萝看出他也是常抚琴之人,因而琴曲娴熟。又记起这是顾相千金于桃花宴上所弹的曲子,看刘珏弹得甚是专注,心想,原来他在恼子离将要娶他的心上人。忍不住开口气他:“这是皇帝赐婚,说不定子离很早就看上了顾家小姐,谁叫你下手晚了!”

刘珏把手往琴弦上一放,“噌”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刘绯与顾家小姐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相配得很呢。”

阿萝想,你难道想刺激我?下巴一扬笑道:“是啊,我也觉得他们很配呢,一个抚琴一个吹箫,夫唱妇随,总比某些人独自叹息的强。”

蔓蔓青萝 第二部分 《蔓蔓青萝》第八章(4)

刘珏却也不恼:“刘绯怕是连顾家小姐的琴都没听过吧,桃花宴他没去,错过了。”

阿萝端起一杯茶,慢慢品味:“现在没听过不要紧,以后听到了会更惊喜!他二人郎才女貌,如你所说,当真般配!”不知怎的,说的每句话都想让刘珏听了吃醋生气。

刘珏奇道:“以后刘绯有了顾天琳,还有心思放在你身上?想再让他成日陪着你出府游玩怕是难了。”

阿萝一怔,又释然,子离娶顾天琳要等到太子大婚之后,那是明年春天的事了,她只要在这半年时间里把银子赚够就行。

刘珏见她愣了愣,以为说中阿萝心事,本想刺激她,但看她如此在意刘绯,又得意不起来:“你学会这曲《佩兰》,我便不再为难于你。”

阿萝眨眨眼睛:“其实你若想听这首曲子,相信这花舫上也是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