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时辰便做好了,吩咐马上送到将军手中,不可耽搁!”

淡淡的笑意慢慢从脸上融开,刘珏心里一甜,她看到他为她焐开的海棠了?终是明白他的心意了么?他拿着冰佩对着阳光又瞧了会儿,目光久久凝视着那朵红花,反复咀嚼阿萝的话,脑中灵光一闪,大步便向帐中走去,冷声道:“军棍不必挨了,以后再收拾你!”

刘英困惑地瞧着他,刘珏的语气虽冷,却隐藏不住笑意。他抹了把汗,心道,所有人都要给那位三小姐整疯了。

刘珏回到帐中,拎起冰佩道:“大家好生瞧瞧这块冰佩,可有想到什么?”

众将一愣,刘珏手中的冰佩中间嵌着朵红花,像极小孩子冬日把玩的东西。这样的天气,凉水不一会儿便能成冰,且冻得很实,进了帐内,热气一冲,冰佩也未见丝毫松动。

刘珏朗声笑道:“吩咐全城士兵,寻百姓家大锅烧水,运上城墙,从现在开始往城墙上浇水,务必把整个临南城都给我冻成一座冰城。这样一来,至少可拖上一些时间了。”

众将哗然,喜形于色,领命而去。

三门大开,军士会同百姓在离城墙三十丈开外处开始泼水。滚热的水送到城外城头,待到戌时,临南城城墙外已冻出厚两尺的冰层。有军士试着踩上城外地面,哧溜一声便滑得东倒西歪,引来阵阵笑声。

刘珏忍不住脸上的笑意,有了这冰墙,拖上一日便绝无问题了。

雪花还在缓缓飘落,临南城墙之上全铺上了厚厚的草席,每隔三十丈便升起炭火盆,值哨的军士们偎依在火盆旁,心里暗暗感激平南将军的体恤。刘珏下令,凡居高处的人家一律不准点灯,临南城墙上一个灯笼火把都未点燃。月光之下,远远望去,汉水之北的临南城只现出黑黢黢的一片暗影,分不清哪是山,哪是城。

子时一到,汉水江面便会升起一层雾气。两刻钟后,雾气渐浓,起初还能瞧见对岸零星的火光,后来视线渐渐便被翻涌的白雾遮挡,面前一片无边无际的空茫。刘珏布置安排妥当,便回转将军府休息。如果陈军子时起渡江,至少还可以休息三个时辰。他得睡会儿,顺便,也瞧瞧阿萝。蔓蔓青萝 第四部分 《蔓蔓青萝》第十八章(4)

阿萝计算着时间。她还没睡,怔怔地想陈军是如何渡江的,目光落在一行字上:“沿江诸国皆放排献祭。”放排么?她喃喃自语道:“放排……若是将竹排连成竹桥,自上游放下,下游着人接应,有竹桥引路,便不惧大雾挡住方向了。若是有人在临南燃起大火,就是导航灯了——黑衣人原来是要在城中放火的。”

刘珏正好走进内堂,听到阿萝自语,冲口接道:“我们也能如此渡江!”

阿萝回头,两人目光一触,刘珏呆了一呆,心跳急了起来。阿萝立在灯光下,头发上蒙了层淡淡的光晕,眼睛流光溢彩,脸温柔明媚,一室的光华全笼在她身上。刘珏不觉痴了,半晌,才慢慢地走过去,轻轻伸出手一触她的脸,又急急收回,生怕这是一个幻觉。

阿萝不由得一笑。刘珏胸口一闷,突然回过神道:“谁叫你打扮成这样的?”

啥?阿萝有些羞恼,竟似当众被揭穿了心事似的。她把脸转向一边,气道:“你不去指挥守城,跑来干吗!”

刘珏尴尬地站那儿,不知说什么才好,嘴角一扯:“看你老不老实。你别又给我惹出什么事来!”

“看到啦?你可以走了!我要睡了!”阿萝没敢看他,走到**一躺,随手放下了罗帐,背朝着刘珏睡下。

淡黄色的纱帐隔开了刘珏的视线,他恨恨地盯着**朦胧的身影,想起明日还有场硬仗,心下暗道,等打完了再收拾你!他吹熄了灯,转身出了房间。

顾天翔接到刘珏的情报,调遣水军照计行事。

就在临南城全城戒备之时,陈国汉水上游的江边,一溜小船附带着竹排,成一直线,慢慢往对岸斜斜划下。江水湍急,雾气渐浓,陈军统帅焦急地等待着。三个时辰之后,一只信鸽飞落在他手上,他嘴边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辰时,陈国三十万大军战船铁索相连,庞大的船队沿竹排指引的线路集结,缓慢地朝对岸宁国进发。

巳时六刻,陈军到达了岸边,首批士兵下船集合。临南城静悄悄的,陈军统帅楼船上一个低沉而略带喑哑的声音响起:“解索攻城!”

旁边响起另一个狂傲声音:“王兄放心,临南城加上百姓不过五六万兵马,不堪一击。楚南此次要血洗临南!”声音熟悉,正是昨日潜入临南城的黑衣人头领。

临南城南城门方向,城上哨卡猛然发现雾气之中冒出了点点黑影,一声钟响,等待多时的守备令旗一挥,城上万千火箭密集飞出,星火点点,扑往黑影所在之处,但闻惨呼声绵绵不绝。一轮火箭之后,陈军战船之上涌出更多士兵,喊杀声震耳欲聋,临南城却又静寂了下来。

陈军竖盾结阵,不多时已在南城门外以船为倚靠,结成方阵。战船隐于雾气之中,离江几十丈处却是阳光明媚,阳光映在临南城冰墙之上,反射出七彩光芒。刘珏立于城头,瞧着城外两里处的陈国大军,沉着镇定。

楚南望着城墙上那个黑色的身影,心中冒出切齿的恨意。令旗挥动,士兵潮水般冲向前去,在离城三十丈处踏上了冰面,当即滑倒一批,城上又飞下一批箭矢,射倒一片。楚南眉头一皱,鸣响退兵号螺,陈军速速后退。

刘珏见状喝道:“滚木准备。”

几刻工夫后,陈军以盾为掩,迅速一层层往冰面上铺厚厚的草帘,城墙上滚木落下,又砸倒一批。

如此反复,未时陈军方近到城下。楚南心中急躁,两个时辰才近城边,已损失几千人,临南城墙上凝结了厚厚的冰层,攀城谈何容易。他渐渐明白宁军在拖时间,待到雾散,水军来袭,陈军将腹背受敌。他急令发射礌石。

临南城下一字排开众多投石机,巨大的石块带着冲力击向城墙。刚砸碎一层冰面,城墙上马上又倒下热水。趁着水还未结冰,陈军先锋往城上射出钩索,搭建云梯。攻城的士兵一层层倒下,又一层层扑上。

刘珏心中焦急,冰墙可阻一时,让宁军占得先机,但对方人多,迟早总会有攀上城墙之时。蔓蔓青萝 第四部分 《蔓蔓青萝》第十八章(5)

楚南狂笑道:“传令下去,攀上城头者每人赏十金,无论生死!”

情势十分紧张,陈军如蝗虫一样涌上前来,临南城冰凝的墙面已染成血红,墙下尸横遍地,夕照之下,血色冰墙闪动着诡异的光芒,整个战场俨然一座修罗地狱。

南军同样损失严重。四个时辰激战后,箭已不够,滚木礌石已尽,从山上搬来的石块、拆下的民房木头眼看就要接济不上,军士的神色已现疲惫。

金乌西坠,月兔高升。陈军仗着人多,竟不休整歇息,轮番进攻。刘珏往远方望去,目光却透不过浓雾锁住的江面。终于有几个陈军士兵翻上城墙,砍翻了守城士兵。刘珏眼中泛起红雾,不等乌衣骑抢先,剑如迅雷般挥下,迅速堵上了缺口。

楚南望着持剑傲立的刘珏,心中涌上怒火,狂吼一声从军中飞出,施展轻功攀墙而上,化做一道赤虹与刘珏斗在一起。

两人功夫本在伯仲之间,但刘珏已体力大耗,楚南却是精神百倍,短剑如蛟龙一般缠上了刘珏。楚南大喝道:“今日便要一雪前耻!”

刘珏看看时辰,朗声大笑道:“来不及了!我水军现在已过汉水,取你方水营去了!”

楚南大惊,手中短剑却杀得更急,一剑趁空刺入了刘珏右胸。刘英顾不得许多,与乌衣骑拼命急上,楚南剑光到处,已有两名好手倒下,但乌衣骑却还是缠住了楚南。刘珏咳出一口血大笑:“你看,雾已飘散!”

已近子时,汉水雾气开始散去,露出了江面密集的船影。突然江面上响起冲天军鼓,喊杀声凄厉。

楚南恨恨地看着刘珏浴血的脸,他脸色从容淡定,仿若根本未受楚南一剑。楚南心急江上形势,不再恋战,飞身跃下城墙。

不多时,陈军攻城势头渐软。刘珏推开刘英,站直身躯大声下令:“众将士,我水军已杀入对方大营,与我开城门,前后夹击!”

早已候在城门的一万人马眼见城墙上厮杀惨烈,却受令候于城中,不得轻举妄动,一个个早已不耐,此时一听令下,他们便呼喊着冲向陈军。

宁国史载:庆元三十三年,陈国来袭。大雪之日,宁南陆军以四万守城,三万水军趁雾渡江,毁陈国水军三十里连营,大败陈军十万人马于临南城下。此役重创陈国水军,陈主求和。赔银四十万两,岁贡来朝。

浴血的临南城立在月光之中,哀呼惨叫之声在夜色中飘浮。顾天翔焦急地冲入城中,刘珏看到他来,笑了笑。顾天翔神色激动,一把抱住刘珏。

只听到一声惨叫,他推开刘珏一看,自己的白甲上已染上鲜血。顾天翔皱眉道:“你受伤了?”

刘英与乌衣骑齐齐跪下:“求主上回府!”

刘珏轻笑一声,英俊的脸上方现出轻松,他对顾天翔眨眨眼:“我最讨厌善后,你帮我把城洗干净!”说完便倒在了顾天翔怀里。

“妈的!你们是怎么保护主子的?!”顾天翔怒吼起来。

刘英不理,一把抱起刘珏往将军府急奔,乌衣骑上马跟着。顾天翔恨声不已:“养了些眼睛长在头顶的混账!”却迅速下令,收拾残局。

将军府里众人看到刘英抱了刘珏冲进府,吓得手足酸软。府里早有大夫等着,刘英剥开刘珏甲衣,才发现他里面的中衣已被鲜血染红,半边身子都似泡在血水之中。刘英难过得眼圈一红。

大夫小心地剪开刘珏衣裳,右胸上一条又薄又细的伤口露了出来,还在往外流血。刘英不觉低吼道:“快止血!这么流下去,早流干了!”

大夫被他吼得抖了一下,还好他是军医,见过受伤流血的多了,加上又是平南将军受伤,什么好药都能用上。他止了血,弄好伤口才开口道:“这一剑没伤着要害,也不甚重,就是失血太多了。”

刘英又吼:“什么意思?到底怎么样?”

“没什么意思,以将军体质,躺个十天半月准又生龙活虎。现在他昏迷是失血过多而致,补一补就没问题了。”大夫白了刘英一眼道。蔓蔓青萝 第四部分 《蔓蔓青萝》第十八章(6)

刘英这才放下心来,回头一望,乌衣骑们眼睛里的紧张已消失大半,他们纷纷走出内堂,各就岗位。

顾天翔处理好城中事务,也赶到了将军府。听刘英和大夫细细说了情况,他看了看躺在**的刘珏,放下了心:“原来死不了啊!”

刘英对他的态度早习以为常,客气回道:“主上哪舍得死,还等着与将军同饮离人醉呢。”

顾天翔目光冷冷地往刘英身上一扫:“什么不学,跟你主子学这般油嘴滑舌!”

刘英微微一笑:“谢将军夸奖,能学得主上一成是小的福气!”

顾天翔调过头不再看他,心想,赶紧找个日子把盈秀娶了,省得这主仆成天拿他取笑。

这时,从门外抢进一个云髻松挽的丽人,提着及地的罗裙,焦急的神色使她平添一种风情。顾天翔一呆,将军府几时藏了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儿?

刘英迎上去道:“三小姐,主上他右胸中了一剑,失血过多……”

阿萝担心战事,一直撑着没睡,疲倦地打盹,刚刚听到门外嘈杂声、脚步声又惊醒了。她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