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一阵寒风吹过,老树随风摇曳,仅存的几片残叶哗哗落下。

王爷府,重华院,小阁楼内,烟雾缭绕。

穿着一身淡雅白袍的宋小爱,静坐在椅子上,面前置放着一张矮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红泥火炉,火炉上是一个小瓮,里面的水不断的冒着热气,发出滋滋的声响。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酒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宋小爱心情不错,就让侍女搬了这些东西过来,自娱自乐。

玩了一会,抬头一看天色,便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果然没过一会,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宋小爱微笑着开门,门外的轩辕澈稍稍愣了一下,就走了进来。

宋小爱帮忙脱掉他身上的大衣,放好,跟在身后,道,“今天来的很准时。”

轩辕澈甜蜜一笑,“是啊,大老远的就闻到酒香,忍不住就过来了。”

“那就喝点吧。”宋小爱将一个小酒壶放到滋滋冒着热气的热水中,加热。待到酒壶中的酒有点温度之后,拿两个小杯子整整齐齐的放好,各自倒了半杯,道,“来,干杯。”

轩辕澈拿起杯子,轻轻碰了一下,一口气饮尽,吁了口气道,“好酒。”

“那就多喝点。”宋小爱又帮忙倒了一杯,不过杯子却没有直接递过去给轩辕澈,而是问道,“今天见到薄太后了吗?”

轩辕澈一听这话,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果然如此。”宋小爱跟着苦笑一声,劝慰道,“澈,别多想了,喝酒吧。”

其实虽然彼此很有默契的没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但是毋庸置疑,宋小爱搬进来差不多十天了,十天之中,事情毫无进展,两个人在甜蜜之余,都忍不住有点担心了。

“抱歉。”轩辕澈低声叹息一声,拿过杯子,一口气倒进嘴里,又连着喝了三杯,似乎因为这事坏了兴致一般,也不再多做逗留,起身离开。

……

宋小爱心绪微微怅然。

其实在心里,她比轩辕澈更加担心此事的进度,轩辕宸和薄太后都是明~慧之人,轩辕澈提出辞官背后的隐情基本上一猜便透,是以才会如此这般明目张胆的拒之门外。可是这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宋小爱心里的隐忧便要重上几分。

天气益发冷了,窗外景物铁青一片,看上去有几分凝重的感觉。

今年的冬天,似乎因为她这个穿越者的到来,而变得额外寒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推开门窗,外面就该下大雪了。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宋小爱肩膀微微抖了一下,打了个冷颤。连声叫道,“小如,小如,过来关窗户。”小如,是她的婢女。

接下来一整天忧心忡忡,晚间的时候,小如在房屋内燃烧了两个大火盆,火光大作,即便隔着厚厚的帘子,依旧可以感觉到其亮光。不过这样一来,屋内便暖和了很多。

躺在**,良久没有一丝睡意,宋小爱几个翻来覆去,忍不住披衣下床,晚间的温度差不多接近零度,窗户外面呼呼的风声阴冷肃杀,宋小爱怕冷,也不敢推开窗户,就靠在窗边,聆听着风的呼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小小的打了一个瞌睡,宋小爱微微眯上的眼睛猛然睁开,她似乎听到了一丝奇怪的声音。只是那声音被风声给遮掩住了,听不明显。

宋小爱当即不再迟疑,一手推开窗户,凉风吹在脸上,宋小爱的一张脸上被冻的通红通红的,打了一个喷嚏,赶紧将披在身上的大衣严严实实的穿好。

可是这窗户打开之后,那奇怪的声音就变得有几分清晰了。

宋小爱竖起耳朵,断断续续的,有听到,似乎是一个女人在低声啜泣的声音。那声音很小,但是带着一种绝望和疯狂的歇斯底里,让人听了之后,由内心深处,生出一种悲悯和无望的感觉。

“怎么了?这王爷府内,还有外人居住的吗?”

轩辕澈素喜欢清静,王爷府除了几个侍卫之外,人便很少,加之他生活作风良好,也没纳妾,所以这王爷府,就大的有点空荡荡了。

宋小爱脑海中闪过这个疑问,又想起自己穿越过来之初,被轩辕澈误打误撞带进王爷府,那个晚上所见到的那一幕匪夷所思之事。虽然轩辕澈一再否认,但是宋小爱还是觉得事情蹊跷,此时再听到这个声音,就自然而然联想起来了。

“莫非真的有问题?”宋小爱喃喃自语一声,然后换了衣服和鞋子,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走去。

宋小爱骨子里是一个好奇的人,并且有中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毅力,虽然此时内心发怵的很,但是依旧没有停止往前走的脚步。

越走越觉得场景有几分熟悉,似乎和残留在脑海中的某种记忆重叠了,宋小爱细细一想,就明白当初自己似乎走过这条路线,只是后来不知道是为什么,当她第二次带着轩辕澈一起去的时候,却诡异的走错了路。

不过这个时候她的注意力全部在那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中,这事也没多想。

好在今晚天气不错,天空上疏疏朗朗的挂着几颗寒星,照耀了大地,加之宋小爱的身体经过轮回之藻和云卿的精血改造之后,比之从前,那算得上是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如此,增强的不止是身体的抗打击能力,就连逻辑思考能力和视力都变得好上不少,此时借着薄薄的星光,便可以轻易看到十米之外的距离。

而且她虽然有点发怵,但是逻辑思考能力还算不错,只是让她疑惑的是,这王爷府出现这样的声音,应该不止她一个人听到才对,为什么其他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里面就有两个解释了,第一,有人听到了,但是应该是轩辕澈吩咐过,也没在意。第二,便是只有她一个人听到。

宋小爱心想自己并不会什么天赋异禀的另类,也不是那种武功高强到变态的强者,那么她可以听到的声音,大家都有听到才对,这么说起来,第一个解释成立了,可是如若是这样子,那么当初轩辕澈的一番话,便是骗她的了。

宋小爱本来只是想去看个究竟,并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此时想通这一层,内心就隐隐不太是滋味。不知不觉脚步加快,一座假山近在眼前。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这里的景物,一点都没有发生变化。

宋小爱走到假山前,侧耳倾听,声音就在假山的背后。

这是她曾经见过的一幕,但是由于有带着轩辕澈走错路的经历,宋小爱有点迟疑了,她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古怪。

深呼吸一口气,凉凉的空气沁入肺腑,让宋小爱的神智清醒不少。不再迟疑,大步往假山里面走,假山上亭台楼阁不一而足,涓涓流水潺潺缓缓的水声和着那断断续续的哭泣声,益发让这个寒冷的夜,更加凄清。

假山上“朝飞”“暮卷”等字样一点都没变,再走几步,宋小爱眼前一亮,她终于再度看到那栋阁楼了。

今晚只有星光,没有月光,但是阁楼二楼的那盏烛灯,就像是月光一样,指引着宋小爱前进的方向。

内心颤栗的感觉又上来了,宋小爱停下脚步,抬头仰望,一直看的眼睛有点酸涩了,才隐隐约约,看到阁楼二楼的窗后边,坐着一个人影。那人影很淡很淡,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估计都看不出来有人。

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在这个时候听起来,已经很明显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呼号的风声渐渐停下,而潺潺的流水声也听不到了,广袤的天地间,便只有那哭泣声,一声一声,撕心裂肺的传来。

听了一会,似乎可以感受到那哭泣之人巨大的伤痛一般,宋小爱也是忍不住内心一酸,眼中掉出两滴眼泪来。

不过她很快惊醒,反手擦干眼角的泪水,再度往前走。

这阁楼叫腾云阁,有些年月了,大门上红漆斑驳,门口枯草招摇,显然很久没人打理了。甚至连大门上的门环,都生锈了,透露出一种腐朽陈旧的味道。

一咬牙,宋小爱推开门,门后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照旧是芳草萋萋,只是草色枯黄,一如这个死寂沉沉的院落一样,给人种逼人而来的死气之感。

小院边缘,右手边,就有一个蜿蜒盘旋而上的阶梯,从那个地方,应该可以上二楼,宋小爱迟疑了一下,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哪里肯空手而回,并且说不定,等到下次她想过来的时候,又会找不到路了。

硬着头皮踏上阶梯,然后,耳边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一变,变成了一首奇怪的歌声,那歌声宋小爱听过,不过从没有听的这么清晰,一字一句像是带着某种魔咒一样,钻进耳中。

“郎君……骑马……来……绕竹……弄……青梅……”

“金门……锁夜深……玉楼……望君恩……”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

那唱歌之人压着嗓子,唱的音律很不齐整,但是这残败的歌声中,传递出来的绝望情绪愈发明显。

阁楼阶梯并不很长,但是宋小爱却似乎走了很久,而那歌声也是一遍一遍的在脑海中盘旋着,挥之不去。

等到宋小爱感觉脑子都快要裂开一样,她终于走完了阶梯,站到了二楼。而眼前,就是一个房间,房间的门敞开着,可以看到桌子上一盏烛火在飘摇。

只是那烛火的等很奇怪,似乎只堪堪照亮了那张桌子,房屋内其他的一切,仍旧无比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宋小爱“咦”了一声,她这一生中,还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好奇的往前走两步,然后就见一道人影如风,朝她扑了过来。

宋小爱尖叫一声,胡乱的伸手一推,那人影就被她推开,好似轻飘飘的,一点重量都没有。

宋小爱吓得不轻,小心戒备,但是哪里知道,那道人影被推开之后,就没再扑过来,又过了一会,耳边传来指甲刨着木头的声音,那声音一开始很轻,但是很快就变得很大,然后,一个高亢的声音响起,“皇上,皇上,你在哪里,你们这些贱人,不要拦着我,我要见皇上。”

房屋内漆黑一片,只能隐隐看到一个人影,像是一只八爪鱼一样,双腿乱蹬,而双手,则使劲的抓着窗户。

“啪啪……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宋小爱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这么戏剧性的看着这一切在眼皮子底下发生。

她一眨眼,那桌子上薄薄的烛光,似乎抖动了一下,变亮了点,宋小爱注意到这变化,眼睛也是变得一亮。

再度看向窗边,那个人影看的清晰几分了,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头触目惊心的白发,那白发和宋小爱的白发不一样,是一根一根变得枯黄而后变白的,披散在脑后,一点色泽都没有,就像是一把被冰霜冰冻住的枯草。

“噼里啪啦……”

桌子上的烛火发出轻微的声响,慢慢变大,越来越亮,到最后,那支烛火竟然燃烧有如一个火把,房屋内的一切,照的清清楚楚。

这是一个简陋至极的房间,木质地板铺就,房屋内,除了两张凳子一张桌子和一张床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不管是桌子、凳子、还是木板床,都被抓出坑坑洼洼的痕迹,看那印记,似乎是用指甲硬生生挖出来的。

宋小爱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切,情不自禁看向那个似乎并不知道房屋内的变化,依旧用双手抓着窗户的女人。

她的指甲很长,但是随着用力的撕抓,皮肉翻卷,鲜血淋漓,染得身上一身素白的衣服,血迹斑斑,活似一朵一朵开在白雪中的红梅。

“你……你……你住手,停下来。”思虑半天,宋小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吼出这么一句。

那个白发女人也没听到,照旧抓着,看样子,不将自己折腾的筋疲力尽,是绝对不会罢休,但是宋小爱看到那鲜血淋漓的一面,却是极为不忍,上前,掰住那个女人的肩膀,想将她拉开。

那女人发出喋喋一笑,忽然不闹了,回过头来,对着宋小爱一笑。

宋小爱看到白发女人那张脸,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一连退了几步,退到门口,见鬼似的指着那个女人道,“你是?你是?”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和那个男人都没有半点差别。要说唯一的差别,就是她的头发是白的,而那个人的头发,是黑的。

那人怔怔的看着她,也不说话。没有一点光泽的眼睛,散发出一种阴森森的黑气,她就那么盯着宋小爱看着,像是一个木偶一样。

“你是谁?”宋小爱壮着胆子再问了一句。

那白发女人还是不说话,只是她木然的一张脸,忽然有了表情,她在笑,只不过,当她嘴角勾勒起一抹笑的时候,那笑,看上去竟然是那么残忍。笑着笑着,她忽然朝宋小爱冲了过来,速度快的诡异。

快,实在是太快了,宋小爱本来就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这时哪里躲的快,那女人的右手往她身上一抓,“撕拉”一声,一片衣角被撕下,胸口,留下一道血痕来。

而白发女人见血之后,似乎变得更加兴奋了,低吼一声,再度冲来,宋小爱吓得哇哇惨叫,轻功施展到了一个极致。

这个白发女人竟然是会武功的,而且看得出武功还不低,这实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宋小爱拼了老命,也不过拉开几尺的距离。随着房屋内的桌子凳子被掀翻,再没地方躲藏了,宋小爱朝楼下跑去。

白发女人疯狂的追在身后,因为追不到的缘故,嘴里发出怒吼的嚎叫,“贱女人,站住,站住,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贱女人,我才是太后,我的儿子才是太子,你这个贱女人,竟然设计陷害我,陷害我的儿子。你站住啊,让我杀了你。反正皇上都不要我了,我的儿子也做不成皇帝,我要杀了你。”

“贱女人,杀!杀!杀!”

……

白发女人越说越疯狂,可是宋小爱却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白发女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有点她还是明白的,那就是这个陷入癫狂的白发女人,似乎错将她当成某个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白发女人本来就没什么理智,这时还不是疯狂的追杀,可是这样一来,却是苦了宋小爱了。

俗话说好奇害死猫,她本来还不相信,却是却是后悔的很,只恨不能多生两条腿,跑的更快一些。

只是白发女人的武功实在是高的有点出奇,才下阶梯,就再度追上了宋小爱,这次撕下了宋小爱的一片袖子。

宋小爱身子一滞,差点摔倒,而白发女人却是人影如风,非常灵活,又是“撕拉”一声,后背被抓了一道血口子。

风吹在伤口,仿佛被洒了一把盐一般的刺痛,宋小爱脚下一个趔趄,这行动速度就更加慢了。

白发女人嘴里不时发出喋喋的毒笑,喊打喊杀,明明是倾国倾城的一张脸,此时看上去,却是无比的狰狞和凶残。

宋小爱叫苦不迭,拼了命的往门口逃,可惜陷入癫狂状态的白发女人,比她更快,飞起一脚,就将她给踹倒了。

宋小爱趴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换一口气,白发女人就扑了过来。宋小爱吓的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老天乖乖,该不会今晚就死在这里了吧,也太不值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