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小静,我前几天不小心砸坏了东西,要陪银子给人家,所以……”龚俊垂死挣扎,解释道。

“砸坏东西?老子现在不想跟你唧唧歪歪,也没那么多东西让你砸,在赌场赌钱,最重要的就是信誉,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的,你还不乐意啊?又或许是想骗骗人家小女孩?那女的就是你嘴里的小静吧?我跟你说,你这辈子有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对你死心塌地,不惜卖身替你还钱,你就知足吧,像你这样子混下去,总有一天,会被人砍死在街头的。”那大汉说完这一通,又有些畏惧的看轩辕澈一眼,见轩辕澈没有吱声,一把拿过银子,鞠了一躬,迅速离开。

而龚俊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弄懵掉了,很是不解的看轩辕澈一眼,然后回头,看到苏浅静一脸哀伤欲绝的模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拉扯着苏浅静的衣袖解释道,“小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的,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怎么会那么说……”他很努力的做出一副很真诚的模样,但是在外人看来,只会觉得滑稽。

“你不必说了,今天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了。”苏浅静幽幽的道。

“知道了?不……你知道什么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的,小静,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龚俊焦急的道。

“不,我相信你。龚俊,你知道吗?我可以容忍你骗我,但是我不能容忍你骗你自己,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到底像什么吗?就像是一只小丑,你知道吗?”苏浅静性子本就柔弱,但是此时,心被伤透了,也就麻木了。

“小静,你在说什么?你说我是小丑?”龚俊不敢置信的道,苏浅静的性子她是在清楚不过,平素苏浅静说话一直细声细语的,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更何况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眼睛蓦然睁的老大,放开苏浅静,朝轩辕澈冲了过来,愤怒的道,“混蛋,是你对吧?你到底对小静说了些什么,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冲过来就是一拳朝轩辕澈脸上砸来,轩辕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是他那一拳,砸到半途硬生生被改变了力道,变成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将自己扇的鼻青脸肿。

轩辕澈叹了口气,“龚俊,你好歹一介书生,也算是知书达理,难道此时还不明了情况吗?不是我在小静面前说了什么,而是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会让她变得如此死心。”

龚俊见鬼一般的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内心生起一阵恐慌,但是还是不死心的咬牙道,“我什么都没做,你不要在这里诬陷我。”

“到底是我在诬陷你,还是你在自欺欺人,想必你自己清清楚楚。”厌恶的看龚俊一眼,轩辕澈对苏浅静招了招手道,“这里应该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东西了吧,走吧。”

苏浅静面色有几分犹豫,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慢慢的朝轩辕澈走来。龚俊见苏浅静如此听轩辕澈的话,更是不甘,这苏浅静可是他现在的摇钱树,要是苏浅静跟着别人走了,他可也是活不下去了。

赶紧一把将苏浅静拉住,死乞白赖的道,“小静,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虽然我现在很穷,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发迹的……还有我说过,我会娶你的,我真的会娶你的,我会一直对你好,我们以后还会生儿育女的。”

苏浅静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轻轻而坚定的推开龚俊,缓缓的道,“龚俊,你说你会娶我,你会娶一个妓~女做老婆吗?你会吗?如果你真的娶了,到时候你的朋友会怎么看你,你的亲人会怎么看你,所以,你敢吗?”

“我……”龚俊脸上露出一丝难堪,他说出这话,自然都是骗苏浅静的。

“龚俊,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没想到你还是骗我,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苏浅静骨子里亦是有着一股潜忍的倔强和坚强,此时看穿了龚俊的真面目,没有一丝犹豫,义无反顾的走向轩辕澈。

轩辕澈拍了拍苏浅静的肩膀,领先一步,往深水巷外头走去。龚俊看着苏浅静越走越远的背影,伸了伸手,试图要抓住什么,但是却也知道,他此时什么都抓不住了,不由靠在墙头,抱头大哭。

……

而一出深水巷,苏浅静小小的身子就开始颤抖,虽然她很努力的压抑让自己不要哭出来,可是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

轩辕澈轻轻的将她搂过来,劝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苏浅静此时的情绪本来就脆弱到了一个极致,再听到轩辕澈这话,哪里还能控制住,靠在他的肩膀上,哭的天昏地暗。

一直到苏浅静哭够了,哭累了,轩辕澈才招了招手,远远的,一辆马车跑了过来,“上车吧,回王爷府。”他道。

“不是回望春楼吗?”苏浅静哭的久了,声音中海带着几分哽咽。

轩辕澈神秘一笑,也没多解释,拉着苏浅静上了马车。而苏浅静呢,生命中最不可告人的秘密被轩辕澈知晓了,虽然心底自卑,但是反倒没那么扭捏了,跟着一起上车。

虽然只是一辆普通的马车,却是极其豪华,车厢内一个小火炉熊熊燃烧着,温暖如春,车厢铺着一层厚厚的毛绒毯,躺在上面,温暖而舒适,中间摆了一张小桌子,茶水是刚刚倒好的,还冒着清香的热气,点心果子摆满了几个碟子,倒像是一间小型的会客室。

苏浅静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豪华的马车,一会拍拍这里,一会拍拍那里,十分不自在,生怕自己将这里给弄脏了,而轩辕澈脸上则是带着随意至极的笑,等到苏浅静差不多适应好了,才端起一杯热茶递给她,笑道,“喝一点吧,暖暖身子,可别感冒了。”

苏浅静嗯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接过,只是对上轩辕澈的笑脸,脸就不由自主的一红。轩辕澈的大名她自然不是听过的,而轩辕澈作为全陵城闺中少女的梦中情人,自然也是她仰慕的对象,只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这种仰慕,很大一部分,都转化成了一种自卑,很深很深的自卑。

“王爷,您不必对奴家这么好,奴家无以为报。”苏浅静不自在的道。

“本王可不是要你的回报,本王早就说了,你很像一个人。”

“那个人,王爷很喜欢很喜欢的吧。”苏浅静道,轩辕澈能够对她这么好,和那个人的关系,自然不一般。

轩辕澈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却等于默认了。

而苏浅静呢,因为有点像那个人,一时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双方就此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轩辕澈打破僵局,他问道,“小静,我在望春楼问你事情的时候,你一直不肯说,是不是,你担心因为我的身份,会影响到龚俊的前途?”

苏浅静点了点头,“是的。”

“如此善解人意,龚俊却不懂得珍惜,真是可惜可惜。”轩辕澈叹了两声,续道,“不过有一点本王有点奇怪,这龚俊的所作所为,肯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

苏浅静苦笑一声,回道,“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他变成这样子了,但是我从小就和他在一起,算的上是青梅竹马,之后又陪着他来陵城赶考,双方对彼此的了解很深刻,我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恶人,所以总是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总有一天会改变的,一定会改变的……只是今天晚上的事情,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所以,我也就死心了。”说道最后,又掉了两滴眼泪。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赌坊和青楼那样的环境呆久了,势必为其中的诱惑等因素影响。再加上龚俊本身是一个聪明人,更加懂得怎么利用自身的优势去钻营……只是他却忘记了,在陵城,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像他这么聪明的人在苦苦的钻营着,但是到最后,却大部分聪明反被聪明误,而误了终生。”

苏浅静一惊,连问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轩辕宸啜了一口茶,缓缓道,“虽然我对龚俊不了解,但是一个人考了四次会试,却年年名落孙山,并且名次一次比一次下滑,这就不仅仅是信心的问题了,而是他自己选择了自动放弃。但是龚俊在这件事情上走了一个极端,他没有去追究自己的过错,反而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你的身上,进而愤怒到焚毁所有的书籍,发誓不再会试,要通过别的手段成为人上之人,事实上,龚俊这个选择非常的不明智,他定然在这条道路上跌倒了无数次,最后,他害怕了,失去信心了,可是,他不想被你知道他在害怕,于是他又营造了一种假象,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你的身上,让你认为是你在克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之所以会选择去望春楼卖身,本身就是出于这样的一种愧疚吧?”这些事情都是轩辕澈推断出来的,但是看苏浅静的脸色变化,就知道应该相差无几。

苏浅静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好像身上的血气都被抽空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的确,这些年来,因为龚俊的一次又一次失败,她身怀歉疚,总是觉得自己欠龚俊的,这才很努力的去偿还,但是她没想到的是,龚俊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在利用她,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这让她如何能不伤心。

“难道,二十多年的情谊,换来的,竟只有无休止的欺骗吗?”苏浅静喃喃自语一声,呼吸一窒,昏迷过去。

轩辕澈知道将事实一口气说出来有点残忍,但是苏浅静有权利知道真相,而且他怜惜苏浅静的为人,自然愿意长痛不如短痛,让她尽快从自责中解脱出来。

当然,从另外一个方面着想,他也需要一个身份背景干净的女人,来配合他演一出好戏。

……

而在轩辕澈带着昏迷的苏浅静回到王爷府,并悉心安排好一切之后,坊间,还是有一则消息迅速流传出来。

要知道轩辕澈素来洁身自好,从来不上青楼,所以这破天荒的上一趟青楼,自然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特别是望春楼的老妈子第二天发现房间内的轩辕澈和苏浅静双双失踪,只在桌子上留下一封赎身信和一袋银子之外,这件事情,就闹的更加欢腾了。

于是,关于轩辕澈逛望春楼,和一清馆女子一见钟情,并不惜斥重金为之赎身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般,不胫而走。

这一来,陵城不少闺中女子,可是都伤透了心,一个个妒忌和羡慕那个清馆的好运气。而男人们则大抵抱着看戏的态度,试问天下间,哪个男人不风流,就连轩辕澈也不能例外。

当然,这个消息,也是传到了宫中。

不少宫人们议论纷纷,当然看热闹的居多,替夏青阳打抱不平的则少之又少,毕竟夏青阳并非什么嫡系郡主,而只是一个旁系而已,并没有多少支持者,这次能够赐婚给轩辕澈,当真算的上是天大的运气。所以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轩辕澈为青楼女人赎身并带回王爷府的消息,就成了一深水炸弹,炸翻了不少人。

而宋小爱呢,初听之后大感不可思议,轩辕澈是什么样的人,她可是清清楚楚的,以轩辕澈的性子,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来,实在是太有点不可思议了。

但是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即便背后真的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是至少,这件事情表面上是真的,所以宋小爱的心里,也不是太好受。

……

一大清早,王爷府。

大地渐渐回暖,门外面的积雪消融,汇成一条一条的小溪慢慢流淌着。

穿着一袭紫衣的夏青阳,站在门口,抬头翘望着王爷府这三个鎏金大字,眼中满是忧愁。

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她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就算她假装不知道,以她作为轩辕澈未婚妻的身份,那些消息,也会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她耳朵里来的。

昨晚夏青阳一晚没睡,此时看上去一脸的憔悴,瘦小的背影,在瑟瑟寒风中,显得更见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一般。

不住的敲动着门环,夏青阳大声喊道,“开门啊,开门,我要见轩辕澈。”

这几乎是她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可是这大门,却从来没有打开过,路过的人,或者是道听途说的人,看到或听到此事的,都觉得她是快要疯了,可是夏青阳却依旧苦苦坚持着,因为她相信,就算轩辕澈是一块坚冰,也总会被她的诚意和坚持给融化的。

她都忘记这是多少天了,可是看到那门环下边的油漆都被敲的剥落了,她就知道,自己这么敲门,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敲了几十下,门后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夏青阳就知道今天的门和往常一样,不会打开了,有些失落的走到一旁,靠着一根柱子静静站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夏家早年家道中落,夏青阳小小年纪就表现的极有担当,很小的时候就出来打点家族生意,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受了不知道多少白眼,却一直苦苦坚持着,直到有了今日的成就,她心智之坚韧,比之寻常的女人,要强上十倍百倍不止。轩辕澈不见她,但是最多只是一时不见,而绝非永久不见,所以她可以等待。

虽然在等待的过程中,发生了青楼事件这一风波,但是夏青阳并没有被冲动和伤心冲昏了头脑,要知道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出现这档子事,很大一个可能,就是出于轩辕澈的主观故意,他是故意要制造一种假象来让她放弃。而对夏青阳来说,只要有一丝的机会,她就绝对不会放弃的。

她靠着柱子站了一会,脸颊逐渐被冻的通红,伸出手来捂了两把,然后就见到,许久不见打开的大门,吱嘎一声,由内向外,被推开了。

夏青阳一阵惊喜,正想冲上去,然后就看到从里面鱼贯走出几个护卫来,这些护卫年纪很轻,最大的不会超过二十岁,全部加起来,数量也不会超过百人,但是如果知道这些护卫的身份的话,普天之下,胆敢就这么冲进去的,估计一个人都没有。

这支护卫队叫“刺”,是轩辕澈独自训练的贴身护卫,不属于任何人所有,甚至,如果没有他的命令的话,都可以不听当朝皇帝的话。而且这支护卫队队员的年纪都很小,几乎是和轩辕澈一起成长起来的,所以彼此的关系极好,对轩辕澈,也是誓死效忠。“刺”的成员都没有名号,只有称号,从一到一九十九,简单直接好记。

而宋小爱接触过的阿七和阿三,不过是这支护卫队里,最普通不过的两个成员而已,由此可见,这支护卫队的真实力量,有多么的恐怖。

夏青阳自然是知道这点的,看到出来的几个人的穿着打扮,倒吸一口冷气,赶紧退了几步,如果在这个当口撞上去,触怒了人,估计就算是死了连一句申辩的机会都没有。不过轩辕澈是她的未婚夫,能有如此气势,她打心底,却是极为自豪的。

几个“刺”的成员出了大门,一字排开,然后就见到,里面有两个人影慢慢走了出来,其中一个穿着一袭青衣,温润如玉,另外一个是个女子,穿着一袭粉衣,净雅如花。

两个人走的很近,粉衣女子,时不时凑在轩辕澈耳边说一两句悄悄话,像是在讲什么玩笑话一般,轩辕澈脸上露出极为开心的笑。

“那个那个女人就是传闻中的苏浅静吗?果然是国色天香。”夏青阳虽然自负容貌,但是和苏浅静比较起来,却是一点优势都没有,内心的某些坚定,不知道何时,一点点的悄然坍塌。

【第一更,今日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