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所有人都低估了二爷的厚脸皮。

二爷的大舅兄遇害,二爷不回程吊丧,竟然落井下石,趁着宋家失势,另外再娶,已经是小人行径。

他公然结婚也罢,居然给大爷发电报,让大爷把二房今年一年的例钱寄给他,说他在北平没有差事,用度周转不开,家里二太太和姨太太们就托大哥照顾,还说二太太有陪嫁,能支撑二房的日常。

阿蕙知道二爷结婚的后一天,大爷就接到了这封电报。他气得枯坐了半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这是家事,不能找管事们商量;

三弟年幼,又是留学归国,一身新派气,倘若跟他商量,只怕他先激动起来,什么都不顾的骂二爷了;

小四赵嘉蕙倒是有些见识,只是她总归是女孩子,大爷觉得不能太助长她的气焰,免得她习惯了发号施令,太过于强势,以后嫁了人把丈夫和公婆压了下去,不讨丈夫和公婆的喜欢,成了悍妇。

想来想去,这件事只能先跟大太太说说,听听她的意见。

家里有明媒正娶的妻子,二爷居然说再结婚,这叫什么事!

大太太看了大爷拿给她的电报,错愕道:“……这不犯法吗?”

法律如今是个时髦词,虽然没什么力度,大家还是爱拿在嘴上说。

“不犯法的。”大爷叹气道,“如今时新这样。很多新派小姐嫁给权贵,又不愿意做小,非要逼得登报结婚,就成了一种时髦。茂城不怎么常见,像北平、东沪,好些人家有好几个太太。法律还没有管到这一块。”

前年的时候,南方政府的当权者就提过“一夫一妻”立法。

只是,国土分裂,各地军阀拥兵自重,法律形同虚设。

认真计较起来,还要打官司,经过法庭判决。

这些都是近几年时新的东西,老百姓又有几个愿意走这样的程序?还是默认了从前的老规矩。

当然,北平又不属于南方政府的管辖,根本就不存在法令制约。

前朝的法令,随着皇帝宣布退位就全部被推翻。

而新的法令,至今因为国土没有统一而不足以成型。

二爷和姜锦华结婚,在北平而言,姜锦华就是二爷的正妻;可是在茂城,二爷又娶了二太太宋氏。他和二太太结婚的时候,还是前朝呢。

两边都是正妻,这该怎么办?

赵家从前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大爷让大太太帮忙拿个主意,大太太懵了,道:“这……二弟妹能同意吗?要不要先问问她的意思?”

大爷恨铁不成钢,咬牙道:“糊涂!这事二弟妹能同意吗?她不闹翻天才怪。二弟这事办得的确不够光彩,可到底是我的兄弟。既然木已成舟,总得帮帮他。闹来闹去,外人看笑话!”

感情上还是偏袒二爷。

关键是,大爷知道外地有很多这样的例子,虽然生二爷的气,心底却不觉得二爷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

旁人可以娶好几个,二爷娶两个,哪里就犯了大事?

可是大爷也不想二太太闹。

他找大太太商议,就是想夫妻俩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稳住二太太,又不至于让二爷那边难做。

可大太太一如既往不顶事,大爷对她的希望就幻灭了。

他觉得还是找三爷和阿蕙来商量商量,自己家的丑事,先遮住臭味要紧。

“这怎么帮?”大太太瞠目结舌,“你才是糊涂的,这种事你也帮他?他这是犯了大忌!谁家这样不把祖宗的规矩放在眼里?谁家能娶两个太太?”

大爷都懒得解释。

外头多得很呢。

见大爷不说话,大太太脑袋灵光一闪,只差要哭了:“你……你居然心里偏着二爷?你是不是也想娶两个太太?我可告诉你,你倘若敢娶两个太太,我就死在你面前。你莫要忘记了,你有儿子,有姨太太。我…….”

“胡说什么!”大爷脑袋顿时就大了。

早知道会这样,他一开始就不应该找妻子商议。听着妻子不着边际的话,大爷啼笑皆非。

“怎么我就想娶两个太太?”大爷声音严厉起来,“都是当家的人了,说话用用脑子!我赵嘉越可是那种人?”

如果不是那种人,家里那两个姨太太哪里来的?

大太太很想用这句话堵大爷。

可是大爷已经发火了,大太太就不敢揪着不放。大爷的确没那个意思,她要是再闹下去,反而激起了大爷心底的反感,真弄个女人回来做太太,那大太太怎么办?

倘若她丈夫娶两个,大太太只怕自尽的心都有了。

她可没本事像二太太那样,忍受这种屈辱。

她连忙转移话题:“你真的要把二房今年的例钱汇给二爷?”

大爷道:“汇给他,二弟妹和孩子们怎么过?赵家还没有落魄到用媳妇陪嫁的份上。我是想,既然已经结婚了,总得意思意思,我随些份子钱吧,你觉得呢?”

大太太不想花这个钱。

二爷这件事办的太恶心人,大太太根本就不想浪费钱在他身上。只是大爷顾着兄弟感情,大太太又不能明白着拒绝。

大太太想了想,才道:“你要是随了份子钱,将来二弟妹知道了,心里还不恨死你?她只猜疑你提前就知道了,联合着二爷欺负她和明尔?你忘了当年爸爸和二叔是怎么分家的?还不是二婶闹的?我的意思是,装作不知道好了,别随钱了。将来二弟妹听说了,咱们也摘得干净。”

这的确是个法子。

当年父亲和二叔分家,是二婶闹得不可开交。内宅的女人根本不讲理,胡搅蛮缠的,最不能得罪。

可大爷觉得自己是大哥,这样装作不知情,显得很没有当家者的威望。

“装作不知道,不好吧?”大爷犹豫道。

“没什么不好的!”大太太见大爷有些松动,忙道,“你去年给他发了那么多封电报,催他回来过年,他不是也当没收到?你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看挺好的!”

大爷对大太太的话,心底认同了五六分。

可纸包不住火,这件事迟早还是要暴露的,到时候怎么办?

二太太那边,赵家是得罪定了。

倘若她不通情理,非要记恨大爷,大爷也没有法子。

“……我听说北方快要打仗了。你用哪家银行汇钱,只怕都汇不过去。”大太太见大爷沉默,好似把她的话听了进去,补充道,“你汇钱也是浪费。以后和二弟妹和明尔还在一个院子里住,得罪她做什么?”

二太太自己不离婚的话,赵家是不可能赶她走的。

她又没做错什么。

她不走,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确实怪尴尬的!

而且得罪了二太太,她时不时闹一闹,家里还有安宁的时候?父亲临终前交待不准分家的遗言,只怕也要违背了!

“那就装作不知道吧!”大爷终于下了狠心。

为了防止自己生变,大爷用力把那封电报撕成粉末!

大爷和大太太在内室说话,并没有关门,也不防有人会偷听。结果大爷的两个孩子赵明益和赵明珊兄妹俩,把父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两个孩子惊讶不已,听完了又怕被父母知道,蹑手蹑脚的从窗子底下溜走。刚刚溜出小院子门,就看到二太太和老太太携手而来。

“是二婶,是二婶!”赵明益放佛见了鬼似的,“快走,快走!”

推着赵明珊,兄妹俩沿着院墙根快步跑了。跑到了墙角,又觉得不甘心,两人偷偷张望。

二太太眼睛红肿,老太太也是哭过的模样,两个孩子彼此看了眼,觉得有故事。

等二太太和老太太进了大爷的院子,赵明益对三妹赵明珊说:“看到没有,二婶哭了,只怕是已经知道了,来找爸爸对峙的!我去听听二婶说什么。”

赵明珊胆子比赵明益小些,拉哥哥的胳膊:“咱还是走吧。要是爸妈知道咱们偷听他们说话,肯定饶不了咱们!咱们把二叔的事,说给二哥哥听去吧。”

赵明益则弹三妹赵明珊的脑门:“你傻啊!这是什么好事,你说过明尔听?”

赵明珊很委屈,低声道:“二叔再也不用回来了,他在北平结了婚。二哥哥不是最讨厌二叔在家吗?”

赵明益懒得理会妹妹,转身又猫着往院子里去偷听。

赵明珊也想知道二婶和老太太来干嘛,见哥哥已经快到院门口了,也猫着腰跟了过去。

两个孩子刚刚溜进院门,就听到二太太的哭声。

再摸到窗子底下,赵明益听到二太太哭着说:“……无论如何,我是不认二爷这桩婚事的!大哥可怜我和明尔,让我带着明尔离婚走人吧,陪嫁我也不要了。我宋家的女儿,还没有受到这等侮辱,我不能给宋家的祖宗抹黑。”

赵明益和赵明珊听得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他们是舍不得明尔走的。

兄妹俩又偷偷猫着腰,从侧门溜进了屋内,躲在什锦槅子后面,把屋内的说话听得更加清楚。

今天有事,只有这一更了,我明天三更补上,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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