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与皇都隔山隔水的一座小城。

揽月楼,青城里最奢靡繁华的寻欢之地。

清音阁,揽月楼中最偏远冷清的一处居所。

此刻,一袭素衣淡容的女子慵懒的倚在窗柩前,独享着揽月楼中唯一一处安静的夜景,眉心隐约凝出一丝怅然的情绪。

“小姐,莲影小姐已经准备好了,兰姨让您赶紧着装……”长相清秀的小丫头怯生生的开口。

“知道了,你先把我的琴拿去台上,我稍后就到。”女子轻揉了下太阳穴,淡淡的应道。

待身后的丫头关门离去后,她皓腕微抬,轻轻折下窗前案几上一朵开的最盛的栀子,缓缓转过身,挪步到梳妆台处,对镜簪花,扬唇浅笑,却笑得无比僵硬。

转眼已是初夏,这样倚楼卖笑的日子居然维持了近半年的光景。

微叹了口气,旋身的瞬间,她随手捻起妆台上的一张面纱,袅袅而去。

落座于舞池中,透过层层纱帘,依旧可以感受到台下男人如火的目光,这便是风月场所,女人永远是男人眼中的玩儿物。

纤纤玉指轻拨琴弦,悠扬婉转的琴音使得嘈杂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原本躁动的宾客此刻都目光炯炯的盯着那个隐于漫紫绯红纱帘后的素衣女子月晴阙。

此女入楼不过半年,便与揽月楼的当家花魁梦莲影齐名,一曲琴音甚是撩人心魄,只是那张遮于薄纱后的容颜却更加勾起了男人无限的遐想与好奇。

只可惜,千金也难睹佳人真容,就更不要说博得美人展颜一笑了。

正当堂中的男人们沉浸在舒缓柔曼的琴音里时,月晴阙指尖流转间已变换了节奏,紧接着舞池顶端轻飘飘垂落一条艳红的绸幔,随之而下的是那万众瞩目的妖娆舞姬梦莲影。

此刻,她身穿大红色烟纹薄雾纱衣,内里一件极短的浅色抹胸,盈盈纤腰一露无疑,光.裸的足腕上带着一只叮当脆响的银制铃铛,涂满丹蔻的玉指中握着两条长长的红绫,脚步轻转间,便已步入舞池中央。

她顾盼流转,美到妖艳,手腕微扬,红绫抛飞,半遮半掩的身体灵动如蛇,时时勾人心魄。

琴音渐转明快,舞步翩跹婀娜,一白一红两道身影,一静一动不同气质,白衣清新如栀子,红妆妖娆似芍药,如此冰火两种性格的女子,却配合默契的无可挑剔。

梦莲影舞到极致时,台下众人早已被摄了心魄,无人不想将那天生媚惑男人的尤物揽入怀中,享受软玉香怀的美好,却也有更多的目光始终不离那抹疏离的倩影,深深陷入那烟波浩渺的翦水双瞳中无法自拔。

只是,众人皆知,揽月楼里琴艺卓绝的晴阙姑娘,性冷如冰,除了每三日一次的登台献艺外,从不见任何人,而一向视财如命的鸨母兰姨却也听之任之,从不强求于她。

如此,便更加滋长了寻欢作乐之人的好奇心,日日前来,却终是不得见美人娇颜。

一曲终了,梦莲影舞步渐止,香汗淋淋,却依旧笑得风情妩媚,扭动身姿走至台下,瞬间惹起了一片不小的**。

月晴阙冷眼望去,那抹艳丽的身影早已落入男人的怀抱,在这极致奢靡的场合下,竟显得如此顺其自然。

未置一词,她如往常般安静的抱琴离去,却在转角处被那个浓妆艳抹的鸨母挡住了去路,“好歹也下去敬客人一杯酒,再这般清高下去,那些爷非拆了我这揽月楼不可!”兰姨压抑着心中的不满说道。

“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月晴阙双眸依旧无波无澜,语声淡然的从她身边走过,刚走几步便又转身看着她,“论姿色与才情,梦莲影都远在我之上,而我的人气高于她,只是因为,对男人而言,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他们所好奇的,不过是我这张面纱下的脸,如若你一定要我如她那般献媚取宠,那么当我这层面纱落下后,那些男人就会发现,自己千金求来的,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而男人一旦失了兴趣,你觉得自己的生意还会像现在这般好吗?”

听她如此说,兰姨娥眉斜挑,丹唇微哂,“别人没见过你的容色,难道我也没见过吗?月晴阙,若非是蓝公子要求不准伤你分毫,你以为我会这么纵容你吗?现在,我不逼你卖身接客,就只让你去陪客人喝酒聊天,这并不过分吧!”

月晴阙斜眸睨了她一眼,对她的这些话,她早已是司空见惯,遂转身,继续向前走去,“我还是那句话,要打要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休想让我去陪那些男人!”

“月晴阙,你莫要太过分,老娘早就想修理你了,可动了你,便会搭上我整个揽月楼,老娘还没有那么蠢……”

月晴阙顿住脚步,再次转身与她对视,“既然如此,你便放我离开可好,这样你就不必整日担心我会出什么意外,给你带来麻烦了!”

对上她清冷的眸子,兰姨杏眼圆瞪,再也压不住心头的火气,怒道:“月晴阙,你是真的盼老娘死是不是?放了你,那位姓蓝的公子非将我这揽月楼夷为平地不可!”

“我一早就告诉过你,我是有夫之妇,你若不放我离开,等我夫君找到这里,你同样会招来灭顶之灾!”

“你当老娘是三岁的孩童吗?有夫之妇?你手臂上的守宫砂是摆设吗?!”对这个女人,她已是忍无可忍,半年前,第一眼见到那张绝色的容颜时,她欢喜的以为是老天爷给了她一棵摇钱树,却不曾想,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子,竟是这般不好对付。

因为蓝慕枫的吩咐,自己是打不得也骂不得,这女人根本就是软硬不吃,若不是为了保她房里那个丫头不去接客,她是连这三日一次的登台演出也不会答应的,如此固执的女人,真是让她万分的恼火。

“信不信由你,只是祸到临头的时候,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月晴阙抱紧了怀中的古琴,又一次转身,同样的话,她已经说过太多遍了,连她自己都觉得厌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