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不及他开口,幽竹便端着一碗药推门走了进来。

当她走近时,那苦涩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窝于慕容晴莞腿间的小东西蓦地睁开眼,哼哼着想要跳离她,似是极为排斥这药味。

她将书搁在案几上,伸手将洋洋抱到地上,那小家伙一落地,便跑的老远。

见那个男人一直盯着那药碗出神,她随手端过,这次连鼻子都没有捏,屏息一气饮尽了碗中的药汁,又喝了口蜜水漱去嘴里的苦涩,完全无视对面男人诧异的表情,便又旁若无人般的看起了书。

见她喝药时连眉都不皱一下,似是早已喝惯了苦药,那么她定是病了许久,而他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缓缓站起身,他沉默的看了她一眼,便向门外走去。

到了院中,见小路子已经从毓秀宫赶了过来,他沉声道:“让沈慕白去宣室殿候着!”

当屋里少了那给人压迫感的男人后,慕容晴莞方抬起头,正对上幽竹欲言又止的眼神,她冷冷的开口:“是不是觉得本宫很过分?”

“娘娘只是暂时无法接受皇上。”两年来,娘娘所受的委屈,她都看在眼里,如今皇上所受的冷待也是情理之中,她只希望娘娘不要怨恨皇上太久。

“本宫很感激你这两年的尽心照顾,如果你想回到他身边当差,本宫也不拦着,毕竟跟着本宫这个无宠的皇后,日子也不好过。”

“娘娘……”幽竹震惊的看着那个依旧一脸漠然的女子,慌乱的跪在了地上,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缀霞宫隐藏的最深的眼线,却不晓得娘娘早已知晓了她是皇上的人,“奴婢从未跟皇上说过您的任何事情,奴婢想要留在您的身边,求娘娘不要赶奴婢走。”

“没有说过,是因为本宫还未曾做过真正害人的事,可往后,本宫不想再容忍后宫中的那些女人了,本宫欣赏你,所以不想要你为难,放了你离开,你便不用再纠结于本宫与皇上之间的矛盾了。”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不斗即死,根本容不得你安静度日,既然如此,她何必要跟那些女人客气!

幽竹跪着挪到她脚边,重重的磕了个头,语声坚定道:“奴婢是娘娘的丫头,以后就只会听娘娘一个人的吩咐,奴婢会像碧瑶一样用生命去守护娘娘!”

“连良心也一并卖给本宫了吗?”慕容晴莞紧锁着她坚定的小脸,语气依旧冰冷。

深吸一口气,幽竹毫不畏惧的迎上她清冷的眸子,“宫里没有真正无辜的女人,奴婢相信,娘娘要对付的,定是手沾血腥之人!”她也想要为那个亲昵的唤着她姐姐的丫头报仇,所以,无论娘娘要做什么,她都会义无反顾的帮着娘娘。

慕容晴莞唇角终是漾出了一抹笑意,弯身将她扶了起来,“其实本宫也舍不得放你走!本宫需要你。”碧瑶已经不在了,她需要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但她希望这个人是心甘情愿的为她所用。

对上她唇角柔和的笑意,幽竹也不由的笑了起来,感觉屋中的药气已经散去,她轻轻开口道:“洋洋跑出去久了,奴婢去寻它回来。”

慕容晴莞点了点头,坐回暖榻上,目光掠过案几上的医书,又笑着补了一句,“替本宫谢谢你哥哥这两年来的有求必应。”

幽竹刚迈出的脚步又瞬间僵在了原地,回转过身,面色微窘,“娘娘知道了……”

慕容晴莞故作严肃的看着她,“你以为本宫在用人之前,不会深思熟虑吗?有你沈幽竹在这儿陪着,何必担心他沈慕白会反咬本宫一口!除非他想要他的宝贝妹妹给本宫陪葬!”

幽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原来,自己早就被娘娘算计了,不过现在一切都说开了,她们也算是坦诚相见了,心里倒是轻松了不少。

刚要转身,脑中突然一亮,她又开口问道:“娘娘,红萼一次次的背叛您,为何娘娘还要留着她?”

慕容晴莞唇畔的笑意瞬间凝滞,郑重道:“你不要去招惹她,她是相府的人,心狠手辣,她的父亲是用毒好手,但她本事没学到家,对很多毒药,只会用,不会解,被她下毒的人,多数是无药可解的!”

父亲把这个恶毒的女人安置在她身边,除了监视她外,还是为了协助她害人的,以前没能好好利用,真是有够浪费的,慕容晴语能用她来下毒害自己,她为何不也小小的利用一下这个女人!

宣室殿

萧昶阙眼神锐利的审视着面前那个儒雅清俊的男人,难以置信的问:“你是说你根本不知道皇后得了什么病?”他算是缀霞宫的专职太医,怎么可能对皇后的身体状况一无所知!

沈慕白直言不讳道:“皇后从不准微臣为她请脉,微臣自然不知晓她身患何疾!”

“朕听说你昨日才去过缀霞宫,皇后今早还服了药,难道不是你开的方子?!”他一阵气血上涌,这个丫头居然还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究竟要怎样,她才能不跟他赌气。

看着御座上的帝王不善的脸色,沈慕白微微叹了口气,“昨日皇后是因为关心太后的身体才传了微臣过去的,微臣虽然不知道皇后得了什么病,但小幽去御药房抓药时,微臣看了那张方子,那不是治病的药方,而是用来——解毒的!”

“解毒?”萧昶阙蓦地坐直了身子,“你是说皇后中毒了?”后宫中的女人果然恶毒!

“微臣见那张方子上的几种药材均是解毒的良药,一时好奇,便抄下了娘娘的药方,回去翻了许多医书古籍,根据每一种药草的药性,仔细推敲,才知道那是解一种叫做蚀心散的毒的方子,但娘娘的药方并不完整,似乎是缺了一味很重要的药引,以至于,熬出来的药只能缓解痛楚,而无法彻底根除,至于缺的是什么,微臣也不知道,只有接触了中毒之人,才能对症下药,可娘娘根本不给微臣把脉的机会,她似乎很怕人了解她的身体状况。而且……”

他稍顿了下,见皇帝的脸色已越发铁青,却依旧静等他的下文,便继续说道:“娘娘自己是懂医术的,她在施针和用药方面的精准程度甚至远远超越了微臣,所以,微臣觉得,那味药引定是极难寻之物,不然娘娘怎会甘愿忍受这毒发之苦,这种毒药虽不会伤及性命,但极为折磨人,每次毒发都犹如万蚁噬心般痛苦。小幽说过,娘娘是寒性体质,极为怕冷,蚀心散的毒性再配上七寒汤的药效,对这样的体质是致命的伤害,每到夜间便会冷的无法入眠,皇上应该不难猜出下毒之人是谁,这种毒药极为难配,且所需药草也是极为珍贵难得之物,下毒时只需少许即可,微臣想,那下毒之人应该还留有一部分在宫里。”

这便是她晚上会喝剂量那么重的安神药的缘故吗?只是为了抵御那彻骨的寒冷。

他双拳紧紧握起,七寒汤,那正是慕容晴语给她灌下的药,这个恶毒的女人,也就只有她,莞莞才会隐忍不发,可她根本就不配为人姐,他一定要她受到和莞莞一样的痛苦!

他眸中闪过一丝厉芒,咬牙吐出一句话,“不是说无法对症下药吗?陪朕走一趟毓秀宫吧!”言罢,他便霍然起身,不带一丝犹豫的向殿外走去!

沈慕白即刻会意,遂对一边随侍的小太监低声交代一番,便跟上了皇帝的脚步。

毓秀宫里,正在拿奴才出气的慕容晴语一听到宫人的通禀,眉梢不禁染上了一丝喜色,理了理衣衫,便跪在殿中迎接圣驾。

然当那一抹明黄色出现在门口时,却并未如往常般的扶她起身,只是冷漠的越过她的身体,大手一挥,四名带刀侍卫便鱼贯而入,直奔她寝居之内。

她脸色煞白的看着皇帝,而后者已经优雅的落座于主位之上,不动声色的神情,令人胆战心惊。

“皇上此番前来,究竟所为何事?”突然来搜她的宫,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吗?

萧昶阙眯起眼睛,瞥了她一眼,依旧是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噙着两滴摇摇欲坠的泪珠,泫然欲泣的瞧着他。

就是这副可怜相,让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了莞莞,他真想立刻撕碎了这张无辜的脸蛋!

不一会儿,侍卫便拿着一个精致的锦盒从寝居里走了出来,恭敬的奉于萧昶阙面前,他斜眸扫了一眼盒中之物,示意沈慕白上前,眼角的余光瞥见那跪着的女子脸色愈发惨白。

沈慕白先是拿起那颗粒状的物体,置于鼻尖嗅了下气味,面无表情的开口:“这是麝香中药性最强的当门子。”

他又小心的打开了旁边一个用银箔包着的东西,嗅了嗅那粉末状的物质,抬手示意身后的小太监端上了他特意让准备的药水,用银匙拨了少许粉末进去,但见原本清澈无色的药水瞬间变成了黑色,遂冲萧昶阙点了点头。

跪在一边的锦瑟见状,慌忙挪到萧昶阙身前,辩解道:“皇上,那麝香是因为娘娘常常血瘀经闭,用来入药治疗痛经的,另外一样东西是夜间娘娘睡不着点的凝神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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