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

阿浪晃到了蓝色月光吃饭,赴何桃花的约。

蓝色月光是屠海洋和桃花一起开的餐厅,生意非常好。

桃花很满意他的出现,赏了他一餐好料,即便多了张嘴,也没让她手忙脚乱,她向来擅长喂饱空虚的胃。

在吃完晚餐,帮忙洗碗之后,他溜到了蓝色月光的二楼露台,坐在沙滩椅上,看着前方的海港。

巨大的货船停泊在人造的港湾里,船上辉煌的灯火,映照在海上,照亮周遭的一切。

椰子树在海滨公园的人行道上随风轻轻摇曳着。

他往后靠,将双手枕在脑袋后,望着天上飘动的云,隐隐闪动的星光,他试图放松,却做不到。

他在这里,就像在家里一样安全,只要海洋还在,他就不需要担心有任何人能动他一根寒毛。

他应该趁现在稍微休息一下,在能安心休息的时候,绝对要懂得珍惜,不要放过机会,是他做这行的诀窍。

而当他待在屠海洋的管辖范围之内,莫森又住在隔壁时,绝对是他能够放心偷懒的时机。

毕竟,教会他所有攻击与防卫的男人,就是他们。

所以,他应该要放轻松一点,趁现在眯一下,有需要时,他们自然会叫他。

可是他一闭上眼,谈如茵苦笑的侧脸,却浮现眼前。

他不该回头看的,但他回头了,透过窗户看见了她握着那杯茶,露出淡淡的,有些悲伤的笑。

他搞不懂那个女人。

实话说,他也不需要搞懂她,他只需要确定,她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就行了。

今天早上回来之后,他已经迅速查过关于她的所有资料。

她没再说谎,她后来说的都是真的,她在小五时出了车祸,国小升国中时,转学搬到这里来。她的外婆在她高中二年级时过世,她的爸妈住在台北,她没有其他的亲人。

她只是一个他多年前的国中同学。

他应该让这件事过去,未来某种不知名的原因,他相信她会信守她的保证,不会再来偷窥他。

无端被窥视的感觉,依然让他不安。

或许,这就是他现在无法放松的原因。

他没有办法确定,那个女人是不是偷看到了更多别的,那些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

她说他做了恶梦,所以她的意识才被拉过来。

或许她看见了一切……

该死。

她心虚的表情蓦然浮现,他慢半拍的领悟到一件事,忍不住咒骂出声。

显然她不只看到了,还做了一些别的。

过去,他总是被那梦魇惊醒,但这次不是,这一次,他从恶梦中被拉了出来,前一瞬他还在那恐怖的旧日恶梦中,下一秒他已经在躁场上奔跑,和屠鹰一起踢着足球。

只不过,这一切不是从他的视角,有一些画面是,有一些是他记得的,但另一些不是,另一些穿插的画面,是从看台上看过来的,他看见自己在躁场上,看见屠鹰,看见屠勤。

当他起脚射门得分时,他感觉到,不属于他的紧张与兴奋,和真诚的开心。

他听到了她的笑声。

那一些,是她的记忆。

实话说,梦里的少年,看起来帅毙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那时看起来有那么帅,他记得的青春时期,大多都是不快乐的事情。

他甚至几乎已经完全忘了那场比赛,直到她让他记起。

多年来,他只记得那些惨淡、黑暗的过往,可她却记得他的快乐。

胸中无端涌起一股难以言名的情绪。

那个开朗又帅气的少年,是她眼中的他,谈如茵记忆中的关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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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中时曾经……偷偷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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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因为如此,才会被他太过强烈的情绪吸引,来到他梦里。

但他不认为,只是因为如此,她就好心将他从恶梦里拉出来,她应该都看见了,他猜她清楚知道他做过什么。

一瞬间,他有种被人活活剖开,任人浏览玩弄的无助与不快。

那让他很不舒服,非常非常火大,但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想到,如果她真的看见了,为什么还要帮他脱离恶梦?

他相信她老早就听过他曾经做过什么,那件事恐怕是当年学校里,甚至这个小城中最大的八卦,但听人家说,和真正看到是两回事。

他的恶梦,向来清楚非常,无一遗漏,多年来它们仍清晰得像是昨日才刚刚发生。

可是,她依然改变了他的梦境,把他的快乐,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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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中时曾经……偷偷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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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话,轻轻在他耳边回响,而他却只想到,她在市场里,含羞带怯的模样。

那不是害怕,他很清楚,她不是怕他。

她应该要感到害怕的,应该要怕他才对,但她却没有,如果她有,就绝对不会跟着他回家了。

“该死的女人……”

他嘟囔着,只因突然间,他发现自己很难决定,是不是该继续对她生气。

“希望你不是在骂妈咪,她听到会伤心的。”

他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回头只看见屠欢端着咖啡,走路无声的出现,已经升上国中的她,手长脚长的,她的身高遗传了海洋,幸好那张脸比较像桃花。

看见她,他牵动嘴角,拉出笑容,“你应该知道,桃花是我的最爱,若不是她已经嫁给了海洋,我一定把她娶回家,怎么舍得伤她的心?”

听到他的说法,屠欢哈哈笑了起来,把咖啡递给他。“听你胡说八道,喏,咖啡,妈咪叫我拿上来给你。”

她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

“我下次要在你身上挂铃铛。”他接过那杯咖啡,笑问:“你现在多高了?”

“一六五。”她说着做了个鬼脸。

“哇!”他故意露出夸张的表情,笑看着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绑着马尾的俏丽女孩,道:“你再这样长下去,很快就要比我高了!”

“拜托,绝对不要。”她哭着一张俏脸,“我希望不要再长高了,我现在已经是全班最高的了。”

不可能,她还在发育,一定会再长高。

在她还很小时,他们所有人就都知道,等屠欢成年时,身高一定会超过一百七,或许会接近一百八,就算超过也不稀奇,但他好心的没有泼她冷水。

“真希望我和屠爱一样,遗传到妈咪的身高,而不是爸的。”屠欢咕哝着。

“高有高的好处,上面空气比较新鲜啊。”他嘻皮笑脸的开口安慰她,“想我小时候,还巴不得自己快点再长得高一点呢。”

闻言,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拜托!还空气新鲜咧,差那几公分会新鲜到哪里去,我听你在唬烂!”

她哈哈大笑了一阵,直到听见母亲叫唤她,才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心情愉快的跑下楼去。

虽然已经和一般大人一样高,屠欢的脸上却还带着孩子般的稚气,他清楚她只是外貌看起来像大人,实际上根本就是个小鬼,才有办法这样说风是风、说雨是雨。

她一直是个爽朗、乐观的女孩,他希望她能一直维持下去。

看着那个蹦蹦跳跳,穿着国中制服下楼的女孩,他想起另一个曾经穿着同一所学校制服的女孩。

放下咖啡,他躺回椅子上,双手交叉在胸前,放弃再去抵抗那个整天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去的身影。

谈如茵,在国中时,多数的时间,都是一个陰暗模糊的存在。

他对她的记忆,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只有那个不敢和他说话,落荒而逃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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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一台坏掉的收音机,而且还没有办法自己关掉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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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收音机,表示她当时恐怕不需要触碰就能接收到别人的想法。

他想,她会不快乐是正常的。

她曾说,她和屠勤比较像,她是何时知道屠勤和屠鹰有特异功能的?她是否和他一样,曾经羡慕过屠家?

有任何事情可以瞒得过她吗?像她这样活着,有多累?

阿浪知道屠勤小时候曾经也和谈如茵一样,但屠勤的能力,后来减弱了,变得只能感觉到情绪,而非像她一样,完全清楚的知道对方的思绪,即便如此,就算有桃花和海洋的帮助,屠勤依然活得很辛苦。

谈如茵是怎么度过那段时期的?屠勤知道她的存在吗?他可晓得学校里,有另一个人和他一样?

天上的星星在对他眨眼,他脑海里,关于那个女人的疑问越来越多,却没有半个有解答。

她不应该自己一个人住在那栋屋子。

单身的女人,独居在那么空旷的地方,有点危险,但那是在不关他的事,他不想再和那个危险的女人,有任何牵连。

可是,听着楼下餐厅的喧哗扰攘,他在几乎快睡着的半梦半醒间,脑海里却浮现着一个念头。

她应该要养只狗的。

春天后母脸。

在连着三日的艳阳天之后,星期六,锋面来袭。

天气从三十度的高温,突然降了十度,空气微微的冷,但还算舒适。

如茵穿上长袖,在天还没全亮时,已经在附近农家收了菜,开着满载的小货车,到市场卖菜。

日子似乎回到了往常的平静无波,打从上个星期那个男人像暴风一样闯入她家,又闪电般离开之后,她单纯的生活里,再也没有什么能拿来闲磕牙的新鲜事发生。

她忙了一早上,然后开车回家吃午餐,整理家务,小睡半个小时后,下午再打开电脑,收发电子信,写部落格文章,确定订单,将蔬果按照订单,一一放进纸箱里,妥善包好,再打电话请黑猫来收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温变化太大,还是昨夜外头风声呼啸了整夜,她没有睡得很好,虽然中午怞空小睡了一下,但太早起床,还是让她觉得累。

眨眼间,白日将尽,夕阳悬在山巅。

她包着披肩,蜷在客厅沙发上看书,看着看着,眼皮莫名的沉,她闭上了眼,一次,然后睁开,看没几个字,却又忍不住再垂下。

半梦半醒间,她想着自己应该去洗把脸,却无法坐起,只觉得想睡,昏黄的空气,像是弥漫着睡魔的分子,让人睁不开眼。

恍惚中,窗外远山上,慢慢沉入彩霞中的夕阳,像橘红色的蛋黄。

忽然间,她发现那颗蛋黄开始扩散,仿佛被融化了。

她睡着了吗?

如茵困惑的想着,这念头才闪过,蓦地,一丝黑烟窜进低垂的眼底,然后在瞬间,化成浓稠的黑水,在刹那间抓攫住她,将她紧紧包裹,掩去光明。

气,倏然一窒。

下一秒,黑暗中出现了红光,红光来得极快,如火车一般飞快冲了过来,撞上了她。

那撞击的力道,是如此的大,她痛得没有办法呼吸,虽然已经很久没遇过,她还是在刹那间,领悟到发生了什么事,她试图夺回控制权,却做不到。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无法感觉自己的身体,那让她恐惧惊怕不已,试图睁开眼,或站起来,却无法动弹。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女人。

在那红色的光影中,有个女人走在偏僻的街道,她看不见那女人的脸,只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

她感觉手上有把刀,冰冷而轻巧,让她浑身打颤。

如茵喘着气,为了摆脱那家伙,死命睁开眼,终于看见自己家里的摆设,但是周遭的景物,和那条街道重叠着。

狂热的兴奋感倏然攀升,她感觉他的意图,恐惧的喊出了声。

“不要……”

即便她死命抵抗,却依然无法阻止那团邪恶,那凶手抓着那把刀,冲了上去,从后一把捂住了女人的嘴,举刀狠狠戳刺着那惊慌失措的女人,第一刀划开了颈动脉,第二刀划开了她的胸腹……

几乎在瞬间,她从男人身上,被拉到女人身上。

女人捧着胸腹尖叫着,她也捧着胸腹尖叫着。

她可以感觉到那冰冷的刀划过身体,带来剧痛,也能感受到那粗重的喘息,感觉温热的鲜血喷到了脸上,感觉到凶手的狂热与兴奋。

然后他松开了手。

女人惊恐的跪倒在地,她哭着爬行,拖着身子,想爬离那个可怕的凶手,但鲜血流失得太快。

凶手轻叹着,跟着她慢慢的走,享受着这美好的一切。

女人的叫声逐渐减弱,挣扎的四肢逐渐无力,她只爬了一小段距离就再也无法动弹,破损的身体,像条将死的鱼一样,微微弹动怞搐着,终至完全没有声息。

那人蹲了下来,用戴着胶皮手套的手,抚着女人泪湿的脸,将她翻了过来。

鲜红的血,染红了街道。

看着那个被开膛剖腹的女人,她开始呕吐。

然后,那邪恶的东西,终于放开了她。

像断线的娃娃一般,她颓然倒在地上,热泪满脸,她应该要起来,把自己清干净,但那女人被刀戳刺至死的痛,仍残留在她身上。

她完全找不到力气再起身,只能感觉胸腹**辣的痛,好似也被人开膛剖肚。

夕阳染红了她的背影,然后降下山头。

当最后一道温暖的光线消失在屋里,寒冷随之降临,慢慢爬上了她虚弱僵硬的身体,她孤单无助的蜷缩在地上,痛苦不已,开始啜泣……

他听到女人的啜泣。

那感觉很诡异,仿佛她就在他身旁,但那不可能,坐在他身边的,是那个睡了好几天,终于愿意起床下楼的凤力刚。

那家伙只穿着短裤,将那双长满脚毛的腿搁在桌子上,一边和武哥通电话,还一边打着呵欠。

他以为自己听错,将视线拉回笔电上,但是那啜泣声又再次响了起来,可怕的寒颤爬上他的脊梁,几乎在同时,一股庞大可怕的孤寂与绝望,罩上心头。

那不是他的感觉,他知道。

他不晓得自己为何知道,但就是能清楚分辨。

是谈如茵的。

该死!她承诺过不会蚤扰他的!

他恼怒地皱起了眉,但奇怪的不安,仍莫名上涌。

没有多想,他抓起手机,拨了上次查到时,记在手机里她家的号码。

没人接。

不安继续攀升,随着电话铃响,一次又一次升高。

她可能人在外面,但这一点,却只让他拧起了眉头,天已经开始黑了,她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还待在外面。

也许她在菜园里跌伤了?她若是跌倒了,就会被植物遮住,就算到明天,也不会有人发现。

电话继续响,还是没有人接。

她不该一个人住在那里!

某种焦躁在胸口堆叠,他挂掉电话,再打一次,沉默的数着铃响的次数,第三十下时,他挂上它,然后起身。

见他要出门,凤力刚停下讲到一半的电话,喊道:“阿浪,你要出门的话,拜托顺便帮我去桃花那边带个便当回来……”

他没有理会那个懒鬼,只是迳自走出门去。

当他开车来到谈如茵家里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家的灯没开,那屋子一片漆黑,但她的车仍在院子里。

他下了车,砰的关上门,迈开大步走过去。

如他所料,她的门又没锁。

什么样的女人,会蠢到独居却不锁门?

他拧起眉,没浪费时间去按电铃,直接拉开门,才要出声喊人,就闻到呕吐物的味道,那股酸臭味,充满整个空间。

他一怔,迅速进门,然后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趴在客厅沙发前的身影。

暗咒一声,阿浪匆匆上前,将倒在地上的她翻了过来。

她吐得满地都是,而且全身冰冷又僵硬,几乎像具尸体,只是这具尸体还在颤抖。

担心她被自己的呕吐物呛住,他把她翻成侧躺,检查她的呼吸和意识,确保她的呼吸道是畅通的。

她冷得像块冰,唇发白、齿打颤,泪痕满布发青的小脸,但她的眼睛是睁开的,瞳孔因为看到他而收缩。

看见他,她几乎松了口气,但热泪又滚下双颊。

他确定她还有意识。

该死!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她有癫痫吗?

“别担心,我马上带你去医院。”阿浪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转身就要送她就医。

“不……不要……”令人惊讶的,她奋力张开僵直的手指,抓住他的衣襟,吐出抖颤的字句。

他没有停下脚步。

“别去……医院……”泪水与恐惧在她眼里闪动,她呼吸急促的提醒他:“屠勤……我不能……不要……医院……”

她的话,让阿浪慢半拍的想起屠勤也有同样的状况。

她不能去医院,药物会减弱她筑起的防卫,她会对每一个病人的疼痛感同身受,那是活生生的煎熬,去医院只会让她更痛苦。

咒骂一声,他当机立断,抱着她转身,两步一并的把她抱到楼上卧房的浴缸里,然后打开电灯和莲蓬头的热水。

水一开始是冷的,然后迅速变热。

他浸湿毛巾,替她擦脸。

当他脱她衣服时,她似乎想要抗议,但她僵硬得要命,根本无法反抗。

“放心,女人我见多了,真的不差你一个,你的体温太低了,我得让你泡热水,湿透的衣服和内衣只会让你呼吸更加困难。”他面无表情的说,一边动作利落的脱掉她的衬衫和运动裤,连内衣裤也一并褪下。

从头到尾,眼也没眨一下。

然后,他脱掉了自己的,只留下四角裤,跟着跨入浴缸,将她拥在身前,让她往后靠坐在他怀里,上下搓着她的手臂。

霎时间,她羞窘惊慌的闭上了眼。

可即便如此,她的脸色依然苍白,身体依旧僵硬冰冷,簌簌颤抖着。

有那么几秒,怀中的女人完全无法放松,雪白的背脊硬挺得像船板,在某个瞬间,不太能控制身体的她,甚至似乎想要坐直,而不是靠在他身上。

他将手放到她腰腹上,将她往后轻压,开口在她耳畔命令:“放松。”

啜泣从她的喉中逸出,“我没……我没办法……”

热水淋在两人身上,但她还是冷的。

她的心跳很快,太快了,活像跑百米一样,这不正常,心跳那么快,她体温应该会升高才对,可她的身体依然冰冷。

“拜托……让我一个人……”她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哀求。“墙……垮了……你……我可以感受……”

她的无助与顽固,还有语音中透出的恐惧,让他恼怒,然后再瞬间,他感觉到她变得更僵硬,抖得更厉害,泪水不断从她眼角涌出,甚至仿佛连呼吸都已经停止。

蓦然,他想起这个女人能察觉他的情绪,只要接触,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不想知道,她很害怕。

“嘿……别怕……”还没来得及思考,他已经开了口,安抚她:“别怕我……”

他让自己放松,那不难,他受过训练,清楚该怎么让自己放松下来。

他想着阳光、蓝天,还有那个他从小逗留徘徊,她一定也非常熟悉的海滩。

潮水来回,他拥抱着她、抚着她,低语着:“别怕我。”

他让轻柔的海浪声在脑海里响起,让自己潜入深蓝的大海,他让她看鱼群在海中回游,让她看阳光穿透粼粼水面,轻抚海里的鱼儿,落在海底五彩的石头上。

他听到心里男孩的笑声,感觉到怀里的她,放松了一点点,知道她也听见了。

“没什么好怕的……”

他以掌心温柔的搓柔着她冰冷的心口。

“现在,呼吸。”他低喃诱哄着。“你可以的,慢慢的吸气,对,就是这样……”

他想象他探出海面,慢慢的、深深的,吸一口气。

她吸气了,他感觉到她的胸口扩张,但太急太快了,她呛咳起来,身体又紧绷了起来,僵硬的手紧张地抓着他的大腿,指甲戳入了他的皮肤里,但她感觉到他会痛,很快的试图松手。

“没关系,别紧张,慢慢来……”他没有动,没有闪避她的手,只是贴着她的耳,不让她有时间去想,轻轻的抚着她的心口,再次徐缓的引导她,稳定的吸一口气。

她战栗着,但这一回,她放慢了吸气的速度。

然后,他让自己缓缓吐出胸腹中的气,她跟着颤抖的吐出冰冷的气息。

“很好……”他诱哄地称赞,“来,乖,再来一次。”

阳光与海水,他带着她,漂浮在海里,慢慢呼吸。

一次,又一次,她的心跳开始变慢。

热水继续从莲蓬头里泼洒而下,形成了蒸腾的热气。

迷蒙的烟雾中,她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她无意识的靠到了他**暖热的胸膛上。

她僵住了,动也不敢再动一下,小手仍搁在他的膝头上,但又再次屏息。

他贴着她的唇喘息,有些恼,但仍控制住自己,这不是他遇过最恼人的事。

虽然很想,但他没让大手移动,只停留在原来的位置,瞧着眼前的女人。

她低垂着眼,小脸酡红,不再苍白发青,被他吻得红嫩欲滴的唇半开,微微轻颤着。

不知何时,她的心跳又变快了。

“你应该知道,人们不会把每一件想到的事都做出来……”

晶莹的水珠,悬在她眼睫,也悬在她唇上,和小巧的下巴,她看起来,像夏日清晨,沾着朝露的玫瑰。

“我只是想,没有做……还没有……”

他喃喃说着,哑声开口提醒兼威胁,“吸气,不要昏倒在这里。”

她颤巍巍的吸了气。

他不是很满意,但可以接受,只慢慢再道:“我不是畜生,是正常的男人,你感觉到的,是男人正常的反应,但我不会强迫女人,也不会趁机占你便宜,我比较喜欢你情我愿,你懂吗?”

几不可见的,她点了头。

“很好。”他嗄哑的开口,停顿了一下,强迫自己把手从她诱人的饱满上拉开,将她的脑袋轻压回肩上,“现在,好好放松下来,让我们两个好好泡个澡,让你的身体完全恢复正常,OK?”

她没有动,没有挣扎,也没有试图离开,虽然还有些僵硬,仍在轻颤,但她乖乖的待着,没有替他制作更多麻烦。

阿浪叹了口气,将莲蓬头关掉,改开水龙头,让热水更快进入浴缸,一边尽力忽视双腿间坚硬的悸动与痛苦,一边往后仰躺,大脚抵着浴缸,长臂将她圈在怀中,让热水慢慢漫过他和她的腰。

然后,试着把脑袋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