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一对面,苏家。

夜半,李雁鸿起身上厕所,发现苏樱的**空空的,书房里的灯还亮着。自打方天林不告而别之后,苏家一下冷清了许多,小鸿怕苏苏寂寞,便从乌圳搬了过来与她同住,天林那张床现在就是她在用着。宋晓冉周末从华大返家,也会有一日留宿在此,三姐妹同房,**夜谈,那天必是开心的日子。

从洗手间出来,小鸿揉了揉眼睛,还是推开了书房的门:“苏苏,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苏樱听到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原来她并不是在看书呢。小鸿见她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信封,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哦…是表哥以前写给我的信…”

既然是私信,小鸿也不便看,知道她是日子久了,实在开始想念他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也不知道这冤家,现在到底在哪。

见小鸿姐不说话,知道她也与自己心意相同,所以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苏樱又低头看了眼那信封的里层。

樱儿,生日快乐。等着,我们广一见。

这封信她已经存了3年。

五月将至,眼看着我的十九岁生日要到了,我在广一的日子也没剩下多少。表哥,你能赶回来么?快些回来吧,樱儿实在想你…

“别看了,睡吧,”小鸿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明天周末,晓冉也回来,我们仨一块儿去苏镇,看你小表妹去吧?”

想着那粉嫩的丫头,苏樱的心情好了一些,可也不忘耍贫嘴:“瞧你着紧的,不就是小姑子么,现在你拍她马屁,她也记不住啊。”

被这小妮子笑话惯了,小鸿也不着恼:“哪是我着紧,实在是那孩子讨人喜欢,你和晓冉不也欢快地要命?你织的第一件衣服,不就是送给她的么?这才春天呢,那毛衣要什么时候才用得上啊?也不怕你姑姑笑话…”

苏樱撇了撇嘴反驳不上来,小表妹确实可爱,粉雕玉琢,眼睛大大的,看着就跟件宝贝似的。而且灵气十足,惯会认人,所以她们几个从她年初出世起,为了让她记住她们的脸,跑了好几趟了。

“茹晴那丫头确实长得好看嘛,我也不想多管闲事给她织衣裳,明知道自己织得不好,可偏偏手都停不下来…”

她那心情小鸿自是理解,应声道:“真羡慕你姑姑,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来…”

“还不是姑姑和姑父的基因好,其实小鸿姐你不用急啊,反正表哥的基因也不差,嘿嘿…”

见她又拿自己调侃,却是说到自己的心伤之处,小鸿的眼神落寞了些,心酸得差点掉下泪来。她强自笑了一下:“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别明天晓冉来了,你还赖床。”

看到小鸿神色有异,又想起表哥之前对她说过的那番话来,苏樱在心中问了句:方家的媳妇,就真的那么难当么…

………

蒙山一带,这里土地荒僻,山中的农户们大多很穷苦,是并不多见的落后区域。陆家村的村民们这日奔走相告:张神医要来俺们村了,明日就到!

张神医其实并不是什么在医学界享有盛名的杏林圣手,传闻只是个二十岁左右的落魄青年。

他随身就带着一个医箱,徒步奔走七乡八里,会看的病也不多,拿手的是骨科,对跌打损伤更有绝活,对些骨质疏松的老人家来说,确实有用。

难得的是他收费极为低廉,不要现金,只要管饭即可,而且乡民们不用支付出诊费,他就会自己跑到村里来开摊公诊。

他辗转多地,流连在此类交通不便的山村僻壤之间,仅靠一双腿,给没有医者看顾的村民们带去希望和温暖。因此,他每到一处,四面八方便会传播开来,静等他表明下一站。若是这处的病人大体医完,他就会再次上路,并且不忘告知此处的乡民,他下一站的落脚地。为的是此间等他走后,若有急病,也可去寻他下落。

民间对这种善人最为推崇,虽然此类地方交通不便,消息闭塞,但他的声名却是远播四方,越传越玄乎,直把他传成了会起死复生妙手回春的神医。

半个月前他到了蒙山附近,陆家村的老老少少们就一直盼着他来了。有几个生有老寒腿的,尤其是着急,因为听闻这张神医,行血推拿自有一套,治这老寒腿有高招。因此,每日便唤家中小的去外打听,张神医到底什么时候到咱陆家村,也好早做准备,杀鸡宰羊地备些孝敬。

这天总算晓得了他要过来,既是有了确切消息,村民们自然弹冠相庆。第二日,一早便有人在村口等了,一直等到晌午也不见人。想想也是,马家村离这儿好几百里地,坐车都要大半天工夫,岂是一天能到了的。

要不是张神医不喜坐车,村里早就派人用骡车接回来了,如今却是干等着着急。

“来了,来了!”也不知哪个小孩眼尖,看见山口走进一人便高声叫喊。一时附应者无数,老的少的群情高涨。那些姑子媳妇个个瞪大了眼睛瞅,想看仔细这传闻里貌比潘安的张神医到底长啥模样。

她们也不懂潘安是谁,就知道是个很俊的后生,乡里乡亲的传闻,也就是说张神医长得好看,比马家村村长那三丫头还俊俏。陆家村的婆娘们却是不尽信的,三丫头那是什么人?一千六百里蒙山出了名的美人!上门求亲的媒婆都把她家门槛踩烂了,比她还好看?这世上有这种人?还是男的?

那道身影走得不急不缓,待近了一些,有人说道:“好像不是张神医…”

总算有个见识广的看清了,跺了跺脚:“嗨!是个行脚僧!看他手里,还拿着钵呢不是!”

啊?张神医没盼到,盼来个化缘人。一众乡民顿时泄气,村长看着大家气馁成这样,心想让张神医来了瞧见不好,有生怠慢,于是发话让各家都回去等消息,这里派人守着就行。

那行脚僧头戴斗笠,一身灰袍,风尘仆仆。走得近了,奉命留守的二柱子才看清那身段不像和尚。

行者对他施了一礼:“阿弥陀佛,请问施主,此处可有人家信佛?贫尼欲寻一歇脚之所。”

二柱子看着她那张脸,吓得都呆了,结结巴巴道:“有,有…陆英她家就信佛…她奶奶信佛,就,她家就在村口进去左首第三间…”

“多谢施主。”行者与他别过,向那户人家走去。

二柱子看着她的背影还在怔怔地出神,好半天才念叨一句:“妈呀…可算是见识比三丫头漂亮的人了…居然还是个尼姑…莫不是山鬼吧…人咋能长那么俊涅?”

越想越怕,他也顾不得守着张神医来了,赶紧上村长家报信去。

那尼姑叩开陆英家的家门,道明来意,便被礼敬入内。随即她为那陆家老太太讲经,她那孙女也在一旁聆听。

此户人家实为孤寡,只有一个六旬老太和她十多岁的孙女,陆英父母早逝,是她奶奶一手把她拉扯大,家里吃穿用度还要靠乡民们救济。但老太最是信佛,有苦行僧到此,她自当礼待,就算自己挨饿一两顿,也要凑活着给这尼姑备些斋饭。

那尼姑正在专心诵念,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呼喝,陆英便去应门。待那大门打开,便见屋外聚了不少乡邻,围着她家的房子,带头的正是村长和二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