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所以花了那么长时间才回到这个家,是因为方天林的心。

在张烁重生之后,方天林便是一身二心,而张烁更是这具躯体的主宰。可以说,他是一个有着方天林全部记忆和部分性格情感的张烁,与原本的方天林相同的,只有身体。

所以,在方天林的眼中,养父母,是一个淡然的存在,没有太过深重。他们对他的照顾有加,他只有传承下来的记忆,却没有体会。所以,他把他们视作自己的一种责任,对待他们,也是礼爱有加,但,并不亲密。

苏姗姗的出现却不同。他有深刻的体会,这个记忆中并不存在的女人,却在短短的二十四小时内,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方天林的心里。

他的心为之跳动,不由自主,因为他的身体,是她给的。在她面前,有时候“张烁”觉得自己就是真真正正的方天林,因为他为她痴狂。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在张烁眼里,这是一个绝色的女人,也是自己这具躯体的生母。但她,终究还是一个女人,而自己,只是继承了这具躯体。

也许,他可以去爱她。

这个念头,不仅仅是一两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这才是他矛盾,苦恼,需要冷静的根本原因。

当他顾及自己的时候,有很多禁忌摆在他面前,所以相比苏樱和苏姗姗,前世的妹妹张烨反而让他更下不去手,因此在那夜一吻定情之后,他刻意与她保持了距离,因为他心里还有心魔。

他无法脱离前世的身份,妹妹两个字就像枷锁一样扣在他的脖子上,时刻束缚着他,不敢轻举妄动。

而如果他只顾及自己的话,方天林的那部分情感完全可以压制,这具身体与苏樱之间的关系,与苏姗姗之间的关系,他也完全可以不在乎。

能做自己想做。

但他却没有,如果他不顾及别人的感受,那最长的一夜绝不会那么简单结束。

那时,他不仅仅顾及着心里那个方天林的感受,还顾及着她。

那个让他怜惜的女人。

这不是他要的感觉,因为他不该爱上那个女人。或许,他从未爱上过哪个女人,包括初恋的叶小婉也仅仅是少年时代的憧憬,因此才会对这种感觉后知后觉。等到发现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他为此矛盾,也为此自责,他还要时刻面对着那个没常识的女人种种挑拨。但他不能顺势去做什么,还要违背本心去义正严词地提醒她!因为他知道她事实上不可能接受自己。

他很累,这种自相矛盾让他很累。

原来,爱是沉重的,也是苦涩的。

这是亲情之爱,友情之爱之后,方天林,哦不,张烁,第一次体会到爱情的爱。

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他真想找个人问一下,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办?

可是他又如何跟人解释得清?也许等他解释到一半的时候,他就把自己给忘记了。

苏樱的出现,只是让他找了个借口,一个让自己回到这个家的借口。而他心里的那个问题,一时,还没有答案。

“哥…”两人在门口就要分别,“明天下午,你们是不是没有训练?”

“嗯。”

“那上次,你答应我的那件事…还作数么?”

“口水蛙?”

苏樱点了点头,看上去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好,明天我带你去。”他正要开门,忽然停下来,对苏樱道,“苏苏,我们家里的事,外人不知道。以后,你还是不要管我叫哥。跟张烨一样,叫我天林吧。”

苏樱愣了一下,旋即眼中幻过一道亮彩,重重地点头:“嗯!天林,那明天见。”

他笑了笑:“明天见。”

他不想面对自己是那个人的儿子这个事实。也许,这也是一种治疗。

又或许,是种毒葯…

文清路上的口水蛙很有名,尤其是周末的时候,会吸引很多学生结伴前来。这边唯一的包厢已被一群女孩子包了下来,她们坐在包厢里却不安分,也不关门,而是大声地嬉闹,吵得大厅里的客人反而不太平。

其中有个女孩子并没有跟她们闹在一块儿,相反,她暗暗地还有些恼怒,只是没有表露出来罢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队长的缘故,她才懒得出来这种应酬。

她借口上洗手间,从包厢里往外转,不意间看到了正从门口进来的两人。她看了三秒,不动声色地继续走向洗手间,暗想:看来,今天会有点意思。

“想吃什么?”两人入座后,方天林便问。

“到这儿,不就是吃口水蛙么?”苏樱有点不明就里。

方天林一笑,翻开菜谱道:“那可不一定,口水蛙也分很多种口味啊。有爆炒的椒盐的…”

他一道道报来,直把苏樱说得口水横流,忙不迭说:“别那么麻烦啦,一样来一个吧~”

方天林的嘴角顿时抽搐了下,看了一眼身旁的侍应,用菜谱挡住脸,伸过头去悄悄地对苏樱说:“我没带多少钱…少吃点…”

苏樱听了有点不好意思,也悄悄地说:“哦…那还是你来点吧…”

两人就像特务一样接头完,才好整以暇地坐好,方天林故作轻松地咳嗽了声:“咳,这个吃多了容易上火,还是要节制一点的好。”

“好的,好的,”苏樱连忙附应,“都听你的。”

方天林这才点了几个招牌菜,又吩咐上一瓶饮料把侍应打发了。见侍应走了,两人相视一笑,他道:“就属你嘴馋,丢人了吧?小姑娘家家的,哪有那么大胃,也不知道矜持着点…”

“我才没丢人呐,”苏樱轻声地哼哼,“丢人的是你才对,说好请客的,结果荷包扁扁~”

“你荷包鼓是吧?那好,这餐AA,等我有钱了,我再请你顿好的。放心,用不了多久的,等过个十来年的就成。”

“嗯唔~不嘛…”她立马就不依,也放下了刚才那副貌似势利眼的姿态,低眉顺眼作小女儿状,“天林,你看我这骨瘦如柴的,你就行行好,请我吃这一顿。等我养好身子了,马上去打工挣钱报答你!放心,用不了多久的,等养个二十来年就成。”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

“你呀,”方天林上去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就你鬼灵精!”

菜一道一道终于上齐,两人大快朵颐起来。方天林也是许久没来吃这家店,吃得很起劲,苏樱就更不消说了,尝了几口很是喜欢,便把故作矜持那套全丢在一边了,一边嚼就一边夹菜,恨不得手脚并用的样子。

两人正吃得欢畅,突然被人打断。

“呵,方天林,我当你多清高呢。原来也是花花公子,图个新鲜啊…”

一个穿着黑色短裙的女人出现在他们的桌旁,方天林抬头看了一眼,瞧见了她那对分外明显的耳朵,哑然一笑:“这么巧,猪小姐?”

李雁鸿面色一变,旋即镇定住,对苏樱举了举杯示意:“不介意我打个招呼吧?”

苏樱擦了擦嘴,往里挪了挪:“学姐…你坐。”

她是认识李雁鸿的,关系还挺深,也知道她的背景。虽然不知道她与方天林是怎么认识的,可也不想方天林去轻易招惹她,以免惹祸。

她在那里向他暗打眼色,方天林却是有一丝疑惑:看来,李雁鸿和苏樱并没有过节,相反,彼此还算客气。这么说,都是那个女人从中…方天林甚至开始怀疑,月华酒店那场戏,也是那个女人从中布置的,为的,只是要让自己欠她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