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祥安宁的亲情,原本应该有宋离殇的一份啊……女孩吃了不少东西,妇人细心的帮他把嘴擦干净,然后拦下一部的士,上了车。

张逸飞顿时大急,急忙也拦了一辆车,跟着妇人乘坐的的士而去。

车行驶到路口,正好碰着红灯,妇人乘坐的出租车堪堪驶过,张逸飞他们的车却停了下来。

“师傅,我赶时间,帮个忙,冲出这个路口吧,快!”张逸飞恳求道。

出租车司机惊道:“开什么玩笑,前面是红灯呀,闯红灯你知道要罚多少款,要扣多少分吗……”

张逸飞没等他话说完,随手从兜里抓了一大把钞票塞进他手里。

司机犹豫了一下,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钞票,一咬牙,脚底踩了油门便冲了过去,一阵加速之后,终于追上了妇人乘的车。

道路上,两部的士就这样一前一后追逐着,想靠近,却不得不保持着距离,如同张逸飞此刻的心情一般。

知道她住哪里之后又怎样?告诉宋离殇吗?上门认亲吗?或者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张逸飞思绪杂乱,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他只知道现在应该跟上那位妇人,知道她的地址,然后……然后怎样呢?宋离殇知道以后会有怎样的反应?他会痛哭还是会大笑?他……会不会受伤?

张逸飞此刻几乎想让司机停车,干脆眼睁睁看着妇人绝尘而去算了,留一个美好的愿望让宋离殇一直这样过完此生,不也挺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揭开那血淋淋的旧疮疤,让它继续流血呢?

可是张逸飞却不敢让妇人消失在他的眼前。

没人能明白孤儿的感受,他们痛恨自己空白的前半生,比谁都渴望在那空白的地方留下点什么,不求富贵,不求权势,所求无非“来历”二字而已。

在这个连狗都讲究血统来历的现代,他们为什么连狗都不如?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他们是野孩子,是杂种!

妇人乘坐的出租车终于在前方停下,张逸飞也停了下来,坐在车里静静看着妇人下车,牵着女孩的手,慢慢走进一条胡同。

胡同口,一棵大树已经进入了冬眠,雪花压在树枝上摇摇欲坠,斑驳陈旧的墙壁,漫天的白雪,这个小巷显得非常落魄。

妇人走进胡同,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张逸飞下了车,静静站在那扇门前,想象着妇人窘迫却知足的生活,想象着那个女孩无忧无虑的天真模样,久久站立,久久无语。

给自己点燃一根香烟,张逸飞长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这样子,为什么要丢弃他?张逸飞不懂,更让他不懂的是这么多年,为什么就没有去寻找过离殇,难道他不是你的骨肉吗?

难道你就不想他吗?

他在外面受寒受冻被人欺负的时候,谁曾理解过他的心情,每天夜里他都要像一头狼似的,躲在黑暗的角落去添自己身上那血淋淋的伤口!

你可曾后悔过?

张逸飞不知道那个妇人有没有后悔过,但是张逸飞知道宋离殇的心真的痛过,而且还是非常的痛!

尤其是在得知自己找到父母以后,虽然他没有说,但是这不代表张逸飞不知道。

沉默代表他藏在了心中!

记清了地址后,张逸飞给江哲打了一通电话,让他派人调查那妇人的一切资料,然后自己便回了家。

家中,邵凝蝶和老院长坐在沙发上,俩人都没有说话,但是压抑的气氛却在悄无声息的蔓延着。

张逸飞回到家后,闷不做声的点了一根烟,坐在沙发上抽了起来,三人都没有说话。

老院长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也希望是我眼花了,当我下飞机的时候,在机厅我就遇到了这个女人,当时我还特意看了她几眼,确实跟当年太像了……”

“您见过离殇的母亲?”

老院长点头道:“见过,知道离殇是怎么进孤儿院的吗?二十七年前,他还是个在襁褓中的小婴儿,有一天晚上,一个年轻的姑娘抱着她,想悄悄把他放在福利院门口,当时我正好夜里睡不着,在院外遛弯儿,那姑娘刚放下孩子就被我发现了,我便叫住了她,很严厉的责骂了她一顿,叫她把孩子抱回去,她不肯,跪在我面前泪流满面,求我收下离殇……”

“她或许是有苦衷吧?”张逸飞轻轻的说道。

从老院长的话中,张逸飞得知,也许宋离殇被丢弃还真有其他的原因,就像自己一样,迫不得已!

老院长摇头苦笑道:“说不上苦衷,你也知道我们国家的人都是什么样子,未婚先孕你也应该知道代表什么,尤其是一个黄花闺女,还未出嫁就已经生下了孩子,要背负多少的舆论,要被多少人在后面说三道四……”

老院长深深的叹息,为什么大人做下的孽就要让这无辜的孩子来买单?

他不过还是一个孩子,他能够懂什么,既然知道要背负舆论,当初为什么要选择怀孕?为什么在得知怀孕后不把他打掉,为什么要生下他,然后在丢弃他?

张逸飞和邵凝蝶两人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宋离殇的父亲绝对是一个禽兽,从这点上就能够看的出来。

既然生下了他,又不要他,不是禽兽是什么!

宋离殇的母亲毕竟只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未婚,她怎么可能能够把他拉扯大!

“离殇她母亲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啊,她求我一定要收下离殇,她说她看错了人,就算不丢掉离殇,她也没有办法养活他,更没有办法回自己的家,如果离殇跟着他注定要受很多苦的,她也是被逼得没了办法……”

老院长喟然叹道:“当时看她那么可怜的样子,而且确实如她所说,离殇如果不被扔掉,也不见得能养活她,弄不好会被她那狠心的亲生父亲卖掉,我的心一软,便将离殇收下,让她母亲走了,这一走就是二十七年,杳无音讯呀……那个小小的孤儿院,每年不知要看到多少悲欢离合,孩子们懵懂无知,小小的年纪,不懂悲伤,可这些悲欢离合却实实在在印在了我的心上,每看到院里任何一个孩子,我就不由自主想起他们的身世,就想为他们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