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入那家标榜迟姓的店铺内,迟暮卿严阵以待,刻意模仿迟雪寒,务求逼真。这三年后的初次直面,也是迟暮卿检验自己成果的绝佳机会!

迟天,林依依,迟雪寒!

至少迟雪寒现在已是她囊中之物!

和预料完全相反的是,店铺内算账的伙计只是听到脚步声后抬了一下眼睛,之后便再也没有理会他们。

朵萝上去猛然拍了一下桌子:“你们掌柜呢?!快叫他出来!”

伙计打着算盘的手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低着头回答道:“客官要买什么首饰?金银铜铁可自行去那边观看,看好了,就过来结账!”

朵萝一怔,心想迟家不愧家大业大,连卖金银首饰都这么豪气!随意看,随意买,那随意顺手牵羊呢?

而他又是千门圣手,不偷一两件好像说不过去。

迟暮卿傲然坐下,凌厉道:“大胆!本少爷来了你们掌柜居然如此怠慢!这家分店,是不是不想开了啊?!”

伙计肤色很黑,微微泛着一股古铜色光晕,像镖局子里的武师。个头极高,站在人群内一定鹤立鸡群。算盘被他拨的比例啪啦,暗含一股强硬气势。这年头儿奴才们装高贵,主子们装x。

终于是听到迟暮卿呵斥总算又抬了一下头,但是仍旧不以为然:“我家掌柜就是步向凯,出门右转走二百五十步就到。”

迟暮卿和堕落一阵莫名其妙,末了,指着那个伙计的鼻子骂道:“你有种!”

“我有的,我儿子今年已经三岁了。”伙计咧嘴一笑,牙齿很白。摘了帽子,从帽子里掏出来一页纸,“喏,这就是我儿子的画像。”

朵萝看到那张纸,立刻挡在迟暮卿身前捏着手帕接过那张纸。江湖水深,说不定这张纸上就被撒了什么迷药呢!

细看这个伙计,身材健壮高大,虽然佝偻着身子刻意伪装出一种懦弱的窝囊架势,但是仍旧难掩举手投足间的非凡气势。此时看到他如此小心,嘴角满是嘲讽。

小心翼翼的打开那张纸,果然是一副三岁孩童画像,很是可爱。

“废话少说,此乃迟家少当家的!快去叫你们家掌柜出来迎接!”朵萝拍案而起,打算来硬的。

软硬兼施,其利断金。

“我们掌柜一般不出来见人,还是劳烦两位自己去了。”熟料此人对‘少当家’这三个字毫无反应,仍旧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让人头疼。

迟暮卿不再多说,带着朵萝出了门,向右走了二百五十步。这二百五十步一步步数开,数到‘二百五’的时候,迟暮卿和朵萝都发觉自己被人耍了。

“他妈的!居然干刷他萝爷爷!”朵萝气的口鼻生烟,一面小心的偷窥迟暮卿的脸色。

此地无银,金包银。

此地无镜,水月转。

此地平等,众生一。

此地黄泉,渡万鬼。

可看岁月变迁,可看水中捞月之仙境,可虑天下大事,可掌四面八方威风,可畅通奇经八脉,可……

一首打油诗,黑板白粉,在矮矮的墙角里静静的任凭风吹雨打。沧海桑田,就在这里;时光变迁,只有它永恒。

“这是什么地方?步向凯的家为什么院墙这么低?”迟暮卿生的富贵,吃的苦多,见得苦少。没头没脑看到一道矮墙内露出几颗大杨树,也觉得和自己见过的府邸一般优别致。

伸出素手,就要推门而入。

“慢!不能进!郡主!”朵萝急忙拉住她,红着脸摆手。

“为什么我不能进?我不进去怎么找步向凯?”这是第一战,十分要紧,她必须无坚不摧!

朵萝犹犹豫豫,要直说是‘茅房’又觉得太粗俗,不说吧,又看迟暮卿一心要进去。

“这……郡主可还记得刚才那个伙计?”朵萝岔开话题,开始循循利诱迟暮卿。

“嗯,是个练武之人。但我看他不像是会干投毒那种事儿的卑鄙小人,你刚才的反应也太敏感了!”那个伙计有一股黑道之人才有的戾气,当然雪凌天也有,但是只是偶尔才会散发出来。

“他筋骨胜于常人,举手投足一股罪恶气息。而且郡主可否发现,他虽然一直在动算盘,但是算盘上的账却十分可疑!”

“哦?你也看出来么?”迟暮卿得意一笑,“他的帐一直是一两一两的加,你是认为,一两银子在一家首饰店十分可疑吧!”

“郡主英明!”朵萝松了一口气,三年,这个只知道莽撞洒脱的女孩子彻底变得成熟了。“一两银子在他这样的首饰店根本什么都买不到!刚才我细看了他柜台上放的首饰,全是金钗玉器,价格不菲!一两银子,岂不是开玩笑嘛?!”

“但是他既然引诱我们来这里,那么就一定有让我们来这里的理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必须进去看个究竟!”迟暮卿更加好奇了。

“这……郡主,不能进去啊……”朵萝跳起了脚,抱住了迟暮卿的肩膀。

“混蛋!不许碰我!”迟暮卿恼怒的打开他的手,一面讥笑,“堂堂的千门圣手,也有害怕的要死的时候呀!切!你不去本郡主亲自进去!”

朵萝辩解道:“郡主,我不是怕……”

“你不怕?”迟暮卿反问。

“不怕。”不就是蹲着、站着、吹吹口哨吗……有什么好怕的?

“既然不怕,就去推门!”迟暮卿诡谲一笑,得逞似地退后一步,给他让出地方。

朵萝长叹一声,闭着眼睛上前,决定对迟暮卿说出实情。

蓦地,门却忽然开了!

“小娘子!偷看了这么久!是不是喜欢上本大爷又大又漂亮哟!”一个粗重的嗓音自门内传来,紧接着伸出一只粗大的手臂,长满了毛,紧紧的箍住了朵萝细嫩的小胳膊。

朵萝脖子一粗,反手要打他腋窝,谁知那人有两下子,兼身形高大,他偷溜失败。

“你是步向凯吗?”迟暮卿傲然立直身子,气势非凡。

“奶奶的!你相公就在这里也敢偷看老子哟!”那个大汉裤带还在腰间挂着,看了看朵萝,又看了看迟暮卿。

“你是步向凯吗?”迟暮卿再问一遍,矮墙抖了三抖。

大汉的神色开始变得微妙,朵萝眼底一沉,大叫不好。

“妈的!老子想开!想开怎么着?!你这小身板儿长得也不错,老子只听过玉郎阁的好处,还从未尝试过,不如今日老子开了荤,大战你们五百回合!”大汉猥琐的冲迟暮卿上下打量着,不住的舔舌头。这男的,比这女的还要美。

他要是早知道门外站着一对儿寻求刺激的有钱鸳鸯,他怎么会不想开门呢?!

“那就好!”迟暮卿眸色一寒,说罢一脚将摇摇欲坠的门板踢掉,拉过大汉的脖子骂道,“奶奶的!本少爷来巡查你店里的账,你也敢摆架子?!”

三下五除二,将大汉踢飞出去。大汉武功不佳,挨了两三脚,皮肉是五谷杂粮养起来的,不如吃肉的冷唯云经打。

“我不想开!不想开!行了吗?!少爷饶命!我今天作死,脑子里灌黄浆了!”大汉抱手求饶,身上滚了一地的泥。

“妈的!既然是步向凯!为何你不去店里亲自迎接本少爷?!”迟暮卿丝毫不手软,反而力道更甚。

“我想开!想开!还不行吗!”大汉恨不得拿裤带勒死自己,为什么说‘想开’、‘不想开’都要挨打呢?!

“妈的!打的就是你!”迟暮卿恢复无赖蛮横的本性,一顿拳打脚踢之后才渐渐饶了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弹了弹衣角,又让大汉舔干净了自己的鞋子。“有种你以后看到本少爷都他妈这幅德行!”

“少爷饶命!我今年二十一岁,家徒四壁,媳妇也没半个,还没种呢!请少爷高抬贵手!饶了我吧!”大汉欲哭无泪,鼻涕和眼泪混合着黄土裹了一身。

“妈的!信不信本少爷让你断子绝孙!”迟暮卿不依不饶。

“少爷啊!请手下留情啊!他日小的一定报答少爷今日‘留种’之恩哪!我们家三代单传,要是让香火在我手里断了!那可是欺师灭祖之罪啊!”

迟暮卿打的累了,靠在茅厕对面的一个树桩上休息,一面平复心情,一面暗自得意。看来步向凯根本看出来自己是冒牌货!

“啊!!”

迟暮卿刚要喝问步向凯店内经营状况,正巧门内出来一个女孩儿,见到地上血流满面的大汉,吓得尖叫起来!

“你叫个屁啊!”朵萝拿出扑了迷药的手帕堵住女孩儿的嘴巴,瞬间女孩子合了眼睛,软绵绵的倒下了。

又去拉迟暮卿:“郡主,这人不是步向凯。”

迟暮卿喘息未定,仍旧笑他胆小:“怎么可能?他刚才自己说,他步向凯。”

“郡主,他刚才说自己家徒四壁,二十一岁,这都和步向凯的资料不符。”朵萝认真看着她,嘴角勾出一丝奇怪的弧度。

迟暮卿一怔,这才注意到此人衣着,粗布麻衣,左脚草鞋右脚棉鞋,和乞丐没有不同。有几分初到雪城时假凌云王府内管家奴才的个人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