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鸟儿啼鸣,将军府里一片忙碌有序的景象。

四月又来了。

“你的脸色不太好啊,是昨夜吃了凉面不舒服吗?我妈妈说,女人怀孕了也不可暴饮暴食的。”四月柔声细语的坐到她身边,精美的发髻上光彩夺目,但她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心虚。

“嗯,大概是吃的太多了。都怪王爷非要走那条又长又热闹的路带我看云安城风景,我忍不住,就多吃了。”迟暮卿也笑,眼圈儿很重,做恶梦做的。

那些女人死的惨吗?

迟暮卿惊醒之后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看起来应该是惨的,但是迟暮卿内心却毫无怜悯之情。也许以前的她见过更惨的女人吧,迟暮卿安慰自己。

都是棠梨说的猫妖惹的祸!

“这是一包莲心,安眠的,你不妨喝一下试试。”四月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纸包,迟暮卿注意到那丫鬟脸色苍白,拿着小包儿的手还在不停的哆嗦。

“好呀,王婶,去给我冲一杯!夫人也要喝吗?”迟暮卿对四月笑笑。

四月摇摇头:“你喝吧,有将军在,我不失眠的。”那笑容挺得意的,迟暮卿顿时将昨夜的阴霾排除脑海。就这种女人,怎样死,都不会太惨呢!

“那我喝好了,看看会不会失眠。”迟暮卿接过王婶递来的莲心茶,一口气都喝完了。

四月的脸不动声色的抽了一下,眼皮垂落,之后和迟暮卿谈话都有一句没一句的。坐了一小会儿,就带着丫鬟离开了。

王婶一边晾衣服一边说:“这楚小姐心真毒,我用银钗往莲心里一放就变黑了!幸亏夫人平时也爱喝莲心茶,有现成的。”

“王婶,你不是说家里的猫生的太多了好麻烦吗?一会儿你回家去拿些过来,我都按照买牛的价钱买下来你的!”迟暮卿唇角一勾。

“好说。”王婶膝下有好多儿子,但没一个养她的,多挣点儿钱,就是自己的。

中午,迟暮卿盛装打扮了立在将军府门口拦住了要进家门的玄天冥。

“将军,我请你吃饭。”迟暮卿说。

玄天冥皱了皱眉,对下人道:“去叫夫人也来。”眼底闪过一丝笑靥,对女人因失望而撅起来的嘴巴极为满意。

迟暮卿并没打算灌醉他然后就地正法,否则就不会选择白天请客了。她还是骑着马,那两口子还是坐着马车,有意向她证明两人感情牢不可摧一般。

来到棠梨所说的酒楼,迟暮卿果然看到棠梨的脑袋在二楼窗口一晃,就下来了。

“你怎么也在这儿?”玄天冥不悦的问,突然想到昨天晚上两人走得极近,棠梨甚至还出钱给迟暮卿付账,一丝疑云闪过阴沉的脸孔。“白夫人的消息来源真是广泛,看来我小看了夫人的能量。”

迟暮卿随意打了打他的肩膀,热情道:“什么能量?昨晚我正愁不知道云安城的什么菜最好吃呢,碰巧棠公子知道,就给我介绍了这里。”

想套她的底儿?没门儿。

四月扫视四周,云淡风轻道:“冥,不是你说的白夫人到哪儿都能和人们打成一片?你忘了昨晚在东宫的事儿了?”

“打成一片?”迟暮卿惊恐未定的说,“夫人,我可从不打架的!”

捧着肚子:“我要给我的儿子们做表率,不能随意打人。”但是鹌鹑之类的东西,就说不准了。请随性。

四人挑了一张靠窗的位置,因为生意太火爆,所以掌柜没有舍得开辟间。最近的桌子离四人也就半丈多的样子,一伸手就可以触到邻桌食客的后背。

四月坐到靠窗的位置,玄天冥紧挨着她坐下,一副充当护花使者的英雄模样。迟暮卿将棠梨让到两人对面也靠窗坐,自己坐在过道这侧,招呼小二点菜。

玄天冥对吃一点儿也不讲究,迟暮卿很喜欢这一点。好养活,好喂食,将来麻烦也少。这样的男人好难得,叫自己碰上了是老天开眼。棠梨的口味也很大众化,唯独四月,把迟暮卿给玄天冥叫的肉菜都抹了,只要一些清淡利口的小菜。

“白夫人也是借宿我们将军府,不宜太破费。”四月皮笑肉不笑的说,将迟暮卿献殷勤倒好的茶水都泼到窗外,自己掏了手帕给玄天冥细细的擦干净。

“没关系,我相公请一顿饭的钱还是有的。”迟暮卿看了看棠梨,他的茶水也被四月倒掉了,但是四月并没有给他擦杯子。“棠梨,我的手帕借给你擦杯子。”

棠梨柔和一笑,摇了摇头:“这里向来很干净的,将军也爱在下朝之后来这里喝一杯。”说罢,看着玄天冥。

玄天冥嗯了一声,声音很低,四月的脸马上就红了。她在梅城呆了好多年,云安城里有什么没什么,还不如迟暮卿这几天打听到的多。

饭菜端上来,四月的面前刚好都是大鱼大肉。玄天冥见她凝眉,便把迟暮卿面前的竹笋豆腐丝之类的清淡菜肴搬过去,把肉还给迟暮卿。

“多谢王爷,我最爱吃肉了,真怕刻意提醒小二没面子!”迟暮卿大口吃肉,端了大被的酒敬玄天冥。

棠梨哑然失笑,只不过和气场强大的玄天冥在一起,焦点儿总是被模糊,迟暮卿的目光很少会移过去。

“听说公子也陪怡情夫人回雪城祭奠了?”四月突然问棠梨前段时间回老家出殡的事儿,死的是两姨表哥,长得和玄天冥一样,说起来棠梨和玄天冥也该是表兄弟呢。

“对,才回来没几天。”棠梨道。

“听说雪国摄政王死的很痛苦?死前叫了一夜才死,是不是这样?真可怜。”四月平白无故的对自己叹气,迟暮卿很是茫然。死的人是谁?叫了一夜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雪国摄政王?

没听说过。

棠梨淡淡道:“并不是传说的那样。表哥死的很安详,嘴角带笑,后事也都交代的很清楚,并没有遗憾。况且他的病不是一天两天才养成的,姨妈和姨夫都有准备。唯独有些可惜的,是表嫂一直没找到,两位老人一下子老了许多。”

“你表嫂去哪儿了?”迟暮卿一开始差不进去话,后来终于见到一个缝隙,急忙钻了进去。

“她死了,只因我们怕表哥伤心,都一直瞒着他。”棠梨垂眉道。

“死了?何必瞒着他呢!怎么不要他知道死后两人会相见?死就是生,生就是死。到那边一样可以见面的。”迟暮卿觉得自己的话很有深度,果然,棠梨的眼神变得深沉起来。

“夫人说的很对,只不过,当时我们没有夫人这样看得开。”棠梨道。

四月本意是要让迟暮卿感到她自己的可怜,但是对一个失忆的人来说,提到的所有过往不幸,都已经是别人的了。

“我最喜欢这种持之不移的感情,若是有男人肯对我承诺十辈子跟着我,我十辈子受苦也愿意!”迟暮卿又说,意思是只要玄天冥肯对她承诺,她就这么等到他轮回十辈子也可以。

十辈子!

棠梨的眼神熠熠生辉,突然变得话多起来。

“白夫人怎么会想到十辈子?人活着不是只有一辈子吗!十辈子,真是难料!”

她哪儿知道自己会突然说这个词儿,只不过它蹦到最前面了,于是就说出来了而已。十辈子,她才不奢望十辈子的感情呢。

毕竟一辈子都难找。

“呵,只是突然说出来的。总觉得,好像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但是又觉得很远,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了!”迟暮卿解释道,“也许是我那相公说的,也不一定!他脑子里的墨水可多了!”

“猫妖的故事也是他说的吗?”棠梨饶有兴致的问。

“对吧,好像是。还说过许多更好笑的,更荒谬,我脑子里都有点儿印象。你也知道,他是做生意的。四海为家,不走就没饭吃,我跟着他就得习惯这样自个儿打发时间。不过以后就好了,我生了孩子,这哥俩一出来,就热闹了!”

“哥儿俩?”四月疑惑的问,“万一不是男孩儿呢?”

“那女孩儿就更好了!女孩儿随爹,也很漂亮的!但我还是愿意儿子随我,漂亮又聪明。”迟暮卿才不会甘于被打击,儿子如何?女儿又如何?没见过世面的女人!

“有名字了吗?”棠梨和玄天冥几乎是同时提问。

迟暮卿把脸对上玄天冥,认真的说:“我都想好了,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一个叫念云,一个叫念卿。”

“为什么?!”棠梨那么激动干什么?迟暮卿猜不透。

“因为行云布雨,我想他爹叫做念云;卿卿我我,他爹向我叫做念卿,这都不懂?”

“原来如此。”

“不仅如此,将来我还要让他们一统天下!”迟暮卿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突然觉得这个场面太烦人了!她也是郡主,却被一个青楼丫头戏弄踩踏,要是玄天冥不在这里,她早就掀桌子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