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我,上官昊,还有梁迟萱成了最好的伙伴,我们时常在杏花林里玩耍嬉戏,日子美好得不像话。

这样的日子,一晃十年过去。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可却想不到命中突然闯入那样一个‘他’。然后梁迟萱便一心扑了进去,虽然我们对‘他’的身份背景一无所知,而且当时出现在我们面前时,‘他’还满身是伤。

然后,我们将‘他’藏身在杏花林那个小小的茅屋里,几天后‘他’的伤渐渐有了起色,我和上官都认为留些药材和食物给‘他’便好,因为那时的我们由于经常带着药材出入这里,爹已渐渐有了怀疑,而且刚好那时京城全城戒严,在追捕逃犯。可梁迟萱却不管不顾,执意要照顾‘他’。

由于六岁被刺客掳走的阴影太过深入心底,是以对这个可能是刺客身份的‘他’全无好感,我拉着上官昊远离了那个茅屋,一连几天都未涉足。然,每夜,梁迟萱都会溜到我的屋内,开心地搂着我的胳膊,在我的耳边,一遍一遍地讲述‘他’今天身体又好些了,或是‘他’又和她说了几句话。有一天夜晚,她忽然两颊酡红地跑到我的房间,满脸的喜色,笑得眉毛弯弯,拉着我的手说,“沐儿沐儿,你知道么?‘他’今天说很喜欢我呢。”

那晚的梁迟萱,满满的欢喜,眼角的朱红泪痣妖娆如花。她说,以后她和‘他’一定要住一间门前院子有荷塘,有假山,屋后有大片薰衣草的房子。大大的房间里,要有高高的书架,可以摆满她爱看的书。

十六岁的少女都是芳心懵懂的年纪,我看着笑靥如花的梁迟萱,内心却很不是滋味。彼时,我内心的阴郁忽然增上几分。那天晚上,我做了个这十年来从未再出现的梦,梦里我看见阿香惨白的脸,听到她凄厉的尖叫。挣扎着醒过来时,冷汗侵湿我的脊背,梁迟萱睡在我旁边,脸上尽是甜mi。

然后,我瞒着她偷偷去了趟茅草屋,那时的‘他’身子虽仍未痊愈,但已能行动自如。‘他’的冷傲停留在眉梢眼角,有一种疏狂傲世的意味。我有些紧张,死死地拽紧衣角,努力地与‘他’对视,“你若是好了,就请尽快离开,我家姐姐早已许了人家,爹爹也是绝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的。”我说的都是真话,那时的我已知晓,十七岁生辰一过,梁迟萱就得入宫,成为元祐帝的皇妃。话虽然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是我不愿意让她获得幸福,六岁起,我对她就有怨,只是埋得太深,从未有人发觉而已。

‘他’许久没说话,目光森冷得打量着我,我被他盯得浑身汗毛倒竖,终于,‘他’开口道,“我与她的事,无须旁人cha手。”

‘他’的嗓音寒冷如冰,凌厉的眼神扫过来,我吓得脸色发白。这声音……这眼神……像足我和阿香在崖顶时,逼我喝下那碗嗤嗤冒着烟的黑色药水的半蒙面黑衣人。我心内一紧,突然想起昨晚做的那个梦,梦里阿香凄厉的哭喊似又响在耳畔,惶恐陡然上升,我尖叫一声,冲出了茅屋。

我在宰相府内胡乱地奔跑着,耳边是呼呼风声,眼前却凌乱地闪过大段大段残破的画面,全是阿香苍白而瘦弱的脸。我似听到她凄厉地哭喊道‘沐姐姐,不要不要,阿香不要喝,沐姐姐不要给阿香喝!’然后,蓦然觉得身子疲软,眼前一黑,所有的幻象均消失了踪影。

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娘亲陪在我身边,我抚着疼痛欲裂的头坐起来,问,“姐姐呢?”

知道我绝不喝药,娘亲只端了碗小米粥边喂我边道,“她本要等你醒来,但娘看天色太晚,催促她休息去了。沐儿,你知道迟萱最近在忙些什么么?整天看起来都很累的样子。”

我摇摇头,却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娘亲也不逼我,只道,“这几日京城不太平,你们姐妹俩也别到处乱跑,省得再出事儿。娘一想起小时候的你受了那么多苦,就觉得难受……”说着说着,蓦地红了眼圈,我忙不迭地安慰她道,“都过去了,小沐儿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娘亲点点头,擦了擦眼睛,“娘啊,就怕你们再有个万一。看你现在生了病,也不能喝药,只能这样熬着,娘看着真是心疼得很。”

我默然,喝口粥,想想又道,“娘,爹追查的那逃犯抓到了吗?”

“还没呢。你爹这几日为这事愁得头发都白了不少。”

“那逃犯长什么模样?”

娘愣了下,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迟疑了下,我还是摇摇头,沉默地将一碗小米粥喝完,娘替我掖了掖被子,道,“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逃犯的事,你爹自会处理好的,不要担心,再也不会有那样的事了。”

我点点头,娘欣慰一笑,转身出了房门。门‘吱呀’一声合上后,我却腾地趁起身来,光着脚丫就往爹的书房跑去。

当天晚上,爹就带人去了后山的杏花林。‘他’猝不及防,被官兵团团围住,一身白衣,片刻便是斑斑血迹。眼看就要被抓住,梁迟萱却不知为何突然赶到,她拦在‘他’的面前,毫无畏惧的模样。爹气得胡子乱颤,指挥官兵布了箭阵,说,若是她还不知好歹,便要将‘他’当场射死。爹是知道‘他’不会让迟萱做人质,迟萱亦是知道。她哭着跪求爹,她说她愿意进宫,只求爹爹放过‘他’。我忘了说,迟萱自一开始听爹说要她进宫,便是反对的,还曾以死相胁。而此刻她却愿意为‘他’,自愿进入那四面红墙,从此失去自由。

爹最后答应了她,放‘他’走,再寻了个乞丐的尸首谎称是那名逃走的疑犯。以后的以后,梁迟萱便真像安下心进宫,她装得若无其事,似乎那个‘他’从未闯入她的生命一样,快乐一同往昔。十六岁生辰,我与她一同去往大佛寺进香,她神色寂寥的说了那样一大段话。回来之后,她忽然特别与上官亲近,她时常邀约他去往酒肆,亦或郊外踏青,而每每此时,她会笑着对我说,小沐儿,姐姐马上就要进宫了,有好多地方还未曾好好看过,姐姐能借借你的昊哥哥陪我转转么?

我抿紧唇不说话,只上官笑着揉揉我的发,说,小沐儿听话,有些地方你还去不得,以后我再带你去。

然后,双双远离我的视线。

再然后,十七岁生辰来临,我送了上官一个缎面绣着交颈鸳鸯的荷包,他拿着它,神色却是恍惚的。

再再然后,梁迟萱进宫前一天,她在大佛寺神秘失踪。

再再再然后,上官远赴边疆。

最后,内心戚戚的我披上大红嫁衣,替姐入宫。

一年后,十八岁的我,在大佛寺进香,被黑衣人劫持。割开绳索后,见到梁迟萱心心念念的荷塘,大片薰衣草,和她一直梦想与‘他’一起生活的屋子!

呵!这真是极大的讽刺!

我狂笑着从回忆里抽回神,然后猛地奔向门边,一边大力地拍着门,一边吼道,“梁迟萱!梁迟萱!你给我出来!!出来!!”

凌月悠在我身后看傻了眼,可我无暇再管,只一遍一遍地拍着门。终于,我听见‘嚓’地一声,锁被打开,一只纤纤素手推开门,我退后几步,有华丽的阳光大片地倾泻在来人黑亮的发上。

她穿着一套藕荷色衣裙,眉目淡淡,灵动的眼眸却盯紧我,眼角一滴朱红泪痣,妖娆一如当年。

梁迟萱。梁迟萱。

……………………………………………………

某郁第一次来发文,内心真是忐忑难安,希望各位亲多多支持,多多提意见,某郁会努力做到每日更新滴^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