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眼睛暗暗,没说话,却也在这时,有太监尖声通报——

皇后驾到!

我慌忙从太后身旁退下来,福身请安,抬头撞见皇后有些憔悴的神色,给太后请安后,她忙不迭地转眼对我关切道,“妹妹身子可好些了么?”

“谢娘娘关心,臣妾已无碍。”

她过来拉我的手,我皱皱眉,却也没收回,只是身子有些僵直,她道,“也不知那些个小蹄子乱嚼舌根,妹妹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这后宫是非多,妹妹自不要太在意。”

“素儿所言极是。”太后点头,“这后宫女人多了,难免会搬弄是非,只要不出了格,私下教训一番便好,闹大了,岂不也是给皇家脸上抹黑?”

太后的目光暗含警示,只是我已不愿再错过机会,皇后与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微微低头,闷声道,“那些个低贱丫头,怎敢胡乱滋事?”

“你是说有人故意造谣?”太后的脸沉下来,我只当没看到,继续道,“事关臣妾名节,当得求太后查个属实。”身旁的皇后身子颤了颤,目光却依旧平静无波,太后眉一皱,“怎生又关乎你的名节?”

我抬头,转眼看着皇后,“‘什么进香还愿,看来都是妹妹的借口,不知让皇上太后知晓妹妹的‘红杏出墙’,可该怎么办才好?’皇后娘娘,你还记得这话么?”

皇后目光一颤,太后却腾地摔了杯子,“皇后!这可是你说的话?!”

“臣妾,臣妾——”我只冷眼看着皇后的慌乱,太后脸色更为阴沉,“哀家在问你,你是否说过这话?!”

“臣妾,臣妾一时戏言,当不知——”

“皇后娘娘当日威胁满满地质问臣妾,可是戏言么?”我凉凉地cha句话,皇后的脸唰地变白,大殿安静得有些诡异,良久,太后吩咐跪满大殿的宫人退下,才厉声道,“堂堂一国之母,不知母仪天下,却是如市井泼妇般乱嚼舌根,你的贤良淑德,端庄温和去了哪里?!”

皇后蓦地跪下,我满意地微勾唇角,却又听得皇后冷声道,“太后明鉴,空穴未必来风,臣妾之所以这样说,当然自有证据。梁妃进香前日,特地到延福宫提醒臣妾说是苏贵嫔那丫头怎生不妥,臣妾听梁妃说得如此肯定,半信半疑去了趟翠微宫,竟没料到真在那丫头房里搜出了诅咒之物,臣妾怕事情闹大,只回了太后说那丫头以下犯上,不过后来,那丫头却交给臣妾一样东西。”

隐隐不安的感觉涌上来,这皇后提起这些做什么?太后眉皱得更紧,“什么东西?”

“萝芯!”皇后声音刚落,殿外候着的皇后的贴身宫女端着托盘走进来,红绸子盖着,不安的感觉越发清晰,太后只浅浅看了一眼,再看我的目光已是寒冷如冰,“拿给梁妃看看!”

萝芯缓缓地朝我走来,我的眉不自觉地皱紧,忽然想起梁迟萱那日也是端了这样的托盘,中央有朵开得繁盛的茶花,盛着梅香半截凝固艳红血液的手指,胃里一阵恶心,萝芯已慢慢xian开红绸子。

一个缎面荷包,一对交颈戏水的鸳鸯。

这不是我十七岁生辰时送给上官的荷包么?自入宫以来,就被我好好收在箱底,它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怔住,余光却突地瞄到皇后略显得意的神色,电光火石,眼前骤然一亮,我想我已有些明白。那日回梁沐宫时,在宫外看见的那个鬼祟小宫女——流景,看到里面有人塞给她什么东西,那东西想必就是这荷包了!呵!看来那日我去延福宫果真是去错了,我与皇后本就是敌人,可当日被苏芸生气得糊涂,竟想着与皇后联手除掉苏芸生!

“梁妃,你的解释呢?”太后面色铁青,目光亦是冷冽。她是知道我与上官的旧情,当年若是梁迟萱进得宫来,只怕她早已下了懿旨赐婚,我和上官亦该是一对生活幸福的夫妻了。唉,既是已经决定要将上官拔除自己的生活了,如今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我哀哀地轻叹,又听得太后厉声问,“梁妃,哀家要听听你的解释。”

解释?视线在荷包和皇后之间来回打了个转儿,我亦有了计较,稳稳情绪,坦然地迎上太后质问的目光道,“这荷包确为臣妾所有。”一句话落下,余光瞄到皇后略微松弛的神色,我讥诮地勾勾唇角,续道,“这荷包本是臣妾打算送给皇上的,可惜在绣好当日,臣妾来了趟宁懿宫,回去却怎么也找不着了——”

“可会那么凑巧么?”皇后冷声截断我的话,早知她会如此急不可耐,我冷冷一笑,转眼看她,“是不是那么凑巧,臣妾觉得皇后自会比我清楚。”

“你这话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别急,臣妾这话意思浅薄得很。”视线转回太后身上,我肃容道,“臣妾有日回梁沐宫时,正巧不巧地看到有个鬼祟的宫女从我梁沐宫拿了什么东西出去,后来,宫人回禀说是那宫女去了延福宫——可也巧了,臣妾的荷包也是那日不见的。”

太后还未说话,皇后已急不可耐抢白道,“梁妃妹妹话还是要说清楚得好,什么鬼祟小宫女!本宫在延福宫可是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皇后娘娘性子怎越来越焦躁?您刚才不也说空穴未必来风么?臣妾若是没有证据,哪敢在此造次?”一番话落下,皇后的脸又白上几分,我冷哼一声,就听得太后厉声道,“像什么样子!一个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个是当朝梁妃!你们从小学习的礼仪去了哪里?!是不是也不准备将哀家放在眼里了?!”

“臣妾不敢。”我们立马跪下,太后一声冷哼,“你们俱是哀家亲选的好儿媳,哀家也是打心眼里疼你们,别说哀家偏心——梁妃,呈上你的证据。”

“是。请太后派人传西萃宫的敏贵嫔回话。”

默了会子,太后厉声道,“王喜!”

随后是一片难堪的静默,我和皇后并排跪着,各怀心思。太后也只冷眼看着,不一会儿,敏贵嫔慌慌张张地进得殿来,跪下请安,太后一声轻唤,“梁妃。”

“臣妾在。”我恭敬地应道,太后微抬眼,会意的我忙对敏贵嫔道,“敏妹妹想必已是听到昨日在宫里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言。”敏贵嫔身子一颤,我面无表情续道,“敏妹妹是否还记得那日我邀请你来梁沐宫午膳,皇后娘娘可是说了什么?”

“臣妾——”

太后冷声一呵,“如实说来!”

“是是。”敏贵嫔的声音颤颤,“那日臣妾应梁妃娘娘之邀,到梁沐宫不久,皇后娘娘就来了,当时臣妾离开几步,只听得皇后娘娘半是威胁地对梁妃说起什么‘上官将军’、‘红杏出墙’——”

“敏贵嫔!”皇后厉声一吼,敏贵嫔慌忙伏下身子,没了言语,我神色微恫,扯出她,实属无奈,而她却更是无奈,处于我与皇后间,立场又不能选得分明,却又不得不表态,幸好她是梁家人,否则不管我是怎么地不可一世于后宫,可到底位份矮上皇后一截,她也怕会选择kao拢皇后。

太后冷声,“皇后,注意你的身份!”

“臣妾失礼了。”皇后低垂了头,想想却又是不甘地转头瞪我道,“那荷包证据确凿地放在这里,臣妾想知道梁妃到底何解?!”

我牵牵唇角,“皇后娘娘莫要着急,关于这个荷包,臣妾自当要与您说个清楚——敏妹妹,本宫上次要你替我仔细问问流景,不知道你问得如何?”

太后眉一皱,“哪里又混出个小蹄子?”

“回太后。那流景是敏妹妹的贴身侍女,上次夜宴皇后娘娘不顾一切地想要冤枉臣妾,还多亏她证明了臣妾的清白。”

太后没说话,眼神却已是了然,我看向敏贵嫔道,“流景呢?”

“回太后,流景那小蹄子吃里爬外,以下犯上,已,已被臣妾罚去了浣衣局。”

皇后冷笑,“这可怎生是好,梁妃妹妹你原是没仔细与敏贵嫔窜好供么?”我没理她,只对敏贵嫔道,“不过是去了浣衣局,派人传她过来不就行了。”太后点点头,殿门外的王喜忙不迭地派人去传,我又道,“现下臣妾比较好奇的是那流景该是怎样的‘吃里爬外、以下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