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有宫人点了灯,甫一踏进大殿,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薰衣草香味,我不耐地皱皱眉,绣言已察觉,kao近我,轻声问道,“娘娘,要不要换掉?”

“换了做什么?他不是爱得很吗?”我冷笑,走到放着香炉的矮几前,精致的护甲轻轻划过炉身。思绪却腾地飞到翠微宫,哼,这狐狸精倒是知道想法子。

天色已暗,黑云压顶,看来今晚定是有场暴雨了。

宫外一声‘皇上驾到’将我拉回了神,连忙敛了敛衣襟,看着踏进大殿的丰神如玉的俊朗男子,适时调整出一个谦和的笑脸,“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洛梓轩邪气的挑高眉,伸手将我扶起来,“朕的爱妃今晚可真漂亮,不愧我轩盟国有名的美人。”

“皇上缪赞了。”我害羞地微低头,他也不再说什么,径直走过去,坐到桌边。我连忙唤人布膳。明亮的烛火剪影下,我看到一双柔情mi意地眼睛。黑亮黑亮的,突然让我想起六岁那年遇见的他,也是这样的一双黑亮眼眸映出我娇羞的芙蓉面,然而此时,眼前的这双黑亮的眸子里,却没有半点我的影子,内心自嘲一笑,今日我太反常,竟想得如此之多。要知道,现在的我,却是在和这位轩盟国最尊贵的人比着谁的演技更好。

我笑容妩媚地替他倒了杯酒,“这是去年臣妾用特意摘的桂花酿成的酒,酒味甘甜,皇上你一定要好好喝两杯。”

“爱妃盛情相邀,朕哪能辜负爱妃情意。”洛梓轩微抬下巴,我会意,忙娇笑道,“皇上捉弄人家。”

“爱妃不是喜欢朕捉弄你么?”他的眼波放肆地横流在我身上,目光却悠远深邃,我娇嗔一句‘讨厌’,端了酒杯乖巧地喂进他的嘴里。他放肆一笑,揽了我的腰,我没站稳,直直倒入他的怀里,他在我的耳边轻轻呵气,“这情形倒是让朕想起了大婚之夜,爱妃也是这样‘乖巧’地喂朕喝了一杯呢。”

我暗暗心惊,面上却依旧笑容满满,贴他更近,“皇上国事繁忙,怎生还记得这样的小事?”洛梓轩不置可否,一双桃花眼笑意满满。负责伺候的宫女都红了脸,垂下头去。大殿突然变得安静,诡异的安静。

矮几上的香炉,余烟袅袅,薰衣草的香味更加浓烈,我忽然觉得一阵胸闷。

洛梓轩深吸一口气,说,“这香味到是特别,似乎在哪里闻过。”

我哀怨地瞟他一眼,闷声道,“皇上最近几日不是都歇在翠微宫么,这香味当是在那里闻过了。”

洛梓轩哈哈一笑,宠溺地捏了捏我的鼻尖,“想不到朕的爱妃竟也会吃醋了。”

“臣妾哪里敢吃醋,后宫姐妹雨lou均沾,臣妾可是打心眼里高兴。”

“是真高兴就好。”洛梓轩忽地淡声,我惊抬头,看到他俊朗的脸让仍旧挂有浓烈笑意,才稍稍安下心来,忙夹了筷子菜放在他的碗里,笑道,“刚才光顾着喝酒了,这满桌子的山珍海味还没动下,皇上您快尝尝,可都是您爱吃的。”

洛梓轩看着我的身后,正欲动筷,眼神却蓦地一闪,唇角邪气地上扬,“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爱妃难道还要将时间浪费在这膳食上?”

我羞红了耳,忙示意宫人们出去。绣言熄灭了大半的蜡烛,然后也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门‘吱呀’地一声合上后,我立刻从他的腿上站起来,退开几步,在他的对面坐下来,自顾自地斟上一杯酒,浅浅地啜饮。

洛梓轩笑,“几日不见,爱妃的演技真是越发精湛了。”

我‘哼’了一声,“彼此彼此。”一口饮尽杯中酒,却越发觉得胸闷。原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就打算这样一直耗下去?”洛梓轩蓦地冷了脸,咄咄逼人的语气。我无谓一笑,“皇上既也不想这样耗下去,何苦不为大家想个办法?”

洛梓轩喝了口酒,看着我的黑亮的眼睛闪现诱惑的光,他说,“与朕合作,不就是最好的解决之法?”

“皇上这话迟沐这一年不下听过百次,不过——”我冷漠地挑高眉,“答案依然是,做不到!”

“为什么?你不觉得这是最好的方法?还是你有其他高见?朕不介意听听。”

“周围已没了太后的耳目,皇上又何必再做戏?”我如愿在他邪魅的脸上看到一簇阴霾,心下越发舒畅,讥诮的笑瞬间爬上脸颊,“况且——皇上你以为我当真会背叛我父亲助你么?虽说我也是恨他入骨的,但毕竟血缘至亲,就如皇上你一样不会违背太后的意思。”

“梁迟沐!”洛梓轩整张脸都黑下来,低呵一声。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道,“很晚了,我今日教训人也累了。就不打扰皇上用膳的兴致了。”莲步轻摇地步入内殿,拉了纱幔,想想又走回到窗边的贵妃塌,侧身躺下。

窗外的天,漆黑一片,无星无月。我暗叹一声,刚闭眼,就听到洛梓轩狠声道,“你不要以为朕真不敢动你。”

“迟沐当然不敢有此想法。俗话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但我这样一介区区小女子,怎也不会xian起什么大浪。皇上何苦咬着我不放?”

许久没听到他的回答,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在说话了时,却听到他低低的笑声。昏黄的大殿,烛火轻颤,他的笑声久久回旋在我背后,三分轻蔑,一分不屑,余下六分,满满的阴冷。

“梁迟沐,我们不如来打个赌如何,看看最后胜利的究竟是朕,还是权倾朝野的宰相大人?”

我兴趣欠缺地冷哼一声,“祖宗规矩,后宫不得干政。皇上这话,请恕迟沐无法回答。”背后响起轻缓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逐渐离我远去,我想了想,还是出声道,“皇上前几日去翠微宫可繁了些,户部侍郎的女儿,听说也不过是长得甜美了些而已。”

话音刚落,一只冰冷的手蓦地圈住我的脖颈,洛梓轩阴霾的声音响在耳侧,“还当朕是十六年前那个任人摆布的傀儡皇帝么?放任你在这后宫里横行霸道可是朕最后的底线!”

我依旧闭着眼,毫无情绪波动,“皇上的话迟沐半个字也听不懂,夜深lou重,皇上千金贵体,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洛梓轩冷哼一声,撤了手,转身离开。我僵直的身体渐渐软化下来,握紧的手心已是薄薄一层汗。洛梓轩,他到底是何时练得这样的功夫?看来,明日是得送些消息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