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寄情本来存着试探之心,却有点被惊到,看到他这样强悍的修为,她才觉得,所有的安排都不够……就如同当日魔魇对付帝孤鸿,一切的心机筹算,在他的修为面前都无效……魔功重在爆发与破坏力,若真要他与帝孤鸿对战,还真的不知鹿死谁手……就算帝孤鸿最终得胜,也必定要付出极惨重的代价,而且,两人这样惊天动地的斗法,其破坏力不亚于凤凰涅槃,麒麟晋阶,祸延万里……所以,一切真的不能操之过急,一定要从长计议……

而此时,一招过后,魔魇酒也醒了,看了一眼狐阑珊,浓眉一皱,狐阑珊亦是惊骇,只觉得身后绛嫣双手抱着他腰,终于还是强笑道:“王上,你要女人,俯首即是……狐阑珊不似王上多情,从头到尾只有心尖尖上一个绛嫣,求王上放过我们,狐阑珊定全心相助,不敢有片言违抗。”

魔魇哼了一声,微微眯眼,终于还是觉得这只狐狸还有一点儿用,能不杀就不要杀,于是冷冷的道:“量你也不敢!”他倒还没忘记要清洗魔息,于是冷笑:“滚过来!”

绛嫣缓缓的松开手臂,坐了过来,魔魇抬手草草在绛嫣眉心一拈,抽走了她身上的魔息,然后转身就走……门咣当一声,狐阑珊上前揽抱了她,轻声道:“小嫣,是我太没用了。”绛嫣嗯了一声,习惯成自然的把脸埋在他身上,嗅他身上的气息……

看他们相依相偎,狐扶疏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带着花寄情悄悄出来……花寄情始终一言不发,好一会儿,才突如其来的道:“扶疏,天狐情痴,是否会为爱侣守身如玉?”

狐扶疏微怔,平时,这样的话题他自然要调笑几句,可是看她神色严重,他竟不敢多说,便道:“当然……”

她偏头,“那么,如果没遇到爱侣之前呢?”

狐扶疏实在觉得诧异,顿了一顿才道:“初入尘世,也许会好奇,但很少会真的去尝试,即使有,也必定只是浅尝辄止……天狐的世界中,只有深爱与完全不爱的区别,不会有深爱和浅爱,或者喜欢的区别。”

花寄情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是在想,我一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魔,并不是一个完整的种族……”狐扶疏微怔,她便续道:“人类,是一个完整的种族,天狐,也是一个完整的种族,但魔就不是。就比如绛嫣,她如果追本溯源,仍旧是人,是一个自出生就被魔化的人……帝孤鸿和魔魇,他们是兄弟,现在我们先假设帝逸是人,那么,他们的母亲,除了是魔,还是甚么?”

狐扶疏微怔,然后忽然张大了眼睛:“你是说,她们的母亲,可能是魔狐?”花寄情点了点头,狐扶疏道:“为什么?”

她想了一下,“因为人类,就算再喜欢一个人,也会烦也会累也会有想放弃的时候,只有狐的爱情是这样不死不休的执念,帝孤鸿的性情其实很像天狐,所以我假设他的母亲是魔狐……”

狐扶疏轻轻吸了口气:“我头一次觉得,你说话我竟听不懂……你的意思是,魔魇也像狐么?为什么?”

花寄情道:“我只是觉得,浅尝辄止和雨露均沾有的时候是同义词……我觉得他跟帝孤鸿很像,我也做过魔,一个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笨的魔魇,是不可能有这么高深的修为的,魔功虽然的确极易修炼,但也仍旧不是不需要思考的。我觉得他好像已经察觉了甚么,所以他也在假装无能,假装愚蠢……而他今天对绛嫣的侵犯,与其说是见色起意,倒不如说是在试探狐阑珊的反应,看看绛嫣对他的影响程度,看看有甚么人在……我给阑珊神龙符,真的是个失误,只怕已经暴露了……因为当时魔魇也在凌宵山,亲眼看到哥哥把神龙符交给我……”

她边说边想:“帝孤鸿,其实也从来不喜欢多想……但是他只是不习惯或者说不屑于多想,并不是不聪明,想不出……所以,我觉得魔魇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愚蠢,任阑珊玩弄于股掌之上……你告诉阑珊,千万不可以掉以轻心,若存了轻视之心,就很容易露出马脚。魔魇是不会放过一个算计他的人的。另外……”她把神龙符给他,飞也似的划破手腕,解除了认主契约:“想办法圆了这个谎,就说我送给它了。”

狐扶疏点了点头,便接了神龙符,回入大宅,不一时便又潜回,两人回到神殿,花寄情仍旧回入图中,总觉得心头有些不安,忍不住便把这些事情来来回回的推详,一点一点推敲问题所在。近午的时候凤卓跳了进来,便在她身边走来走去,花寄情先还不理,后来被他晃的头都晕了,终于忍不住道:“有事就说。”

凤卓赶紧凑过来,笑嘻嘻的道:“对不住,我知道你在想事儿,可是我真的有点儿急……我说小花,你能不能再给我点儿丹药?或者帮我炼几炉?”

花寄情不由得凝眉,对他上下打量:“我记得之前就问过你,你为什么一直在跟我要丹药?”凤卓一笑,她直接摆手:“少说甚么‘天机不可泄露’话儿,说就有丹,不说就没有。”

凤卓见她不似玩笑,只得道:“其实也没甚么,我养了几只小鬼……”

她眯眼,摆明不信,凤卓叹气又叹气:“是这么回事,我不是鬼仙么,我在当鬼仙之前,在一间私塾当先生,意外遇到雪崩,我跟那些孩子们一起被埋入雪中,便死了,我是因为身上有个佛宝,又得了师父之助,种种机缘之下得成鬼仙……那些孩子们,却都成了真正的鬼,我心中不忍,就把他们养了起来,也养了两个炼丹师帮他们炼些药丹吃,当时你给我丹的时候,我本来只是想拿去给他们打打牙祭,没想到他们吃了之后,便再不吃那些药丹了……没奈何才一直找你要,帝孤鸿的丹也多半给我了。”

花寄情越听越是诧异,“你用灵丹养鬼?这是甚么养法?”

凤卓苦笑:“我起初并没想这样,只是当时他们魂魄未散,我手头又有现成的药丹,就化水祭奠他们……到后来,他们便似真正的孩童一般,便不忍杀了,左右药丹也不费事,便养着了……我每年都去西华部洲,其实也是为了采买药丹……”

花寄情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她想了一下:“就养在图中对不对?带我去瞧瞧吧。”

凤卓点了点头,便带着她过去,红尘炼狱图中既有红尘又有炼狱,而他养鬼的地方却在两者交界之处,便如冥府一般极之寒冷,放眼望去,青石铺地,满眼荫凉,处处黑漆漆的,就连花寄情水属性的修为,都觉得肌肤起粟,凤卓一边带着她前行,一边随口道:“我本来想教他们修炼,可是他们死的时候毕竟太小了,竟是怎么教都教不会,所以一直到现在,还是只能待在没有天光的地方,不过我用水镜铺出了一个镜室,进去之后,就不会这么黑了。”

花寄情只觉得没来由的不安,却只嗯了一声,走过长长的青石甬道,便听到了小孩子的嘻笑之声,花寄情只觉得全身都不自在,左掌更是血脉奔涌,她情知不对,强自压抑,外表丝毫不露,凤卓丝毫未曾察觉,伸手推开了殿门,便见几个小孩子一起回过头来。他们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簇新的小小袍子,在镜室白亮的光芒之中,看上去跟人间孩童丝毫没有差别,有个离的近的小孩子奔过来,笑道:“凤先生!”

凤卓含笑应了,弯腰摸摸他小脸,那小男孩一张雪白的小肉脸,一对大大的眼睛,胖乎乎短手短脚,生的好不可爱,只是眼神显得木然。凤卓笑道:“这是花……花姑姑,好好叫人。”

众孩童便叫:“姑姑好!”

花寄情弯唇微笑,一边低头与这个说几句,那个说几句,心中却是警惕十分,一个一个看过去,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可是身体中贯注的神火已经不能控制的在她血脉之中燃烧,若不是身着麒麟法衣,几乎要将她焚化……神火乃诛邪之物,就算碰到魔都不会自行发作,却竟被这些孩童引动,这就证明,这些孩子必定不像凤卓所说的,是丹药养大的灵鬼,而是某种至邪之物!

花寄情一时竟觉心惊胆战,看着凤卓修长飘逸的背影也觉胆寒,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趁人不备,悄悄取了一丝气息,封入灵力球,想想又不放心,于是趁一个孩童走过时,不动声色的凑上去,袖上缀着的宝石扣边儿登时在她小手上划了一下,竟慢慢沁出血来……那孩子哇的一声就哭了,花寄情早极快的将血封入灵力球,然后抱着他轻哄。凤卓急走过来,一看之下,便是皱眉:“小花,我不是说了,他们跟真正的孩子其实是一样的,也会有血,也会痛。”

花寄情连连道歉,那孩子却哭个不住,花寄情只得把他交给凤卓,凤卓便抱了那孩子,好半天才终于哄好,一边回头道:“你看,他们若是饿了,嘴唇的颜色就变淡……也格外不好哄……”

花寄情嗯了一声,便若无其事的从须弥戒指中取了十来枚灵丹,给了凤卓,那些孩子们一拥而上,几乎是一瞬间,服下灵丹的孩子唇色便迅速变红,到最后竟成了腥红色,脸色也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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