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气侵体,花寄情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惧意,虽然他已经立下魔契不能伤她,若是伤了她就会遭到反噬……可是他若暴怒之下,不管不顾的出手,那么在他遭到反噬之前,就足够杀了她!眼看他越逼越近,花寄情飞快闪身,躲在了浑沌一条腿后面。

虽然现在妖丹已经被她吸纳了,可是魔王隐照顾了浑沌数千年,早已经成了习惯,掌已击出,一见是浑沌,便是一顿……而且浑沌喜欢花寄情身上阴寒的气息,对他却没啥好客气的,大脚板跺来跺去,也着实防不胜防,一时竟是处处掣肘。

花寄情无法硬抗,只得抓紧时间下说词:“隐公子,事已至此,你若杀了我,不过再多受一重苦……”

她口中不停,身法溜滑,魔王修久攻不到,更是怒发如狂,疯了般的胡乱出手,花寄情再是左闪右避,也不时被劲风扫到,她忽觉头顶地动山摇,急急向后退开,浑沌摇晃了几下,轰隆一声倒地,便听魔王隐冷笑一声,踩着浑沌的脊背,一步一步走了上来,居高临下,满脸狰狞,竟如活鬼一般。

花寄情暗道不妙,又是千般不甘,枉吞了寒冰雪桔飓升到三阶巅峰,又吞了炼化妖丹成为水木系玄术师,这般幸运只怕万年难遇,可还甚么都来不及做,转眼就要跟魔王隐同归于尽……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竟飞一般滑过一个人影,金袍墨发,上扬的凤瞳璀璨迷魅,勾起的薄唇似笑非笑,从头到脚都写着妖孽两个字……

帝孤鸿,这一切是否在你意料之中?那么,你这是想让我历练,还是……想要我的命?

殊不知,此时的帝孤鸿,情形只有比她更糟。

他原本只想训练花寄情隐匿的能力,所以才挑着宫中一个小小庆典带她入宫,着实没想到会节外生枝,乍然发现人间没了花寄情的踪迹,他是真的被吓到了……他起初的确没把天佑帝和皇后看在眼里,更不认为他们有胆子骗他,可是翻遍整个凤藻宫,找不到半点端倪,那佛堂碎裂的神像就成了最可疑的事件,可不论如何逼问,两人都是抵死不认。须知魔是恶尽恶绝之物,在各界都是除之务尽,皇室与魔勾结,这是皇室最大的隐秘,一旦泄露出去,陈氏皇朝转眼就成昨日黄花。

但帝孤鸿却不是个讲理的,他的人在皇宫失踪,就算跟天佑帝没关系,也要找他顶缸的,何况跟他有关系……暴怒之下诸般手段齐施,于是后来,天佑帝就甚么都说了。

所谓天门,即地宫之门,其实是个结界,这完全不是花寄情自神台下跌落,地宫就在地板之下这么简单。魔的修炼远比玄术师要快速的多,因此魔的力量通常极强大,他们潜伏人间,所设的结界当然极隐秘坚固,别说强拆地板,就算拆了整间皇宫也进不去。何况,这天门是百年一轮转,此时时辰未至,要强破结界谈何容易。

其实魔王隐要利用人间使徒供养浑沌巨兽,尚留有几个极隐秘的入口,可是这时的帝孤鸿哪里知道,乍听得花寄情进了魔宫,他整个人瞬间便僵在了那儿,识海中一片空白,全不知要如何是好。

看着面无表情的帝孤鸿,角落里的天佑帝两人噤若寒蝉,虽然他们很少有机会见到帝孤鸿的好脸色,也习惯了他的冷漠无礼,可此时,这样一个面无表情的帝孤鸿,却更让人从骨子里觉得恐惧。

下一刻,帝孤鸿一个激灵,猛然回神,咬牙抬手,强大无匹的灵力潮水般涌出,瞬间便掀掉了宫殿的房顶,一时沙石飞溅。帝孤鸿虽然聪明,性情却着实偏激,他当然明白,魔力强横,与魔对抗不可以硬碰硬,可是此时心里宛似着了火一般,充满了灭世般的疯狂,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细细参详,只是一刻不停的乱打乱砸,乱翻乱找。眼看诺大的凤藻宫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却是寸功未建。

帝孤鸿忽仰天长啸,神念之力驭动神殿中的铜钟,轰隆声震动耳膜,所有的玄术师都瞬间惊起,然后遁声而至。片刻之间,帝孤鸿面前便聚起了无数身着各色法袍的玄术师,其中当然也包括今年刚刚入门的钟离殇四人。

看着眼前一片狼藉,众人惊骇不已,帝孤鸿负手站在碎石瓦砾之上,一身尘埃满布的金袍,却带着修罗般的森冷,语声一字一句划破夜空:“玄女殿下失陷地宫,所有神殿中人,马上祭起诛魔符,在皇城内外,千里方圆,就地搜寻,不要放过任何一处!”

众玄术师相顾骇然,度玄部洲已经有数千年未闻这个“魔”字,乍闻得竟是胆战心战。帝孤鸿看众人齐齐僵立,一时怒不可竭,猛然拂袖,一股劲风将众人直推出数丈开外:“还不去!玄女殿下若有半分闪失,你们也都就地自裁罢!”

众玄术师凛然,齐声应了,飞也似的散开,帝孤鸿吐纳了一口,只觉筋骨酸痛不堪,几乎连手都抬不起。他就地盘膝坐下调息,一边仍旧留意四周,隔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忽觉得地底若有异动。

帝孤鸿一跃而起,从储物袋中取出数枚诛魔符,迅速布成一个简单的阵势,手一挥齐齐引动,此时地宫中恰是魔王隐怒极显形,魔气四溢,顿时有两枚诛魔符轻轻晃动,隔了片刻,有一枚刷的一声烧了起来,黑色的火焰跳跃两下,便迅速熄灭了。

西南?他迅速转身,一寸一寸踏过地面,一边放出神识,向外延伸,探察周围的情形……如果说方才的乱打乱砸是肢体的酷刑,那此时的神识外放,无疑是神念的熬炼,短短一刻,便好比剧战一场。晨曦中,他每一道神念都好似一条拉长的触手,向外不断妖娆伸展,散发着柔润的金光,他高大修长的人影就包裹在金光之中,极虚渺的一道,却似乎渊停岳峙,不可战胜。

远近正在搜寻的玄术师们不由愕然,他们中本来也有几个对转世玄女的身份心存疑惑,可是看宸王爷竟这般紧张在意,却不由得信足十分。

一步步,一分分,一点点,帝孤鸿忽眼前一亮,双手一起,合为一道金色风刃,乍然劈下,只听得一声锐响,众玄术师齐齐抬头时,眼前帝孤鸿的身影已经凭空消失了。

此时地宫之中,巨兽浑沌受伤倒地,魔王隐居高临下疯狂击杀,花寄情左闪右避岌岌可危。心说以力相抗那是提也休提,要不要凑上去让他伤她一点点呢……因为他立的魔契是不能伤她半点,所以如果他伤了就会受到反噬,可是他的攻势有如疾风骤雨一般,要把握这个力度着实有点不容易。

正僵持间,忽听轰然一声,头顶青石炸裂,纷纷落下,花寄情急急后退,魔王隐却仗着身体强悍,不退反进,掌中黑色飓风凝而成刃,向她当头劈去。

金光一闪,光华耀目,金色风刃斜刺里飞来,正正劈在那黑色风刃之上,两股力道同样强悍,空中相撞,竟发出呛啷一声,宛如真正的金属之物相撞一般,随即各自崩散。劲敌突袭,魔王隐吃了一惊,急急退后,帝孤鸿在空中踏步转身,看了花寄情一眼。后者抬头一笑,随随便便的打声招呼,“你来了啊!”

帝孤鸿怎么都没想到,她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顿时愣在当场,无数言辞憋在心头,一时憋闷的直欲吐血。其实她这会儿的模样,着实有点狼狈,全身湿嗒嗒的又是血又是水,连脸上都有几道血迹,当然那是浑沌的血,她并没受伤,可是看在帝孤鸿眼中,却是不忍卒视,相应的,也就对她的敌人恨之入骨。

魔王隐就杵在那儿,好大一只泄愤对象,于是宸王爷一转头就扑了上去,咬牙切齿的开打。

敢伤他的女人,必定要为此付出代价,他的女人,只有他可以欺负……嗯,就算是他不得已交给别人欺负,事了之后,他也会帮她再加量加码的欺负回来的。

当找人找疯了的神仙王爷,遇到被人坑惨了的魔王,这场战斗直是天地变色。魔王隐一向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儿,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强悍的对手,这样冲天的煞气,破天荒有些胆怯,猛然想到甚么,脱口道:“你是帝孤鸿?”

他爱叫就叫,帝孤鸿哪有闲心理他,手上照打不误,花寄情被迫一步一步退后,背贴墙壁,终于在两人分开的间隙中,艰难的开口:“帝孤鸿,你能打过他吗?”

帝孤鸿扫了她一眼,眼神森冷:“废话!”

她研究了一下他的神色,然后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先上去洗个澡,我身上全是浑沌的血,脏的要死。”

帝孤鸿:“……”

他想吐血,真的想吐血……他没指望她能像一个正常的少女一样,一见他从天而降就欣喜若狂,哭着扑上来……但却不能不期盼她能露出些怨意甚至冷脸,这起码可以证明,她曾经期盼过他的到来……

可是她一脸平静,含笑问出那句“你来了”,态度自然的像在问“吃了么”……难道她真的从来没有期盼他会来救她?所以也绝不会因此怪他?那他这么历尽千辛万苦的破结界闯魔宫,弄的自己精疲力尽,又有甚么意义?

而且,现在他还在跟魔王拼命啊,强撑着与魔王拼命!她居然说要去洗!澡!她……她就这么相信他么?一念及此,心情忽然平静了一点,还有一点微妙的得意,原来她这是因为相信他……于是他淡淡的道:“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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