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点了点头,刚要走出去,就看见清水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夫人,宫里刚刚来人,说是贵妃娘娘高兴,想邀请诸位夫人内眷去温泉宫游玩,哦,可以带家眷。”清水把红‘色’的字帖拿了上来,上面烫的金字格外的显眼。

“家眷?”

清水犹疑了一下,说道:“就是小孩子,温泉宫在皇家的避暑山庄,也算是非常有名的,之前就经常举行,这次听说边关打了胜仗,这次游玩连皇上都同意了。”

“皇上也去?”

“那倒不是,皇上是不会参与后宫和内眷的活动,所以皇上应该是不会去的,可是宫里的公主和嫔妃会去。”

六娘顿了顿,思索者没有说话。

齐修竹知道了自己没死,那么也就没有必要隐瞒了,与其这样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手寻求庇佑。

可是普天之下能庇佑她的人,此时还在关外,所以她必须找另一个人,皇帝。

“夫人,要不我找个理由推了?相信皇上也不会怪罪的

。”清水见着六娘没有说话,以为她不愿意去。

六娘摇了摇头,“不,我去,你先去准备吧,约定的是在明天,带着伯清和昭云一起,一定要嘱咐他们,到了不要‘乱’说话,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教一些简单的礼节,能过去就好。”

“可是夫人,到时候不止是你,所有有品级的夫人都会去,也包括……包括齐家和李家。”

清水吞吞吐吐的说着,六娘皱了皱眉头,“李家我倒是不怕,他们家的小姐我是见过的,天真可爱,聪明活泼,至于齐家……”

六娘顿了顿,勾了勾‘唇’角,“也没什么好怕的,论品级,他们及不上我,再者,我听说齐家夫人病了,应该不会去,如婧姐姐与关系一向不错,她也不会为难我,至于方婉容,她也没有那个资格去。”

清水沉‘吟’了一会,点了点头,“那我这就去嘱咐少爷和小姐。”

六娘看着他走了,才想着另一个方向去了长安的屋子里。

屋子里到处都弥漫着‘药’的味道,窗户也紧紧地关着,桌子上和各处都没了瓷器摆设的踪迹,就连书桌上的砚台也不见了。

六娘刚刚走了进去,就看见叶大夫拿着一碗喝光了的‘药’碗走了出来,看见六娘一顿,“夫人,正好公子清醒着,只有小半个时辰,夫人把握着时辰,切莫一直在这里,会刺‘激’到公子的。”

六娘感‘激’的一笑,“我知道,这些日子辛苦叶大夫了。”

叶大夫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也没说什么,径直要走出去,忽然想起了什么顿住,“对了,夫人,容我冒昧的问一句,那个果子的事情怎么样了?”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大夫放心就是,到时候我一定把东西给你拿过来,不会耽误了。”

叶大夫随即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

六娘走了进去,秋儿也跟着出来了,六娘看着支着一条‘腿’在‘床’上躺着的人,样子有些洒脱和疲惫,喘的气息都有些浮躁。

六娘走上前去,掀开幔帐,笑着看着眼前的人,“长安,今日可感觉好些了?”

长安料是没有好好休息的原因,眉目间全凹陷了下去,比前几日更加可怕

他看着六娘勾了勾‘唇’角,说道:“六娘一想都是这么自以为是,把‘药’说给我就给我,说停就停,真是一点余地也不留。”

六娘脸‘色’一僵,伸手‘摸’到长安的额头上,才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烫,你好好听着大夫的话,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不过就是这几天了,过去就好了。”

长安头一撇,躲开了她的手,六娘的手僵在半空,长安轻声说道:“弟弟现在才觉得,留着姐姐在娘家真是可惜了,姐姐就应该去齐家当大少‘奶’‘奶’,这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姐姐不该回来的。”

“又开始说胡话了,”六娘自顾自的说着说着,伸手把被子往上盖了盖,她的心隐隐有些揪痛,“我虽然嫁到齐家,嫁的也是二少爷齐修名,齐修名一死,我被逐出来,又与齐家大少爷何干,弟弟怕是烧糊涂了。”

长安眉‘色’一挑,此时看来却是充满了嘲讽,“我看昨日姐姐与齐修竹眉来眼去,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怎么说是毫不相干,姐姐不是还为了齐修竹诞下一个孽种吗?”

六娘冷了脸‘色’,忍着怒意看着他,嘴角依然是宽慰的笑着,告诉自己长安只是病了,‘乱’口胡言,等他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弟弟怕是忘记了,那孩子是李公子的,怎么能说是齐家的,再说,那孩子在族谱上,也是长安你的孩子。”

长安眉目间隐隐有些怒气,“我哪有那么大的福气有那么个乖巧可爱的‘女’儿,今日伯清和昭云过来给我请安,倒是没见到那孩子,姐姐把他藏到那去了?”

藏?以为她怕他伤害她故而藏起来了吗?

看看他眼里的恨意,难道方丈说的血光之灾真的会发生?幸亏让她在寺庙里还安全一些。

如此,六娘心里微微宽松,继续手里的动作,拿着旁边的‘毛’巾沾了温水,轻轻擦拭着长安的手上

长安此时已经没有了力气,有气无力的瘫软着,任由六娘的作‘弄’。

“我没有藏起来,我只是让她去寺庙里给你祈福去了,等你好一些,我就把她接回来。”

长安微微挑了挑嘴角说道,眼里满是恨意和嘲讽:“我一见到那孩子就想到六姐和自己的姐夫没名没分的发生了这苟且之事,还把孩子生下来了,竟然光明正大的养在娘家,真不知道秦家的列祖列宗要是知道了,该怎么想?姐姐有这能耐生下来,我可没能耐养大……”

六娘脸‘色’白了又白,嘴巴张了几次都没说出话来,眼眶里的泪水一直在氤氲着,低着头颤抖着双手擦拭着长安的胳膊。

这么难听的话她不是没想过,也许街坊四邻已经传开了,可是从自己的疼爱的弟弟嘴里说出来,虽然知道是无意的,可是心里依然那么疼的撕心裂肺。

到底还有多少人想撕开那块尚未愈合的伤疤,看看血淋淋的过去?

突然,长安身上一阵‘抽’搐,好像是**了一般,六娘一震,连忙起身担忧的泛红着眼睛看着他,“长安……你怎么样?”

长安突然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狠狠的都勒出了白‘色’的痕迹,“给我……石粉……六姐,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弟弟,别再折磨我了……要么杀了我,要么给我让我自生自灭,给我石粉……秦家都给你……”

六娘哽咽着语气看着别处,手腕怎么也松不开,她伏在长安的上方,感受着他的紧张和痛苦,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长安,你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她能说的只剩下这一句话,千言万语都在这一句话里。

长安忽而又恳求地看着她,眸子尽是亮晶晶的晶莹在闪烁,脸上满是痛苦又哀求,“六姐,把‘药’给我吧,太难受了,我受不了了,就像是千百条小蛇在心里肺里咬你一样,六姐,要不杀了我吧……”

六娘一时不忍,伸手拍着他的‘胸’口,轻声说道:“你忍一忍,长安,姐姐会救你的。”

长安紧闭着眼睛感受着痛苦,脖子上是凸起的青紫的血管,像是隐忍了的难受,他一下子把拳头打在六娘身边的‘床’沿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六娘看着他的双手青一块紫一块的,心里也是莫名的跟着难受起来。

外面的人听到了声音,赶紧的走了进来,拉开六娘,叶大夫拿出一旁的绳子给长安绑上手脚,让他动弹不得。

六娘看着他有些心疼,长安看着她哭了,眼里闪过了一抹柔‘色’,那柔‘色’也是转瞬即逝,而后又癫狂的破口大骂。

“放开我……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是在秦家,我才是秦家的当家人,她不过是别人不要了的弃‘妇’,你们竟然敢这么听她的话……”

六娘眼眶一红,再也听不下去,就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顿了顿,在‘门’槛上坐了下来,一脸的茫然,嘴里却突然唱了起来儿时的儿歌,声音有些软软糯糯的沙哑:“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今‘春’看又过,何日是何年。”

里面的动静只是停了一瞬,六娘也不敢进去看,转而就起身,踉踉跄跄的不慎摔倒,幸亏冬儿在一旁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六娘顿了顿心神,便走了出去。

这首儿歌是长安编的,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羡慕大户人家的‘女’儿,头上戴着金步摇,走起来都铃铛一般的好听,就上树上捡了个木枝别在发髻里,看着娘亲的胭脂喜欢的不得了,可是又怕‘弄’坏了惹得娘亲不高兴,便偷了一点面粉往脸上抹,都被长安知道了,便编了这么一首儿歌,她至今清晰的记得,自己还为此跟他打了几架。

刚刚在长廊里驻足,看着院子里的池水,旁边的水车还在不停的转着,鱼儿到处的游来游去。

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匆匆走了过来,细眼一看,原来是馒头。

馒头走到这里眉目有些紧张,“夫人……”

六娘看了看冬儿,她很识趣的退到远处去候着,一边又打起了自己随身带的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