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顿了顿,垂下了头,眼里像是有一丝哀伤,“可是生不逢时,我没有夫人的命数,又不想去伺候人,心高气傲的‘性’子,哪个主子能忍得了?我只有这一条路可选,可是我仍然感‘激’夫人能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收留我和我妹妹。”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敲了敲‘门’,“进来。”六娘说道。

小二随后拿着茶壶走了进来,放在桌子上,轻轻的倒了七分满,“两位慢用,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

说着就走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门’。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六娘把一个杯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春’儿顿了顿,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神‘色’‘迷’茫,“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累了,想找个伴了,可是夫人也知道,我这种人,哪里有人肯要,就算有,也不过是为奴为妾的看人家眼‘色’的行当,我可忍不了。”

六娘轻轻摇了摇头,拿起一盏茶抿了一口,随后轻轻的放了下来,全身也有些轻松,旁边那个镂空的小香炉里正缓缓的燃着熏香,让人‘精’神有些放松。

此时,‘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只不过声音比之前的要沉稳许多,六娘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未来得及说出口,‘春’儿就放下茶盏大声说道:“才这么快就好了,快进来

。”

推‘门’而入的,却让两个人顿时一震,六娘看着一身皓白如雪的人身子修长的立在面前,双手负在身后,双眼平静的看着她,“易夫人。”

‘春’儿不明事理,看这打扮也以为是个达官贵人,连忙起来让座,“这位是……”

“鄙人姓齐。”齐修竹朗声说道,声音柔得像一块糖,让人沉溺其中。

六娘没有抬头,一直拿着手里的茶盏,‘摸’索着杯沿。

这京城里,姓秦姓齐都是一种尊贵的象征,齐修竹只说了一声姓齐,一般人也该知道是什么身份,可是‘春’儿毕竟是初来乍到,又不经常出来打听这些事情,一时还真反应不过来。

只以为是这人没有什么品级,才说是姓什么,既然没有品级,也就不用那么客气了,况且看着六娘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春’儿刚站起来的身子连忙又坐下去,笑了笑说道:“原来是齐公子,真是少见。”

齐修竹微微有些尴尬,他哪里经历过这般冷待遇,脸‘色’一变,六娘很是满意‘春’儿的做法,轻轻笑了笑,低着头说道:“少见不如不见得好。”

齐修竹身子一僵,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他定了定神‘色’,轻声说道:“我有话想跟你说。”说着就看向‘春’儿。

言外之意就是请‘春’儿先出去回避一下,可是‘春’儿只顾着喝着自己碗里的茶,方才六娘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虽然这人长得不错,可是实在是没必要上赶着对他鞠躬哈腰。

“我没空想听你说,齐公子请回吧。”

“六娘……”齐修竹无奈又心痛的叫着她的名字,六娘身子一震,就是这种感觉,让她每一次都不能自拔,她痛恨,凭什么那么伤害了她,又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她的面前宣示自己的无辜。

六娘重重的把手里的茶盏放在桌子上,溅出了不少水渍,阳光直‘射’之下,嫩黄的颜‘色’还是有些显眼,不规则的水渍溅在了手上和裙摆上,‘春’儿一愣,连忙掏出自己带的帕子擦她的衣服

“哎呦呦,这么金贵的衣服可不能毁了,这李将军回来一看,可是要心疼的哦……”

‘春’儿说完,只见着齐修竹脸‘色’变得煞白一片,身形都有些恍惚。

正在这时,小二端着饭菜走了进来,看着气氛有些怪异,讪笑几声,开始说道:“齐公子怎么到这里来了?”

‘春’儿一脸喜‘色’的放下帕子,转而去接小二的饭菜,六娘若无其事的说道:“齐公子走错‘门’了,劳小二哥去领他认认‘门’。”

小二看着他寒潭一般的脸‘色’,也不敢贸然上前,只是六娘这里明显的就是在下逐客令,这齐修竹在这里站着不走,确实有些无礼。

他纠结的看着齐修竹,又看了看六娘,两个都是不能得罪的人,还一时拿不定主意。

‘春’儿在一旁给六娘带了一杯酒,自己饮了一杯,才发现气氛有些怪,看了看齐修竹说道:“公子若是想与我们一同饮酒,也得问过主人愿不愿意,公子一直在这里站着算是什么,就算是我那里,也没有这样的客人。”

齐修竹一味的死死的盯着六娘,想从她的脸上看到一点松动,可是六娘依然是处变不惊的坐在那里,不吃饭也不喝酒,低着头不说话。

小二硬着头皮上前说道:“齐公子,不如还是回您自己的客房吃饭吧,这‘女’眷的房间,到底是不能随便进的……”

齐修竹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冷声说道:“那你怎么能随便进?”

小二一时语噎,也说不出话来,‘春’儿在一旁捂着嘴轻笑起来,凑到六娘的耳边说道:“夫人,这个呆子真是太好玩了,不如让他一起坐下吧。”

六娘抬了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的眼里却有些期待她能开口。

六娘冷冷的说出两个字:“做梦。”

齐修竹脸上顿时煞白一片,紧咬着牙关不松口,僵硬着脸‘色’站在那里有些尴尬

‘春’儿讪讪的闭了嘴,没有说话,小儿在旁边也笑了笑,干干的退了出去,“还有饭菜在下面,我这就下去端来。”

说着,就麻溜的窜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六娘有些倨傲的挑眉看着他,“齐公子,有些话当众说出来可就不好了,撕破脸皮的事情可不是你这种斯文人做的,也别让我们做出来,日后见面还是当做不认识的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谁把谁推死,还得另说。”

齐修竹紧抿着‘唇’,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咬牙说道:“就这一次,我说完就走。”

六娘不屑的轻哼一声,“凭什么?”

她以为她做的已经很挑战齐修竹的极限,她的态度都是他最为厌恶的,可是没想到他还能忍到现在,还不死心,到底在坚持什么,非要把她赶尽杀绝才满意吗?

齐修竹冷着脸‘色’看着她说道:“翠莺。”

六娘脸‘色’一变,审视的目光变成了探究,逐渐又变得敌意,“翠莺在你那里?”

齐修竹没有回答,可是沉默正好代表了一切。

六娘深吸了一口气,全身瘫软下去,坐在那里看着他,“你说。”

齐修竹看了看‘春’儿,‘春’儿刚要识趣的站起来走,可是被六娘一拽,摇了摇头,看着齐修竹说道:“见不得人的就别说了,能见得人的都能听。”

齐修竹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转而一挥长袍,在她的面前径直坐了下来,也不顾地上没有多余的座垫,只是想与她平视。

六娘‘摸’着自己裙裾下面的金线,有些少许的粗糙,其余的缎子面倒是软滑,“你怎么才肯‘交’出翠莺?”

齐修竹眯着眼睛看着她,“合适的时候自然会还给你。”

六娘看了一眼别处,轻声说道:“你想用她来威胁我,也得看看她有没有那个价值,一个丫头的命值不了多少钱

。”

齐修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眸子闪过一丝伤痛,“我们之间,只能说这些了吗?”

六娘颇为好笑的看着他,“你以为我们之间还能畅谈风月吗?能和你在这里坐在一起,我都是看在你没杀了这丫头的份上。”

齐修竹目光里的沉痛渐深,可是眼里依然是浓厚的不舍。

他垂了垂眸子,又抬起头来,看着六娘说道:“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想还是说清了的好,长安的事情我并不知道,我也感到很难过,至于你娘……”

六娘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他说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到底还要说多久,你也用不着这么惺惺作态,账簿在我手里,你要我没杀成,就换了方法,你以为我罚酒不吃就会吃敬酒了?”

齐修竹张着嘴,眼里有些震惊的看着她,眼里的伤悲尚未褪去,就‘蒙’上了一层受伤。

“上次我兴许没有跟你说清楚,今日萎缩‘性’都跟你说了吧,齐修竹,你听好了,长安和娘的事情我永远不可能原谅你,哪怕你不是凶手,可是因为你姓齐,怀壁有罪这个道理你比我懂。”

看着他逐渐苍白的脸‘色’,六娘心里一阵揪痛,接着说道:“至于你的敬酒,我劝你还是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你这个样子真是让我恶心,我们之间的事情,应该是比仇恨更加果决的。

若是我不离开你,怎么知道你的身后有着那么多的秘密,怎么知道我那时候的丈夫原来是可以呼风唤雨的,可怜我连一个名分都要面对天下去丢尽了脸皮才挣的回来,齐修竹,请不要再提这些让我恶心的事情。”

齐修竹眼里有些悲哀又灰败,六娘的话更像是一只刺猬蜷缩起来,毫无顾忌的‘插’在他的心上,每一下都鲜血淋漓。

‘春’儿在一旁听得不懂,可是也多少听明白了个中缘由,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筷子被丢在一边,双手搭在膝盖上,什么也没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抿了抿‘唇’,有些绝望的看着她,颤抖着声音,轻声说道:“不管怎么样,我相信,皎若的事情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