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准备就绪,唯等微生钰上钩。

北唐冥夜盘膝而坐,等待这毒蝎入瓮。

早已被灵气的香味所吸引的微生钰已经踏入了北唐冥夜所布的局,这是一场彼此心知肚明的局,他们都知道踏进这一步所需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两人当中只能够活一个。

自从微生钰爱上梁以欢的那刻起,就注定了这样的命运,从头到尾爱着一个人远比由爱生恨要难得多,而微生钰就是这后者的典范。

从爱她到慢慢的恨她,往往只需要一个念头的时光。

而抛却梁以欢之后,微生钰最恨的那个便是得到他所爱的男人,也就是北唐冥夜。

正是因为如此,北唐冥夜才会如此放心的等在这里,因为这个时机根本就是微生钰梦寐以求的时机。

再度看了看躺在**面色惨白的莲馥弦,北唐冥夜只能做深深地叹息,早知如此,他该早日带着梁以欢离开这风吼跟斩仙两国,这样也不会牵连那么多人。

说到底,只要他们避开所有的人,任那天道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将事态演变到这种程度,如今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一个错误的抉择,往往会折磨一个人终生。

怀着悲悯的心思,北唐冥夜缓缓阖上了双眸,细微的声响落入了他的耳畔,周围安静的仿佛能听到风的倾述。

那异样细微的声响令北唐冥夜的眉心逐渐蹙起,他以意识勾画出了微生钰的轮廓,微生钰的每一个举动,都能被“听”到。

当注意力集中到鼎盛时期,一个高手便能够听到数百米的一切声响,落叶,滴水,甚至是蚯蚓在泥土中钻出钻进都被听的一清二楚。

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北唐冥夜,早已经全部的精力都拿来修炼,已经炼至银阶巅峰,眼看就要突破金阶大关。

然而以此作为代价的是,他生命的终结速度也大大的加快了,若是以前能活一个月,那么如今他也不过就有五天可以活命。

这也是梁以欢等人没有预料到的,若是被梁以欢知晓北唐冥夜只剩下五天可活,她该会不顾一切的扑上来陪他一同面对生死吧。

跟莲馥弦在同一个房间,一则是想要照顾莲馥弦,二则便是不想被梁以欢察觉他身体的异样。

银色之气包裹着北唐冥夜的全身,通透的肌肤似乎能看到他血脉的纹理,只是那血管的当中流窜的不再是血液,而是银色的流光,那么的耀眼,在夜色里犹如星光般璀璨。

漆黑如墨的发正在一点一点的化作银白,自头顶逐渐染至发梢,诡谲的美艳。

殿门乍开,强风入门,卷起了银发三千,雪白的长袍灌风而起,北唐冥夜利落的扬手,灌入衣袂中的风便被挡了回去,直扑开门之人的面门!

而一袭黑衣的微生钰则迅速闪身,以身上的披风挡下了所有的攻击。

一时间,风声息,气流止,无声无息,夜色静好。

北唐冥夜淡漠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微生钰,轻启朱唇道:“你来了。”

声线清冽并伴有磁性,犹如一条清流流过,带来清风拂面之感。

微生钰大笑着应道:“明知我一定会来,又何必要问!”

北唐冥夜扬眉,“我何时有问过你,我不过是在提醒自己,你来了而已。”

“你!”微生钰面目狰狞的瞪着北唐冥夜,恨不得立刻撕烂他那张处变不惊的俊脸!

微生钰最恨的不仅是北唐冥夜身为梁以欢的男人,还有北唐冥夜那张无论何时都运筹帷幄的嚣张模样!

这样的恨意早就令微生钰咬牙切齿,他更想不明白,为何到了如今这个时刻,北唐冥夜还能维持着往日的风度!

若是让他得知有别的男子觊觎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早就发疯抓狂将对方置于死地了,即使面目丑恶,即使行为跟平日的自己大相径庭,即使不惜一切代价,他都不会放过对方。

然而北唐冥夜看到自己却只是云淡风轻的扫了一眼,着实令他内心感到火大。

“以你的修为你不可能感觉不到我布下的局,明知我是在请君入瓮,你依然踏入这里的大门,恐怕你也明白今日一战意味着什么,看来你最爱的并不是以欢,而是你自己,你对权谷欠的渴望早就超脱了一切,”北唐冥夜轻轻扫了微生钰一眼,淡然浅笑,“也对,你既然能做出弑父屠城的举动,又怎能以平常人的心态来衡量于你,微生钰,长久以来,我只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你可愿意回答?”

微生钰冷笑,“都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有什么好隐瞒你的,你问吧。”

紧紧地握住了拳,微生钰眸底闪过一抹狠戾,到了这个时候,他的确是没有什么可以隐瞒北唐冥夜的了,只因北唐冥夜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对于一个已死之人,隐瞒与否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北唐冥夜轻笑颔首,开口道:“我只想问你,在大祭司附身于之前,你是否动了屠城的举动?”

“你就想问这个?”微生钰诧异的望着北唐冥夜,不确定的蹙眉又道,“你对我唯一的疑问就只是这个?”

北唐冥夜长舒口气,笑道:“我早已得知你会做出弑父杀母的举动,毕竟他们二人曾害死了你的亲生父母,你想要报仇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只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快的下手,我本以为你会等到国主国母病入膏肓时才会出言刺激挑衅,让他们把皇位交给你之后才含恨而终,却没想到,你竟然没有那么做,而是直接杀了他们。”

“含恨而终……好一个含恨而终,的确,让他们亲手将皇位传给我,然后在他们快入土的时候出言讥讽挑衅是个很好的主意,枉你还是他们的好女婿,既然洞悉了我的计划,又为何不揭穿我,从而给了我杀了他们的机会呢?”微生钰眸底一暗,脑海中想起了微生景麒跟秦翾临死前的模样,下意识的咬紧了牙关,他是真的曾向北唐冥夜所说的那么想过,也真的没有想要现在就将他们夫妻二人置于死地,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虽然并非他亲手所杀,却也是间接的死在了他的手中。

微生钰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要杀死父皇跟母后!即使他们不自缢,恐怕他也会痛下杀手……

眼睑微垂,北唐冥夜叹息道:“他们毕竟杀了你的父母,理应受到你的惩罚,即使他们是以欢的爹娘,我想,让他们百年归老后受到这样的惩罚也不算什么劣事,若是我出言提醒他们,只怕不止他们会难过,以欢也会觉得伤心,毕竟他们都是真心将你当做家人看待,若要他们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举动,只怕是他们自己心中也会滴血,可若不伤害你,他们甚至整个国家就会受到伤害,他们也会迫不得已的下手,再三思量,我才选择了沉默,没想到,你竟然是个蠢的,做出了这等损人不利己的傻事。”

“哈哈哈,迫不得已伤害我……好一个迫不得已!他们在杀害我父母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想过什么迫不得已!你说我利益熏心,他们呢!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残杀了多少人?!又欺骗了多少人!这些都由一句迫不得已就能平息吗?我所做的不过都是他们教给我的,这一切都是他们教给我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就是这么对我的!”微生钰激动的叫嚣着,忽而平静下来,看向北唐冥夜,问道,“你……是在什么时候发现我已经知道自己身份的?”

“你的眼神。”

“眼神?”微生钰困惑的呢喃。

北唐冥夜清冽的眸好似能够看穿微生钰的心底,又道:“你望着以欢的眼神有了改变,过去,你望着她的时候是那么的渴望,然而在这渴望当中却透着些许压抑,有一种只可远观不可过于靠近的感觉,可是后来,我发现你眼底的压抑不见了,从那一刻起我便确定,你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原来如此,北唐冥夜你果然是风吼国第一谋士,竟然从我的眼神当中就看出了端倪,我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还是瞒不过你,最开始我抱着祝福的态度看着你跟皇姐,皇姐那么优秀,唯有你这等优秀的男子才配得上他,我虽然心有不甘,却也算服气,既然上天让我做了皇姐的亲弟,夫妻这等缘分自然是轮不到我,可是……可能是上天可怜我微生钰,竟然让我发现我跟皇姐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你可知在我知晓自己真正身份的那一刻,我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微生钰癫狂的笑了起来,并来回在这寝宫当中踱步,就好似回到了自己的卧房,“我是那么的开心雀跃,我跟皇姐没有任何的关系,这就意味着,我跟她还有夫妻之缘,只要你死,只要我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皇姐便自然是我的人了!我根本不在意我那素未谋面的父母究竟是被谁所杀,我甚至庆幸,庆幸自己的父母被父皇母后杀害,因为,因为只有如此,我才能与皇姐相识!”

“微生钰,你已经疯了。”

“对,我是疯了!当我清醒过后,我为自己当时的想法感到可耻,我也觉得自己疯了!可是那有怎么样呢!”微生钰紧握双拳,重重的砸在了床头上,笑声从齿缝间传了出来,“那又怎么样!就算我明知道自己疯了,我还是义无返顾的疯到了底!我检讨过自己,为何如此冷血无情,我甚至鄙夷我自己,可我不在乎,我根本不在乎我会不会变成我所鄙夷的那种人!只要,只要有一丝与皇姐靠近的机会,我都会牢牢地抓住!北唐冥夜,你已经得到了皇姐的人跟心,又怎么会明白我这等人的可悲之处,你得到了你想要的,自然心无悔恨,你拥有了那么多,干嘛还要霸着皇姐不放,你曾经那么羞辱过她,她曾经也那般折辱过你,你们这两个极端相似的人,根本就不适合走在一起!就像如今,到了这种时候,你依然瞒着皇姐,不肯对她敞开心扉,哪怕知道她将来会难过痛苦,你也不肯跟她坦诚相待,皇姐也是,你跟她都是同一种人,在一起只会越来越痛苦!”

北唐冥夜紧蹙眉心,“难道你以为,你跟她在一起就会给她带来幸福了?”

“我……”微生钰颤栗着后退了两步,从而哈哈哈大笑起来,“北唐冥夜,你可知道我多想跟皇姐在一起,可就算我多么的想跟她在一起,我都不曾敢想过跟她在一起之后的事情……然而我却可以保证,我对皇姐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欺瞒,无论遇上何事,我都会跟她商量,我会敬她爱她,以她为尊,而绝不会像你这般让她伤心!”

“敬她爱她,以她为尊……微生钰,你可懂什么是爱?”北唐冥夜笑着摇头,“你所说的那些可都是对待父母的态度,而并非爱人。”

再度望了微生钰一眼,北唐冥夜继续道:“爱一个人,就是希望她活着,希望能够分担她所有的痛苦,希望了解她所有的习惯,配合她的一切,包容她的所有,有时候哪怕心知她所想,明知她所为,也要装傻让她去完成一件她可能根本没机会完成的事情,明知路途艰险,你也会陪着她去完成,若是她有危险,便不顾她日后的伤心难过,更不顾自己的生死去替她解决,在我所了解得,这才是爱,而你,将她奉如神明,却不懂得爱的真意,又有何用?”

“北唐冥夜,不懂爱的那个人是你才对吧,爱一个人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要去占有她,想要拥有她的一切,想要霸占她的整个人生,我从来不觉得你是真的爱皇姐,因为你对她总是没什么醋意……”

说道这里,北唐冥夜便抬手止住了微生钰后面的话,而他脑中飞快的闪过他曾因嫉妒微生钰靠近梁以欢而大打出手的画面,以及因嫉妒嗨宝可以蹭梁以欢的胸而黑脸的情景,更有记恨纳兰星海却一直压抑自己不要乱吃飞醋的场面,如果说这些都不算醋意,那他真的就不指何为吃醋了。

笑着制止了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微生钰,北唐冥夜无奈的摆了摆手,笑道:“也罢,你我二人本该生死相搏,如今竟然在这里讨论何为爱,天就快亮了,你我二人也该做个了断了!”

言毕,北唐冥夜卷袂凌身,单脚踏在微生钰的头顶,以泰山压顶之姿将全身灵气调动在脚掌,逼迫微生钰倒地,并不断地注入灵气,将微生钰的半个身子压在了地底下。

为了减少压力,微生钰两腿跪地,双手撑住自己的脖颈,以手背之力托起自己的身体,并用灵气护住脊柱,防止脊柱受力过重而折断,面目狰狞的抵抗着北唐冥夜的灵气,无形当中的喘息,不断地吸食着躺在**的莲馥弦的灵气。

由于他跟莲馥弦有了肌肤之亲,阴阳相合,两气何为一气,体内灵气比以往还要强胜,虽然北唐冥夜先发制人,却并不及微生钰强盛的灵气,便被顶了出去,立于房梁之上。

微生钰狞笑着昂头,高举双臂道:“北唐冥夜,任你谋略再深也没有想到,我会在与你交谈的时候吸食莲馥弦的灵气吧!哈哈哈哈,想必你已经猜到,我跟莲馥弦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说起来你还真是可悲,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你大哥的遗孀,却保护的让她失去了贞操!如今她所有的灵气都被我掠夺干净,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你还是乖乖受死吧!”

“你真以为她体内的那些灵气都是她的?”北唐冥夜轻笑着伸出一手,抚摸着空气中涌动的气流,“若你细细观察,就会发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灵气,无论是纯度还是气流方向都有细微的差别,你还记得风吼国最擅长的招式是什么吧?”

北唐冥夜眸光一凛,蓦地收紧了掌心。

微生钰瞳仁骤然一紧,血顺着他的唇角滑落,他狼狈的跌跪在地,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眸,“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这是……以气化剑……”

“我提醒过你,莲馥弦身上的灵气并非都是她的,有一部分是我强行灌入在她体内的,风吼国子民擅长以气化剑,然而这以气化剑却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幻化所用的灵气必须是发自实施者本身,素来以控制术著称的斩仙国肯定没有风吼国这么不合理的术数吧?”北唐冥夜自房梁上跳下,来到微生钰身旁,抬手按住了微生钰的头颅。

微生钰惊慌的颤栗了一下,大祭司再度掌握微生钰的肉身,进行辩驳道:“不会的,这不可能,天下灵气均可为本座所用,在这世间也有很多人可以吸收旁人的灵气据为己有,那些被吸收的灵气怎么可能还会被其他人控制,你在说谎,这绝不可能!天道他,天道他从来也没有将此事告知于我!”

“天道,时至今日,你依然相信天道对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北唐冥夜淡漠的睨着微生钰,就好似睨着一只卑贱的蝼蚁,“大祭司,若我没有猜错,你从很早开始便在培养微生钰,你将异世录留在凡间,无非是想要培养一个你的傀儡,微生钰无论是性格还是身世经历都是在你跟天道的授意下安排的,微生钰之所以会有今日的下场,也是拜你所赐,不仅如此,甚至于当年我父皇也就是木神掠走以欢之事,也是你们安排的,不,准确的说这都是天道安排的,而你只不过是被天道利用的一个媒介,你传递着天道的旨意,按照天道所说去执行一切命令,可最后还是要落得被我斩杀的下场,真是可笑至极!”

“不,本座不信!”大祭司恼怒的咬牙切齿,“天道没有必要骗我,他告诉过我,只要集合四大神族的传承之力,便能得到整个世界,甚至于凌驾在天道之上,所以我才会培养微生钰来做我的傀儡,更是导演了十三祭司那场好戏,让天道虚弱,我好有机会跟四大神族做交易!如果,如果说天道骗我,它该明白欺骗我就等于欺骗他自己!”

“你说的不错,天道若是想要长存,的确是不能欺骗你,然而,你却没有想到,天道他从来都没想过要长存。”

微生钰震惊的看着北唐冥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天道从未想过长存……难道说天道他……”

“微生钰,你有没有想过,天道或许从来都不是什么存活在天宫里的虚影,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不可能,人都有寿限,而天道他却存活了那么久,若说是人,他又不想四大神族那样有异于常人的寿命,就算是当年的天族,也只是个会预言的普通人罢了!寿命甚至不如你们这些炼气之人!”

“正是因为如此,天道才会每隔几百年消失一段时间,你真的以为当年天道虚弱而后不见是因为它为了你耗损了太多的灵气?”北唐冥夜轻笑,“你太天真了,你所做的一切都逃不过能够预知未来的天道的双眸,它之所以消失跟你所谓的虚弱没有半分关系,它消失的真正原因……”

还未等北唐冥夜说完,便有一个人踏入了清和宫内。

不大不小的脚步声恰好吸引了在场的两人,北唐冥夜见到那进殿之人,便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并开口道:“陆大哥,你还是来了。”

陆天行笑眯眯的看着北唐冥夜,揉了揉鼻子道:“冥夜,我就知道我瞒不过你,看来你早就开始怀疑我了。”

“一个被吸走了气运跟修为的人还能再次修炼到如此地步,这根本就不是普通人所能达到的,任你再有天赋,若是没有办法得知那些神奇的修炼之法,也是根本做不到的,除非你本身就不是寻常之人,或者说,因为你活过数载,并通晓未来,所以即使失去了气运跟修为,也可在次东山再起,成为人中之龙。”北唐冥夜扬眉浅笑,“只是,不知如今我是该叫你陆大哥还是天道呢?”

微生钰震惊的看着眼前之人,听到北唐冥夜叫其天道,顿时双眸大瞪到近乎眦裂,“你是天道,你竟然是天道!”

“小风,我本无心骗你,本来我是想跟你坦白的,毕竟我们在幻影中相处了几千年,我对你也有了父子之情,可是……就在我想与你坦白的前天晚上,我预见到你会背叛我,所以我才隐瞒了下来。”陆天行先是落寞的垂下眼睑,忽而抬头,又笑道,“不过现在好了,只要你死了,这一切就会结束了,我也不用在堕入轮回,承受这轮回做人的痛苦了!”

“天道——天道你竟然骗我!”微生钰撕心裂肺的叫喊,甚至想要冲上去将陆天行撕碎,可惜北唐冥夜箍住他头颅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让他无法行动。

北唐冥夜冷睇陆天行,嘲讽道:“陆大哥果然心中慈悲,为了天下大意牺牲自己看做儿子般的大祭司,倒也很符合天道行事的逻辑。你这是打算笑着送他一程啊。”

“冥夜,你就不要讥讽于我了,你明知道小风不除,你还有你的妻儿甚至是整个异界都将万劫不复,我若不笑着送走小风,小风只怕是会瞧不起我这个表里不一的人吧。”陆天行苦涩一笑,继而深吸口气又道,“对我而言,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不掉,不生不灭永堕轮回,死是我的解脱。”

扣住微生钰头颅的手越发用力,北唐冥夜蹙眉问道:“虽然我不知你为何可以不断地轮回,但我心知,若不是你在背后搞鬼,这个异界又怎么会出现灵胎事件,又怎么会发展成如今这般模样,这近乎要崩坏的异界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何须假惺惺的利用大祭司这个媒介来掌控天宫异界?”

思绪飘回数万年前,陆天行幽幽的叹息道:“你有所不知,当年四大神族联合众人剿灭我天族,所有的一切早就被天族的族长所洞悉,然而天命不可违,若是天族灭了其他四大神族,整个异界便会动乱,而这世间也没有谁能够代替四大神族,异界将迎来毁灭,为了大义,族长选择了当时还在襁褓里的我作为天族唯一存活的后人送走,更是在我身上下了轮回之咒,我从出生时起便拥有以往所有的记忆……”

还未等陆天行说完,北唐冥夜便冷声打断道:“轮回之咒……你是不是也将此咒术用在了嗨宝的身上?灵胎所谓的拥有记忆传承,根本就是嗨宝过往的经历对不对?”

北唐冥夜越说声音越冷,整个人更是因为气愤而微微颤栗,他只要一想到嗨宝曾经的那些记忆都是实实在在发生在嗨宝身上之事,便气愤难忍。

天道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让他的嗨宝承受那么多痛苦跟磨难!

陆天行愧疚的颔首,低声道:“你猜得不错,的确如此,嗨宝正是那个被我选中的孩子,我承认我有愧于嗨宝,可我并不后悔我曾经做过的一切,我这么做也只是想让异界不再受到四大神族甚至是天族的影响,回归于真真正正的世界,因为拥有的记忆太多,我早就混乱在了自己曾经扮演的角色里,我知道我的思维已经开始混乱了,我支持不了太久的!四大神族必须跟我一起死,不然的话,异界崩塌,这里所有的人都将死亡!”

“这就是你害我妻儿的借口?”北唐冥夜恼怒的瞪着陆天行,“这就是你纵容大祭司跟微生钰屠城的原因?!”

“做大事之人,必须不拘小节,若是让整个异界的人都死去,倒不如让这城里的人牺牲!”陆天行斩钉截铁的应道,“北唐冥夜,这种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精神就连你弟弟北唐春都明白,为何你这第一谋士却还要来质问我?”

“小小天族后裔,焉能用帝王之道处之!”北唐冥夜厉喝道,“你并非是整个异界的主宰,有什么资格决定旁人的生死!况且,你修为如此之高,本该能凌驾在四大神族之上,为何你不凭自己的力量去处理了他们,还要借我们的手来将他们一网打尽,天道,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理由,这都不足以磨灭你害死一城之人的恶行!”

陆天行反唇相讥,“可我不能那么做,当年四大神族屠我天族,也没有亲自动手,利用的是那些不谐世事的平凡人,身为天族后裔,想要报仇,自然也要选择平凡人,你说的不错,无论我有什么样的理由,这斩仙国城镇里的人也都是被我害死的,不过你放心,在我死后,那些人都会活过来的,我不会让他们白白牺牲!”

北唐冥夜缓缓闭上眼眸,深吸一口气道:“我真的不想就此杀了大祭司,达成你的目的。”

陆天行若有所思,“就算是为了以欢,你也必须下手不是么。”

随着陆天行的这句话说完,北唐冥夜扣住微生钰头颅的手蓦地用力,顿时,脑浆四溢,微生钰瞪大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陆天行,哀怨的张开了口想说些什么,却在什么都没有说出之前断了气。

恐怕就是大祭司也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死在天道布下的局里。

本以为梁以欢跟嗨宝是这个局中的关键人物,却没想到大祭司才是这个局的主角。

微生钰死后,残存在他体内的大祭司的灵识还想挣脱,却被陆天行张嘴吞下,而后面对北唐冥夜闭上了眼眸,唇角微微上扬,是那么的惬意跟期待。

北唐冥夜迟疑了片刻,随即抬手在陆天行的心窝处重重的拍了一掌。

这一掌足以震碎陆天行的心脏。

然而在陆天行倒下的那个瞬间,一抹人影冲了进来,抱住了陆天行的身体。

即将远离尘世的陆天行艰难的抬眸,望见的是杜江那张悲愤的脸孔,他笑着伸出手想要去触摸杜江的脸,却失败了,悬在空中的手蓦地垂了下来,跌在了地上。

杜江紧紧地拥着陆天行,泪水情不自禁的滑落眼眶。

北唐冥夜背对着杜江,叹息道:“你都听到了吧。”

杜江深吸一口气,哽咽道:“都听到了,天行出门我便一直跟着他,而他也并没有要摆脱我的意思,恐怕他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故意让我跟着的,因为他知道,有我跟着,至少能给他刻块碑。”

“五大神族已死,这异界也并未像陆大哥所说的那样崩塌,你可知道为何?”北唐冥夜疲惫的抬手揉了揉眉心,“恐怕,事情并不像陆大哥以为的那样,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你是说天行白死了?”杜江错愕的看着北唐冥夜,“方才我听你们的谈话的意思是,他们都死了,整个异界便可以重组,可是如今他们真的死了,为何异界却没有像天行所说,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北唐冥夜淡淡的望了地上的陆天行一眼,回应道:“若是真有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在这异界生存的每一个人,恐怕就都死了,况且,天道算好了一切,却没有算到他天族的媒介换了一个人。”

“是谁?”杜江诧异的问道,“难道这天道的媒介还可以随时更换不成?”

“这个……我也不知是谁,总之不是大祭司许临风。”北唐冥夜眉心舒展,继而笑道,“况且不管那人是谁,都不重要了,只要以欢跟嗨宝无事,我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话音刚落,北唐冥夜便阖上了双眼,整个人犹如风中的落叶缓缓坠地。

杜江迅速扶住北唐冥夜的身体,惊愕之中伸出了手指探向北唐冥夜的鼻息,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竟然……没气了。

原来北唐冥夜在跟微生钰的打斗中,耗损了过多的灵气,而导致体内筋脉逆转,崩裂而亡!

身在别殿的梁以欢正在替嗨宝缝补衣服,针尖儿淬不及防的扎入指腹,令她痛的缩了缩手指,豆大的血珠沁出指腹,染红了嗨宝的白衣。

浅浅的血腥味吸引了嗨宝的注意,嗨宝看到自己娘亲受伤,关切的问道:“娘,你没事吧?”

梁以欢怔怔的摇头,心中变得焦躁,不安的情绪不断地扩大,令她一时无法思考。

嗨宝将梁以欢不语,有些疑惑的看向梁以欢受伤的手指。

伤得并不深啊,怎么娘会露出这么失神的神情呢?

忽的,嗨宝眼前闪现北唐冥夜倒地不醒的画面,他惊慌的摇了摇头,那画面再一次在他眼前浮现。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梁以欢为何会突然失神,恐怕,是他爹已经遭遇不测,娘跟爹素来情深,心有灵犀察觉到爹出事了!

嗨宝震惊的转身奔出别殿,往北唐冥夜所在的清和宫飞去。

嗨宝走了许久之后,梁以欢这才反应过来,追随嗨宝而去。

当母子二人赶到清和宫的时候,望见的便是已经没了气息的北唐冥夜。

“爹!”嗨宝震惊的扑到北唐冥夜身前,高声喊道,“爹,你不要吓嗨宝啊!”

冰凉的尸体预示着北唐冥夜的逝去,嗨宝悲痛欲绝,泣不成声。

梁以欢颤栗着靠在门边,早就收拾好一切的杜江望见了梁以欢,便伸出手想要扶住她,谁知却被她推开了。

只见她缓缓走近北唐冥夜,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眼眶,那双碰触死尸无数的手,此时却怎么也不想去触碰北唐冥夜。

她就那样呆呆的望着他,泪流满面。

嗨宝哭着看向梁以欢,哀声道:“娘,爹他……爹他……”

梁以欢蓦地出手捂住了嗨宝的嘴,哽咽道:“不,嗨宝,不要说出来。”

“娘——”嗨宝扑入梁以欢怀中,悲伤的再也无法开口。

梁以欢与嗨宝相拥,眼光却始终没有从北唐冥夜的身上挪开。

杜江轻叹口气,来到他们身旁,“梁师妹,我们也该让北唐师弟入土为安了。”

“杜江师兄,我夫君的身后事能够劳烦您来负责?”梁以欢强行压下心中悲愤,缓缓开口道。

杜江不解的看着梁以欢,问道:“怎么,你不想亲手送师弟入土?”

梁以欢颤栗着伸出手来,本想触碰北唐冥夜的脸,却忽的垂下,她无力的背过身去,抖着嗓音道:“我不敢碰他,我怕我一碰触他,摸到的是冰凉的尸体,我甚至觉得,只要我不碰他,他就还活着,只要我没有亲手确认他的生死,他就有活着的机会,所以……所以我求你,帮我这个忙好吗?”

“不好。”熟悉的嗓音入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嗨宝诧异的望向杜江,然而杜江却郑重地摆手示意自己并未答话。

梁以欢震惊的回过身来,看向躺在地上的北唐冥夜,泪水再也止不住落下。

此时此刻,北唐冥夜竟然坐在地上笑意盈盈的望着她,而那因灵气流窜导致的银发,竟然也在一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墨黑神采。

梁以欢不可置信的望着北唐冥夜,猛的扑入他的怀中,放声大哭,“冥夜,冥夜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傻瓜,我怎么可能会没事,”北唐冥夜轻抚梁以欢的脊背,笑道,“方才我是真的死了啊,若不是陆大哥散去的修为,我恐怕还活不了。”

“你是说陆大哥救了你?”梁以欢不解的瞪大满是泪水的眸子,又道,“那陆大哥呢?”

嗨宝亦是激动的抱住了北唐冥夜,兴奋的叫道:“爹,你没死啊,你可吓死嗨宝了!你说天行舅舅救了你,那天行舅舅人哪里去了?”

北唐冥夜意味深长的笑着望向太阳升起的东方,轻声道:“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但是他让我告诉你们,他很快乐也很满足,让我们永远都不要去找他。”

若有所思的握住了北唐冥夜的手腕,梁以欢了然的与他对视。

有些话不必明说,却也能让她明白这一切究竟是如何,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异界最大的劫难就此结束,太阳升起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呈现一种欣欣向荣的姿态,无论是美好的还是丑陋的,都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死一般寂静的斩仙国在一夕之间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与繁华,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所有的人都对未来充满了向往跟憧憬。

而微生景麒跟秦翾还有微生钰,却再也回不来了,为了斩仙国的未来,梁以欢被众大臣推上了女王的交椅。

斩仙国以一种全新的姿态重生了。

然而故事却并没有结束,由于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身子虚弱的北唐冥夜并没有按照津率享所说的时间去傀儡洞,而是拖后了数个月。

北唐冥夜带着妻儿来到了傀儡洞内,正如跟津率享约好的那般,他要与庄瑾再见一面。

像平日那般,庄瑾在子时陷入了五感封闭的状态。

望着双眸紧闭的庄瑾,北唐冥夜轻轻的亲吻了她的脸颊,而后携住妻儿的手,准备离开。

谁知才踏出傀儡洞,津率享便持剑追了上来,直戳北唐冥夜心窝。

北唐冥夜利落的反手,握住了津率享手中的剑,蹙眉道:“你这是何意?”

“你终究是庄瑾的软肋,你活在世上,庄瑾便有了弱点,你既然执意要来傀儡洞,便该知道来此处的下场是如何,这么多傀儡见到了你,自然知道你跟庄瑾的关系,到时候,他们拿你性命威胁庄瑾,庄瑾定然心软屈服,只会给庄瑾徒添不快,为了不让庄瑾受伤,我必须要杀了你们!”津率享剑尖儿一转,划破北唐冥夜的掌心,而后将剑尖儿又转向了梁以欢。

见那剑刺向了梁以欢,北唐冥夜淡定的站在远处,用衣袂缠住自己受伤的手掌,满脸的笑意。

他知道,津率享绝不是梁以欢的对手。

如今大腹便便的梁以欢,面对津率享的攻击,犹如春风拂面,闪避利落轻盈,完全不将津率享的攻击放在眼中。

津率享剑剑落空,而后灵光一闪,看着梁以欢又将剑尖儿指向了嗨宝。

一直抱着看好戏态度的嗨宝突然发觉,自己成为了津率享的攻击对象,顿时惊讶的跳了起来,高声喊道:“津率享,你不是连我都想杀吧,你杀人杀上瘾了啊!”

“你们三个无论是谁,都将成为瑾的弱点,我不能,也决不允许你们活着!”津率享将体内灵气全部汇入长剑当中,重重的刺向嗨宝。

嗨宝脚下一滑,眼看来不及躲避那把长剑。

梁以欢拿出赤雪鞭,甩向嗨宝,缠住了他的腰身,将他拉了过来,方才躲避津率享的剑,不悦的开口道:“津率享,你口口声声说不想让庄瑾的弱点活在世上,那你可知,如今的庄瑾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津率享停下攻击,看向梁以欢问道:“难道不是你们?”

嗨宝无奈的白了津率享一眼,“拜托,你难道忘记算你自己了吗?庄瑾奶奶早就对我爹我娘没有记忆了,从她成为傀儡的那天起,她就对曾经的亲人没了感情,现如今她最大的弱点根本不是我们,而是你,你是她心爱的男人,若我是奶奶的敌人,我才不会拿我们一家三口开刀,而是会对你下手,抓住你,才能更好威胁奶奶吧。”

津率享紧握手中的剑,狠瞪嗨宝一眼,喝道:“好,那我就先杀了你们然后守护瑾,若真的有人要以我的性命威胁瑾,我就自杀,在这个世上,我决不允许有任何能危害到瑾的的人活着!”

“愚不可及。”梁以欢紧蹙眉心瞪着津率享,握着赤雪鞭的手快速挥动,蓦地夺过了津率享手中的长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冷声道,“你以为你杀了庄瑾在意的人,就是在帮助庄瑾了么,就算庄瑾成为这个世上无坚不摧的王者,若是没有在意的人在身边,她将痛苦终生,津率享,你太不了解一个女人了,一个女人需要的不仅仅是爱她的男人,更是一个懂她的男人。”

北唐冥夜轻轻将梁以欢拉入怀中,头靠在梁以欢颈间,软语笑道:“这就是娘子选择为夫的理由么?正如娘子所说,为夫是不仅爱着娘子,还很懂娘子的心。”

梁以欢哭笑不得的望着北唐冥夜,伸出玉手捏了捏他的鼻尖儿,岂料这手还没从他鼻尖儿上挪开,她便蓦地变了脸,痛苦不已的叫道:“最懂我的男人,这次你真的不懂我了!”

北唐冥夜惊慌的抱住梁以欢,问道:“以欢你怎么了?”

梁以欢隔空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哀嚎道:“还不是因为她!”

“她?”北唐冥夜惊喜的笑道,“孩子要出生了?!”

“都快疼死我了,你还笑!”梁以欢吃痛的坐到了北唐冥夜的腿上,豆大的汗珠滑落脸庞。

嗨宝焦急的站在自己爹娘身前,不知如何是好,“妹妹这运气也太差了吧,竟然要生在傀儡洞门口!那我该做些什么啊!”

津率享眼见这是个好机会,拾起地上的长剑,再度向嗨宝袭来,“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够了,享。”不知何时,庄瑾已经站在傀儡洞外,出言制止道,“我不许你伤害他们。”

听到庄瑾开口,津率享利落的收起长剑,奔到庄瑾身旁,关切的问道:“今儿个怎么起的这么早?”

“我今晚并没有封闭五感,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庄瑾并没有责怪津率享,而是径自走到梁以欢身前,望着还在疼痛不已的梁以欢,忽的笑了起来,并天真的开口问道,“你这是快生了?”

梁以欢疼的无法言语,只能胡乱的点头。

不得不强调一下,她生嗨宝的时候有纳兰星海这万年冰霜在,疼痛减少了万分,而如今纳兰星海不在了,她这肚子就跟要炸开一般。

她本想将纳兰星海与腹中胎儿剖出的计划,也因陆天行的离去而泡汤,再加上北唐冥夜怎么也不同意她剖腹,这才等到了现在。

足足怀了十个月,终于要生产了!

对于北唐冥夜来说,接生也是头一遭,顿时有些焦头烂额。

而嗨宝总觉得身为梁以欢的儿子,看自己娘亲生孩子总是有点不对劲,于是拉着身为外人的津率享离开。

拉着津率享离开后,嗨宝才知道津率享根本就不想真的伤害他们一家三口,之所以出手攻击,无非是察觉了庄瑾并未封闭五感,想要逼庄瑾出来,试探庄瑾真正的心意罢了。

事实证明,庄瑾的心里还是有北唐冥夜这个儿子的。

嗨宝胡乱夸了津率享一番之后,便将注意力再度放在了即将生产的梁以欢身上,虽然他进了傀儡洞,这耳朵却始终在仔细的听着自己娘亲的叫喊,生怕娘亲这孩子生的不顺利。

反倒是津率享悠闲的在洞里烧了一大锅开水,等待孩子的降生,说起来这孩子生下来,可要叫他一声爷爷呢!

半个时辰过去了,梁以欢的额叫喊声逐渐平息,紧接着来到的是一个婴儿的啼哭声“哇哇哇——”

嗨宝兴奋的奔了出去,看到的是一个皱巴巴的小婴儿,顿时有点不开心,怎么自己长得这么帅,这个女娃娃就那么丑呢?

这孩子张开了还能好看吗?

梁以欢幸福的依偎在北唐冥夜的怀中,虚弱的扬起唇角。

北唐冥夜很满意女儿的降生,自然也是乐不可支。

庄瑾身为接生人,看着此时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小女娃,情难自禁的笑了起来。

看似一切都很美好,嗨宝突然觉得头有点晕,眼前浮现出两个熟悉的人影,他恨仔细的想要辨认,却因过于模糊而作罢。

嗨宝纠结的昂起头来,望向空中的明月,他这阵子怎么总是会出现幻觉……不对,那些似乎都不是幻觉,每当他看到些什么奇怪的画面,这些画面最后都会变成真的,难道说,他看到的都是即将发生的事情?

那他岂不是有了通晓未来的神通?

恩,有了这样的神通一定要瞒着爹娘,不然就不好玩了!

嗨宝得意的点了点头,心中拿定了主意。

殊不知他的这些举动都落入了两个人的眼中。

乱葬岗石碑后躲着身着黑衣的两个男人,梅月晨细细观察着嗨宝,不确定的开口道:“我说杜江,你真的确定嗨宝就是拥有天道传承的人?”

杜江颔首轻语,“这不会错,按理说四大神族与天道灭亡之后,异界该会产生很多的变化,可是他们死了好几个月,这异界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只能说,这五大神族的传承并没有完全被毁灭。”

“如果说嗨宝得到了天道的传承,那四大神族的传承又在谁的身上?”梅月晨笑眯眯的望着梁以欢刚诞下的女娃娃,“总不会在梁师妹女儿身上吧~!哈哈哈!”

杜江若有所思的低语:“据说纳兰星海是被微生钰生吞入腹,而微生钰体内有着其他三大神族的传承,而这女孩体内却有纳兰星海的残片……”

说到这里,他蓦地顿住了口,转而跟梅月晨交汇了一个神色,齐齐看向刚被父母取名为北唐夏的女娃娃身上。

北唐夏刚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惊慌的大哭不止,额间明灭闪烁的图腾令在暗处观察着她的两个男人心惊肉跳。

不得了啊,将来谁要是招惹了梁以欢一家可真是会遭殃,儿子是天,这女儿就是地,跟天地作对的人恐怕都没有好下场了吧?

看着梁以欢幸福的身影,梅月晨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

看到心爱的人幸福,这便是他一生的幸福了吧。